第192章 朱宸濠妥協

  紅燒肉,地三鮮,魚羹,烤鴨……滿滿一桌,好不豐盛。

  店長侍候在一旁,很是恭敬、熱絡……

  李青有些詫異。

  這店主怎麼看都是唯利是圖的那類人,怎麼對自己二人如此客氣?

  之前看他表現,分明是不記得自己了,退一步說,哪怕記得,當時也沒有暴露李家人的身份啊!

  難道自己真低估了唐伯虎在這裡的名氣?

  「那個……你是本店店長是吧?」

  「哦,是的。」店長忙道,「小的可是永青牌成品衣的元老店長呢。」

  「永青樓也是你們背後東家開的嗎?」李青問。

  「這個……不是。」店長訕訕道,「是我們店長出資開的,起初只為了滿足口腹之慾,後來生意越來越好……不過現在是了。」

  「現在是……你們東家收購了?」

  「呃……是。」店主似是察覺說錯了話,忙道,「兩位慢用,小的去忙了,有事言語一聲便是。」

  「你忙你忙。」唐伯虎從懷裡取出一錠銀子,道:「多謝招待。」

  「這都是應該的,應該的……」店長搖著手,賠著笑,緩步退開。

  李青擰著眉,問:「伯虎,你有沒有感覺不對勁兒?」

  「哪裡不對……嘶!」唐伯虎猛地一驚,「你是說飯里有毒?」

  李青:「……」

  「我是說這店長好奇怪啊,前後態度差距太大了。」

  「嗨!嚇我一跳,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啊。」唐伯虎好笑道,「早兩年就開始造勢了,偶像來了,態度熱絡點不很正常嘛。」

  「他若真仰慕你,當求詩畫才是,可他並沒有。」李青否定了這一說法,沉吟道,「我咋總覺得……李家來人了呢?」

  唐伯虎愣了下,驚道:「你是說李小姐?」

  李青點點頭。

  「不會吧,她一女子……李夫人不會同意。」唐伯虎搖頭道,「這麼遠的距離,讓她來她也不敢,大抵是去蘇杭了。」

  經他這麼一說,李青也覺得自己敏感了,抄起筷子繼續吃喝,一邊說:

  「待會兒去永青樓看看有沒有客房,有的話就在那兒落腳,這裡不比交趾,咱們在這待的時間也會更久,得找個舒服的住處。」

  「成。」

  …

  ~

  大明,

  皇宮御書房。

  朱厚照把玩著御筆,無精打采,一邊朱佑樘在批閱奏疏,神情透著疲倦,更多的是無奈。

  「厚照,讓你來這兒是學習處理政務的,態度端正點兒。」

  「喔。」朱厚照嘆了口氣,拿起一封奏疏看了起來,沒一會兒,又放下,問,「父皇,張永都查清楚了,寧王結交官員,富紳,江湖幫派……盡皆屬實,真就這樣算了?」

  他還是不甘心。

  「不處理寧王,以後藩王有樣學樣,該當如何?」

  聞言,朱佑樘放下御筆,眉頭也緊皺起來,沉吟道:「是要做些懲罰,不過,你的那個永額卻不行。」

  朱厚照不服,卻又怕再氣著老子,怏怏道:「父皇有何高見?」

  「嗯……還是讓他上道疏,內容嘛,就以藩王交稅為主,以此來遏制宗室兼併土地。」朱佑樘嘆了口氣,似是已經預料到如此會迎來大動盪。

  藩王不納稅!

  卻也因不納稅,導致土地兼併問題趨於嚴重。

  攤丁入畝在永樂朝便已施行,然,這麼多年下來,仍是不可避免的有許多百姓被兼併土地。

  其中,藩王不納稅,官紳少納稅,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朱厚照這才滿意,笑問道:「父皇是讓藩王足額交稅?」

  「不是,跟官紳們一樣比例交稅即可。」朱佑樘道,「不然,大明所有官員都要激烈反對了。」

  「這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可他們會以為,這是皇帝要統稅的節奏。」朱佑樘苦笑道,「連藩王都足額交稅,他們必會有如此聯想。」

  朱厚照嘆道:「唯有所有人都足額交稅,才能有效抑制土地兼併問題啊! 」

  「父皇當然知道,可這……唉,一口吃不成個胖子,當初太宗、宣宗他們,也只能先做到那份兒上,剩下的……」朱佑樘道,「父皇先開個頭,若是順利的話,待未來你登基,朝局穩定後,再徐徐圖之。」

  朱佑樘之所以如此,也是深感天命無多,不然,他不會做出這種讓宗親唾罵的事。

  他叮囑道:「厚照,你要牢記,在做一件事前,首先要考慮自己能不能接受失敗的後果,若無法解決失敗後釀成的禍端,那還不如不做,知道嗎?」

  「昂,兒臣知道。」朱厚照悶悶點頭,這話他聽李青說過,也在小本本上看到過,「父皇你放心吧,兒臣不會亂來。」

  聞言,朱佑樘稍稍鬆了口氣,臉上也有了笑意,道:「得罪人的事父皇先幫你做了,未來你繼續下一步,把鍋甩給父皇便是。」

  「那怎麼行?」

  「沒什麼不好的,死了的皇帝他們不敢罵,以孝道出發,他們反對也無法拿不上檯面。」朱佑樘道,「不過,此事萬不能急,一步一步慢慢來。」

  朱厚照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嗯,要牢記。」朱佑樘又重複了一遍,這才道,「好了,看你也待不下去了,去放鬆一下吧,奏疏也沒多少了。」

  「哎,好。」朱厚照立馬開心了,不過,很快他又覺自己太不孝了,道:「父皇,兒臣去寧王那兒,讓他上疏。」

  「說話別太難聽。」朱佑樘道。

  朱厚照無奈點頭:「兒臣記下了。」

  ~

  十王府。

  面對鐵證,朱宸濠依舊嘴硬,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有人栽贓陷害。

  張永氣夠嗆,哼道:「咱家查的真真的,自布政使以下,鮮有你沒有結交的,他們都寫下手書了。」

  「你如何證明這是他們寫的啊?」朱宸濠耍無賴。

  「你……」張永氣結,可對方是藩王,他又不能用拳腳功夫,不禁暗罵:你要是劉瑾,爺們兒非把你打成豬頭。

  朱厚照卻是十分淡然,道:「忘了告訴你,南..昌布政使已被押送進京。」

  朱宸濠一凜,繼而道:「那又如何?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歪!」

  「呵呵,」朱厚照嗤笑,他猛地上前兩步,森然道:「我早前就說了,聽話無恙,不聽話……最輕也是削你爵位,不妨試試看我這個太子牛,還是你這個寧王厲害。」

  「張永,我們走!」

  「且,且慢。」朱宸濠有些慌了,主要是這位太子太莽了,跟愣頭青似的,不排除會不計成本的搞自己。

  娘的,你們父子是親生的嗎……朱宸濠深吸一口氣,道:「好吧我承認,是有過一些結交,卻……」

  「打住,我不是聽這些的。」朱厚照打斷他,「你若只是想說這個,那也不用說了。」

  「你到底想怎樣?」朱宸濠惱怒,「宗祿永額那種自絕於宗室的奏疏,本王萬不會上!」

  潛台詞:你條件再降一降。

  朱宸濠還是妥協了。

  當無賴碰上愣頭青,則會變得特別講道理。

  「依照這個草擬一道疏。」朱厚照淡淡道,「休再討價還價,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朱宸濠接過展開,神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問:

  「我若答應,能立即回去嗎?」

  「可以。」朱厚照索性不裝了,「若是那般,就是布政使攀咬你,否則……你懂的。」

  朱宸濠咬了咬牙,瓮聲道:「好,我上疏。」

  如此,也會得罪宗室,卻還不至於自絕於宗室,這代價,並非不能承受。

  在十王府住了大半年,可苦壞了他,能早一日回去做土皇帝,他當然渴望。

  朱厚照總算有了笑臉,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寧王爺果然是聰明人。」

  說罷,大笑著離開,張永忙也跟上。

  獨留朱宸濠咬牙切齒……

  兩日後,寧王上疏。

  朝會上,朱佑樘對寧王褒連連,欣然同意了他的好心建議。

  百官有些牴觸心理,怕自己會隨著藩王交稅,進一步被提高稅額,反對聲音倒是有不少,依據自然是皇明祖訓。

  這一招無往不利,沒辦法,誰讓這是太祖定下的規矩呢?

  誰讓老朱……疼愛兒孫呢。

  奉天殿上,一陣嘈雜……

  末了,在朱佑樘表示不會再在田賦上變動情況下,這才讓那些人閉嘴。

  群臣閉了嘴,詔書自然暢通無阻的昭告天下……

  對此,百姓津津樂道,雖說他們不覺得自己得到了實惠,卻也樂意見得這種局面。

  畢竟……大多數人內心深處都有些仇富心理。

  一紙詔書下達,藩王就失去了特權,這對藩王們來說,自然難以接受。

  一眾王爺、王叔、王弟紛紛上疏,請求入京一敘。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話聽聽也就得了,歷朝歷代都沒有嚴格貫徹的,他們若鐵了心不交稅,朱佑樘這個皇帝也不能把人全抓了。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朱佑樘同意了他們進京,準備擺事實,講道理,把這事兒給解決了。

  其實,他挺怵這種事,因為他心腸軟。

  可他也知道,自己多做一些,將來兒子就輕鬆一些,少做一些,兒子就為難一些。

  當初,他父皇為他掃平了諸多障礙,如今他做了父皇,亦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