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抬頭望向朱佑樘,看不到一點試探,滿是真誠。
他心頭一暖,收回目光,嘆道:
「皇上,這種事……誰又能保證呢?」
「盡力而為。」朱佑樘輕笑道,「朕相信你的能力!」
李宏苦笑,道:「大明不缺能人,皇上春秋鼎盛,完全有時間培養。」
「朕沒那麼大的精力,也沒那麼多……總之,你多多辛苦一下。」朱佑樘不敢言明自己身體不好、恐難長壽的話語,只得如此說。
李宏緩緩點頭,道:「皇上有言,微臣自當竭盡全力。」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朱佑樘連連點頭,道:「本來以你的戰功,封公綽綽有餘,之所以不給你封公,癥結就在這裡,你大可放心,將來朕天命將近之時,會告訴太子真相,李家不會後繼之君忌憚。」
頓了下,說:「太子雖年幼,卻已表露出尚武風采,未來,他也需要一個強有力的輔助,不必有顧慮。」
李宏點頭,拱手道:「臣明白了。」
接著,又道:「皇上,臣這次出海,除了火炮之外,還有個意外之喜。」
「哦?是什麼?」
「新貿易線。」李宏正色道,「在遙遠的西方,有著龐大的土地、人口,豐富礦產資源……」
李宏就當初的收穫,以及乾爹的看法,一股腦全說與朱佑樘聽……
不過,朱佑樘並未表露出開心,他沉思良久,緩緩搖頭。
「大明商業不能再擴大了。」
「為何……」李宏壓抑了下心情,問,「皇上可是擔心皇權不穩?」
「有一些吧,但不全是。」朱佑樘抿了口茶,嘆道,「大明人口太龐大了,一旦在工商業用力過猛,極大概率會導致糧食危機。」
「這個……可以用錢來買糧食啊!」
「買又能買多少?」朱佑樘苦笑,「你不會真指望著海外蠻夷提供糧食吧?」
他吁了口氣,苦悶道:「近些年來,大明的糧食產出逐漸走低,較之宣德朝、正統朝,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這其中,有工商業發達,民間自發改稻種桑的原因,也有氣候原因。
先帝曾說過,這種氣候並不會改善,反而會隨著時間推移愈發嚴酷,唉……」
朱佑樘道:「誠然,工商業發達後,百姓富裕了,國庫亦是非常充盈,可謂是皆大歡喜,可這狂歡的背後,卻暴露出了巨大的危機——糧食。」
「百姓窮點不怕,百姓怕的是餓肚子。」朱佑樘嚴肅道,「朕不能不為萬萬百姓的肚皮考慮,縱觀歷史,王朝覆滅無不是因為百姓吃不上飯,這關乎到大明根本,不可不慎!」
「皇上聖明!」李宏拍了記馬屁,接著,話鋒一轉,道:「不過,皇上您可能不知道,海外有些地方卻是氣候宜人,土地肥沃,若運作得好……」
朱佑樘抬手打斷,道:「就算如你所說,也不能將這糧食命脈拱手交給別人,手裡有糧,心中不慌。」
「我們有大炮啊!」朱厚照走進來,「有大炮慌什麼?」
朱佑樘慍怒,「誰讓你進來的?」
「父皇息怒。」見父皇真的怒了,朱厚照忙道,「這就走,這就走……」
李宏趁機道:「皇上,微臣以為……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呵呵,他有什麼理?」朱佑樘嗤笑,「大明人口何其多,一旦出現氣候嚴峻情況,所需糧食難以估算,是,我大明是有艦船利炮,然,對方就一定有那麼多糧食?
如此冒險,豈是明君所為?」
朱佑樘是個守成的皇帝,優點是守成,缺點亦然。
不過,他的出發點並不為錯,李宏也無從反駁。
好在,新的貿易線還未探索出來,倒不急於這一時,李宏道:「皇上言之有理,讓百姓能餬口才是第一要務。」
這也是乾爹的追求,李宏亦相當認可。
雖說出發點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樣,糧食才是重中之重。
朱厚照見父皇在氣頭上,不敢再觸霉頭,一邊往後退,一邊說,「那個李總兵啊,莫急著走,一會兒去偏殿,孤要與你長談。」
李宏摸了摸鼻子,看向朱佑樘。
朱佑樘哼道:「不必管他。」
「必須得來!」朱厚照強調。
李宏:「……」
~
蘇..州。
恰逢三月春,江南小橋流水的意境更濃,透著難以言說的雅致,這是上千年的積累,水一樣的風景,水一樣的巷弄。
街頭,唐伯虎擺攤。
李青在一旁觀摩。
春末的江南已透著些炎熱,李青吃著冰棍,時不時盯著人家女子瞅上幾眼,那叫一個悠閒愜意……
唐伯虎繪畫造詣驚人,畫山、畫水,無不精通。
尤其是畫人,畫美人,更是一絕!
因此,找他作畫的人中多以女子為主。
江南風氣開放,春宮圖很是暢銷,大戶人家小姐到了快嫁人年齡都會看這個,在這時代,新婚燕爾之際,若女子對閨房之事一竅不通,可是會被視作沒教養呢。
這也是唐伯虎的主要經濟來源。
不過,繪製一本春宮需時良久,唐伯虎又是精益求精之人,通常一個月也就繪製一本,供不應求。
唐伯虎收起畫筆,取下繪畫,遞給那女子,道:「小姐可還滿意?」
女子姿容本就不俗,在唐伯虎的筆下卻又上了層濾鏡,愈發美艷動人,她自是歡喜,捧著畫,連連點頭:
「滿意,滿意,多少銀子。」
唐伯虎見這女子穿著考究,獅子大開口,「五兩!」
那女子蹙了下眉,似是覺得貴了,可又十分喜歡,哼道:「五兩就五兩。」
說著,取出一錠銀子丟給他,「奸商!」
「嘿嘿……」唐伯虎一點也不在意,他承受的罵名多了去了,奸商一詞算很溫和了,「姑娘未來一定能嫁個好人家。」
「你這不廢話嗎?」女子橫了他一眼,扭著小屁股走了。
李青瞧了,不禁嘖嘖搖頭。
唐伯虎訕訕道:「先生也覺得我要價高了?」
「不不不,低了,太低了。」李青嘆道,「莫說五兩,五百兩,五千兩都不高。」
唐伯虎:「……」
他只當李青在打趣他。
收拾好紙筆顏料,唐伯虎起身,「這都中午了,咱們去下館子吧。」
腰包鼓鼓的,他腰杆也硬了許多。
「那敢情好。」李青將最後一小塊冰棍放進嘴裡,咬的嘎嘣響,「大好春光,不若去青樓聽曲兒吧?」
「啊?這……」唐伯虎摸了摸腰包,腰杆又沒那般硬了,訕笑道:「不如晚上吧,逛青樓,還是晚上有感覺。」
江南的青樓消費可不低,他可不想再經歷被人趕出來的事了,何況,還有李青呢。
李青好笑,道:「我頗有家資,我請你。」
「那怎麼行,我可是東道主,哪有讓你請的道理。」唐伯虎堅持不肯,道,「再給我一下午的時間,保准夠晚上用!」
「也行。」李青沒勉強,亦是對唐伯虎的尊重。
兩人走進小飯館,要了壺酒,點了幾樣小菜,邊吃邊聊……
「伯虎,你應該準備一個印章,上面刻上你的字。」李青建議,「這樣不僅能打響名氣,還能為畫賦予價值。」
「嗨~我又不是大家,就不東施效顰了。」唐伯虎搖頭。
李青正色道:「你在繪畫上的造詣,絕對稱得上大家,何須妄自菲薄?」
「算了,我對名氣厭倦了,這樣平平淡淡挺好。」唐伯虎抿了口酒,道,「我現在很享受這清淡的歡愉。」
李青微微一嘆,沒有再勸。
不過,他相信唐伯虎不會這麼籍籍無名下去。
是金子終會發光,只是早晚問題。
在李青的布局中,唐伯虎是非常重要的一環,沒他雖也可成事,可有他則事半功倍。
當然,李青並不想強來。
唐伯虎夠苦了,他不想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唐伯虎,不過……
他也相信,唐伯虎從骨子裡還是不願就此沉淪下去!
他現在不忙,亦不缺時間,難得放鬆,就當給自己放個假。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這樣融於市井,品味紅塵的生活也不錯。
吃過飯,唐伯虎都沒小憩就出攤了。
為了晚上的嫖資奮鬥……
他繪畫速度明顯比上午快了一大截兒,要價也高了不少,惹得人不爽。
不過,前來買畫的人多是女子,倒沒有出現掀攤子的情況,也就嘴上罵他兩句。
唐伯虎也不生氣,一副嬉皮笑臉模樣,人家也拿他沒轍。
一下午的辛苦忙碌,換來的是挺起的腰杆。
傍晚,
唐伯虎拍拍腰上懸掛的布囊,豪爽道:
「走,去醉香樓,一切消費我買單!」
李青忍俊不禁,「走著。」
…
水一樣的女子,水一樣的曲子,配上淡雅的酒水,精緻的小菜,吹著帶著暖意的夜風,著實享受的緊。
前半夜飲酒聽曲,與青樓女子閒聊打趣兒,二人有顏,且不差錢,女子們自然喜歡,她們說話又好聽,還善解人意,真的很不錯。
比教坊司那只會饞人身子的花魁可強太多了。
到了後半夜,唐伯虎以作畫太多,靈感枯竭為由,摟著頭牌去找靈感去了。
弄得李青哭笑不得,不過,來青樓嘛,大多都為了這個,李青能說什麼?
當然,唐伯虎給李青也點了一個水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