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同一條長街,李青出高價盤下一處宅院。
這裡是達官顯貴的聚集地,也是整個南昌最繁華的街區,方圓人口最是密集,極有利於信息傳播。
在這個口口相傳的時代,想出名,就得去人多的地方。
好在,江..西也屬於江南,只是偏西了點兒,唐伯虎在江南積攢的名氣,在這裡也有人聽聞,這也是李青把這裡當做第二站的原因。
東一榔錘,西一棒頭,費力不討好,遠沒有逐漸輻射來的高效。
唐伯虎在金陵養名的同時,無形中在江..西完成了預熱。
置辦些日常用品,二人住下來,接著,李青著手讓人散播消息。
【震驚,唐大才子來了南昌!】
在『震驚部』的宣傳下,很快在附近街區傳播開來。
僅大半日功夫,就有人登門求畫。
金陵的極致營銷,導致唐伯虎的畫一路飆升,猶以山水圖為最,一幅畫都炒到了上千兩紋銀。
當然,這是在『飢餓營銷』的前提下。
之前在金陵,除了最初唐伯虎一日一幅畫,到了後來,幾天不出一次攤,有錢也買不到,著實讓人抓狂。
奈何,有永青侯府的背景,誰也不敢如何。
眼下,工商業發達,金陵南昌相距雖不近,不過漕運興隆,那邊的消息早就在這邊傳開了。
一時間,富紳爭前恐後,連官員都驚動了。
進展比李青預想的還要好,僅僅數日功夫,臨時宅院已然成了整條長街人流量最大的地段。
加上前來擺攤的商販,比廟會還要熱鬧,門檻都被踏破了。
這種局面遠遠超出李青預期,以至於他都沒辦法應對了,這情況不是小好,是一片大好!
不過,這也給二人帶來了極大困擾。
如此情況,二人都沒法休息了,整日鬧哄哄的,出門吃飯都費勁兒。
別說唐伯虎,李青都有些受不了了。
「先生,這怎麼辦啊,前來求畫的人太多了,先給誰後給誰……一個弄不好,都得罪了。」唐伯虎苦惱。
「那就誰都不畫!」李青道,「物以稀為貴,先吊著他們,讓他們繼續上趕著。」
「其中可不乏大人物,你總不能亮出永青侯府的身份吧?」
李青笑道:「這才哪跟哪,大場面我見多了,把心放在肚子裡,他們吃不了你!」
唐伯虎:「……」
不過,很快就迎來了轉機。
寧王府來人了。
在這地界兒,誰敢跟寧王爭?
唐伯虎卻有些忐忑,他不安道:「先生,咱們……要去嗎?」
「去,幹嘛不去?」李青笑道,「寧王都出面了,試問,還有更好為你養名的人嗎?」
「可……」唐伯虎悻悻道,「先生,說句沒出息的話,我總有種沒來由的怕,呵呵……也不知是為什麼?」
李青失笑:「有什麼好怕的啊?寧王又不吃人。」
「……」
「好了,人還在外面等著呢,走吧。」
「收拾一下東西再去吧?」
「不用,寧王府啥都不缺!」李青施施然起身,「放心,有我在,沒意外!」
話說,當初那老寧王應該不在了,當是世子接位。
朝堂的事他都關心不過來,藩王宗室更是沒心情操心,時隔這麼多年,想來他們應該也記不得自己了。
不過,為穩妥起見,李青還是囑咐了句:「在寧王府別叫我大名。」
「嗯,好。」唐伯虎沒心情多問,他現在惴惴不安。
這可是大明的王爺啊,僅次於皇帝的那種,能不緊張嗎?
…
寧王府。
「是你?」寧王朱宸濠滿臉震驚。
怎麼是這廝,他爹呢?李青也有些吃驚,記得當初寧王世子整日一副苦瓜臉,就差沒在臉上寫『我要上位』了,怎麼沒他的份兒?
李青哪裡知道,世子接位沒幾年,就一病不起,繼而一命嗚呼,倒是便宜了兒子。
朱宸濠年紀輕輕就做了寧王。
此時,朱宸濠正一臉震驚的望著李青,連唐伯虎都顧不上了,震驚的同時,也有些害怕,當初,李青給他的印象太深了。
幾乎都有了陰影!
「這麼多年過去,你怎麼不老啊?」朱宸濠惴惴不安的同時,也十分不理解。
李青一頭霧水,「王爺這話在下聽不懂,實不相瞞,我是第一次來江..西。」
頓了下,「還是說,王爺把我當成故人了?」
「這……」朱宸濠一時無言,再次盯了李青一眼,仍是覺得像,太像了,就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然,他卻不敢篤定了。
哪有人可以青春不老?
畢竟……他都送走了爺爺,老爹,自己也從小孩子成為了寧王!
不過,唐伯虎卻不這麼認為!
他認識李青,不比朱宸濠晚多少,李青同樣是沒有丁點變化,不由得,他想了許多。
只是還沒來得及細想,卻被寧王給牽制住了。
朱宸濠笑道:「久聞唐大才子盛名,今日一見,果真風流倜儻,本王愛結交朋友,不若就在此住下吧。」
堂堂藩王,竟如此不避嫌疑的說出這種話……李青也是醉了。
不過,朱宸濠到底沒當初那般跋扈了,內斂了不少,說話也中聽許多,不再那般紈絝,想來,當初那次教訓終是吸取了些。
朱宸濠對李青還是有些本能的恐懼,儘管他覺得不會是同一人,但就是沒來由的怕,就跟唐伯虎沒由來的怕寧王一般。
住進寧王府,果然清淨許多,李青本還擔心,寧王會拴著唐伯虎,讓其整日作畫,不過他多想了。
寧王非但不限制唐伯虎,反而還經常帶著唐伯虎出門,說是帶他領略一番南..昌風情。
朱宸濠沒帶李青,李青也沒上趕著,來這是為唐伯虎打造人設,他又不是主角,能清淨,幹嘛不清淨?
在王府待遇不錯,一日三餐,頓頓好酒好菜,李青樂於自在。
只是,這可苦了唐伯虎。
整日跟著寧王逛,見識各種場面,臉都要笑僵了,而且……他總覺得這寧王不大對勁兒。
儘管沒在官場混過,卻並非懵懂無知,一地藩王如此不避嫌疑的結交各種圈層的人,總歸是不正常的。
這些人中,包括但不局限於官員,士紳!
有一次,他甚至去見了類似土匪的江湖幫派頭領,那濃濃的匪氣讓他心驚。
寧王要幹什麼?
他心緒不寧。
這一日,寧王妃染了風寒,寧王便停止了出門遊逛,唐伯虎得以清閒,立時對李青說出這些時日的所見所聞,以及心中所想。
「先生,我觀寧王……很不對勁!」唐伯虎面容嚴肅,低聲道:「他……好似圖謀甚大!」
「圖謀甚大?」李青一頭霧水,「他都是王爺了還能圖謀……啊?你是說他要造反?」
「呃……總歸不對勁。」唐伯虎也覺得自己太敏感了,訕笑著說,「藩王如此不避嫌疑……」
「別鬧了。」李青好笑道,「他拿什麼造反?你當造反是過家家啊?」
大明國力強盛,四海承平,更重要的是皇權堅如磐石,寧王拿命造反?
何況,他連三衛都沒有!
要是建文那會兒,要是寧王朱權那會兒,這倒是十分有可能,然,即便是那時,那種情況,寧王朱權都沒有造反的膽子。
至於朱宸濠……他什麼德性,李青還是知道一些的,比之小十七……差了十萬八千里。
人小十七那也是馬上將軍,打過大仗,立過大功的猛人,單從勇武來說,小十七不比老四差多少。
可就是這樣,在面對建文暴力削藩,寧王都不敢反,哪怕是朱棣,也是被逼到了懸崖,也不得不奮起反抗!
這兩個初代藩王,一個是打仗猛人寧王,一個是戍邊多年且有野心的燕王,都不敢主動反,朱宸濠一個嬌生慣養的紈絝何敢?
要知道,他朱宸濠可不是朱元璋那不造反就會死的時代。
相反,只要不造反,他能活的非常好,僅次於皇帝的那種好!
且百姓造反尚能招安,宗室造反向來都是往死里干,從無招安之說。
除非……寧王活膩了,並且還想拉上全家陪葬。
然,即便那般,也傷了大明一點兒,充其量,不過跟憨憨一樣,鬧了個笑話而已。
李青一笑置之。
他甚至覺得,拿朱宸濠跟憨憨比,是對憨憨的侮辱,再如何,人家憨憨仗還是會打的!
不過,寧王這般蹦躂,李青還是非常不爽的,他道:
「先不用管,待後面去了京師,告他一狀!」
「啊?」唐伯虎驚道,「先生,狀告藩王……代價太大了,無憑無據的……」
「哎?」李青示意他稍安勿躁,笑道,「只需技巧性的點出一些寧王行為,自會有人上心,並捅到皇帝那兒去,不用那般死心眼兒。」
「呃……好吧。」唐伯虎點點頭,又道:「先生,說實話,我對寧王總有種極度厭惡,要不咱還是去下一站吧,我在這裡的名氣可以了。」
「嗯……也成。」李青打趣道,「這寧王不是啥好東西,不過……人家對你還可以啊。」
唐伯虎摸了摸鼻子,訕訕道:「可能……八字不合吧。」
說真的,他都有種現在去京師告寧王一狀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