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王殿下今日有閒啊!」
受那句「大侄子」影響,李青多了句嘴。|!¤*'~``~'*¤!| 6❾𝔰ħ𝓾x.𝕔Ⓞⓜ |!¤*'~``~'*¤!|
朱見深解釋:「是我讓他來的,佑杬這孩子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正跟他說這個事呢,對了,到時候你可得來喝一杯喜酒。」
原來是談婚事啊……李青不再有疑慮。
「什麼時候?」
「馬上就過年了,肯定要趕在年後啊,」朱見深失笑,「怎麼,就這麼迫不及待?」
李青哈哈一笑:「正主都不急,我急個啥?」
朱佑杬摸了摸鼻子,尷尬之餘,也有些震驚。
不只是這李神醫的無禮,父皇的言談舉止也讓他意外,兩人一點也不像太上皇跟百姓,倒像是多年的知交好友,談論晚輩婚事一般。
朱佑杬實在搞不懂,為何會如此。
不過,他懂事的沒有詢問。
做一個舒舒服服的藩王多好,他可不想多事,眼瞅著就要成親了,就藩估摸著也快了,多保持沉默,做個乖乖兒最是妥當。
「佑杬,李神醫你是見過的,怎麼不打個招呼啊?」
朱佑杬:(⊙_⊙)?
我一個王爺,跟他打什麼招呼?
「呃…幾年不見,李神醫保養的真好,和當初幾乎沒兩樣,不知可有秘方?」朱佑杬隨口說了句。
朱見深頓時緊張起來。
德性,沉住氣……李青瞪了他一眼,鎮定自若道:「多讀書,多運動,早睡早起,可延緩衰老。」
「啊對對對。」朱見深幫腔。
朱佑杬撓了撓頭,不再多言,小口吃著粥,吃相很是得體。
反觀李青,就完全不能比了,那吃相……簡直沒眼看。
至少在朱佑杬眼中是這樣,哪有吃東西擼袖子、吧唧嘴的?
隨即想到李青當初在宴席上的表現,他又釋然了,這次都算好的了。
過了會兒,朱佑杬停下,取出錦帕擦了擦嘴角,「謝父皇款待,兒臣吃飽了。」
頓了下,說:「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然,兒臣不忍讓父皇操勞,不若就將這事交給皇兄,一來長兄如父,二來皇兄仁孝,也肯定不願讓父皇操勞,您看……如何?」
朱見深現在滿眼都是大孫子,聞言爽快答應,「也好,父皇現在確實精力大不如前了,你放心,父皇會囑咐你皇兄,讓他幫你挑個漂亮的,賢惠的。」
朱佑杬有些不好意思,輕輕點頭:「謝父皇,那個……兒臣進了宮,當去跟皇兄問安,父皇若無吩咐,容兒臣先行告退。」
兄弟倆關係不錯,且事關終身大事,他哪能不在意?親自囑咐一番才放心!
當然,李青不斯文的吃相,他看著不舒服也有一定原因。
「嗯,去吧。」朱見深點點頭,忽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除夕那天早些來,咱們父子好久沒嘮過了。」
兒子也快就藩了,他又過一天少一天,想彌補一下親情。
這麼多兒子中,他對這個兒子最是喜歡,懂事,乖巧,且模樣也很像他,除了膚色不隨他,白嫩了些,不夠男人。
朱見深自動過濾掉了『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等美男子詞彙。
其實,朱佑杬比他帥氣多了。
「嗝兒~」李青一抹嘴,「我吃飽了,走了。」
「哎哎哎,藥方,藥方。」朱見深回過神,忙攔住他,「白吃啊?」
「好膽,敢罵我了?」
「不不,我的意思是,這早膳你不能白吃,昨兒說好的,別不認帳。」朱見深悶悶道,「你是不知道,前日晚上小邵那假裝愉悅的模樣,對我打擊……咳咳,趕緊的。」
看得出來,他自尊心受了傷害。
李青無語的同時,又頗覺好笑,想了想,還是給他開了個方子。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朱見深該做的都做了,且做的很好,就……慣著他些吧。
「別太放肆了,想多體驗含飴弄孫的快樂,房事上就節制一些。」李青叮囑。
「嗯,好。」朱見深對著藥方親了一口,樂呵呵收起,道:「年後有皇長孫的百日宴,又有興王的成親宴,不容錯過啊!」
李青知道,他是想留自己,笑了笑,道:
「放心,我不會給你省的,一定參加。」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去保定府一趟,看看沈金那廝有沒有不聽話。
~
小院兒。
李青坐在屋檐下,迎著太陽翻閱話本……
半晌午,李青準備做飯的時候,王守仁掐著點來,還拎著食材。
「又來混吃混喝?」
「這話可不對,我這不帶著酒肉嘛。」王守仁提了提手上的牛肉,「早上剛摔死的牛。」
他知道李青雖是道士,卻不忌牛肉,反而……不吃驢肉。
「足足三斤半,足夠咱們吃了。」王守仁不拿自己當外人,自顧自往東廚走,「我燒火,你掌勺。」
李青笑了,「想吃什麼?」
他當然看得出來,王守仁是怕這個年他過得冷清,這才屢屢上門『叨擾』。
「你是掌勺的你做主,我不挑。」
「那土豆燉牛肉?」
「好啊!」
…
滿滿一盆兒,擺上酒,兩人邊吃邊聊。
「先生,你現在不忙了吧?」
「你怎知這些?」李青詫異。
「昨兒聽我父親說起商賈的事,我多嘴問了下,方知保定府有個巨無霸,想來,就是先生的手筆了。」王守仁笑著說,「既已做大,自然是不忙了啊!」
李青失笑:「你這腦瓜子確是不凡。」
沈家的擴張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又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發酵,幾乎人人都知道了,王華知道李青並不意外。
頓了下,「對了,你父親對此有什麼看法?」
「他呀,他這人……」子不言父過,王守仁斟酌了下措詞,道:「比較保守,不太看好,對此憂心忡忡呢。」
李青抿了口酒,「不妨說說,你父親為何憂心。」
對王華,李青印象不壞,謙謙君子,溫文爾雅,道德水準不是一般的高。
這樣的人,且不論能力與否,那顆心絕對是赤誠的,李青也想聽聽不同的聲音。
王守仁沉吟了下,道:「士農工商,在我父親看來,商人排在末尾是有原因的,並非是因為商賈奸猾,而是……商賈不生產。」
「農戶種地可以產出糧食,工人做工可以產出衣服、家具等生活用品,而商人……則是倒買倒賣賺差價。」王守仁嘆道,「其實我父親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自上次聽了先生的大明人口,以及對氣候的看法,我也有這方面的擔憂。」
王守仁凝重道:「民以食為天,百姓所求不多,吃飽穿暖便能滿足,可若人人從商,誰搞生產啊?」
頓了頓,又補充說:「除此之外,大興商業還有一個弊端。」
李青點點頭:「你說。」
「一味扶持商業,會嚴重敗壞民風,不僅滋生奢靡之風,還會使人貪婪,懶惰。」王守仁道,「而且,還會造成百姓流動性太強,滋生動盪因素。」
王守仁道:「自太宗之後,朝廷對人口流動就越來越寬鬆,時至今日,路引幾乎成了擺設,我父親以為,這對社稷並不友好。」
「那他可有上疏?」李青問。
「當然,不過反對聲更多,包括父親推崇的李大學士,都不贊同他的觀點。」王守仁苦笑道,「為此,他私下還曾和李大學士爭辯,結果,倆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李青輕笑道:「其實,你父親的這些觀念也不為錯,只是,不適合眼下的大明了。」
「先生能詳細說說嗎?」王守仁很感興趣,「父親幾乎不跟我說朝政上的事,我只能從他的隻言片語中猜到一些,你在廟堂待了這麼多年,肯定知之甚詳。」
李青揶揄:「你又不是朝廷官員,我跟你說這個干甚?」
「現在不是,以後肯定是啊!」王守仁嬉皮笑臉,「我父親拘泥,先生怎也這般呢?」
李青敲了敲桌面。
王守仁忙給他斟上酒,作洗耳恭聽狀。
「太祖那會兒定戶籍制,嚴禁百姓流竄,一是為了快速恢復生產,二是為了安民心,減少動盪。」李青沉吟道:「要知道,那時元廷只是被打跑了,不是被消滅了,甚至……洪武朝那會兒,還有些讀書人忠於前朝呢,雖然很少,卻也證明了元廷影響力依舊存在。」
「此一時,彼一時也;自太宗以後,大明正統之位深入人心,百姓流動起來也無妨。」李青笑道,「這麼多年下來,也沒聽說因百姓流動,造成社稷動盪的啊!」
「唐賽兒……?」
「唐賽兒不算,那件事是政治鬥爭。」李青說。
「其實百姓流動好處多多,因為可以提高生產力。」李青為他講解,「無論農戶、佃戶,還是工戶,皆不是一年到頭都有事可做,閒暇之餘掙個閒錢補貼家用,豈不更好?」
李青舉杯喝了口酒潤潤嗓子,接著說:「還有,百姓都有思鄉之情,雖在流動,但絕大數都沒出州縣,更別說出省了,沒你想的那般嚴重。」
王守仁緩緩點頭,不由感嘆:「說實話,現在的大明跟歷朝歷代一點也不像,在許多事情上,自由度太大了。」
「是啊。」李青笑著點頭,眸光欣然:「它已經改變了,改變了許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