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裡不對勁呢……」
東廚,李浩切著肉片,一邊冥思苦想。
就好比一團亂麻,看似雜亂不堪,卻有跡可循,只要找到線頭,便可梳理開來,偏偏他找不到。
這讓李浩倍感苦惱。
娘的,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啊……李浩鬱悶的不行,他可以確定,線頭絕對存在,但……
「冷靜,好好想想,總能找到的,李浩,你是聰明人……」李浩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回想……
突然,他身子一怔,脫口而出:「皇商!」
他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兒了。
在商業上,李家的體量儼然是頂尖梯隊,遠超李家的存在,幾乎不存在。
皇商,說起來威風,實則本質上還是商人。
商人跟皇帝說的上話?
笑話!
充其量,也就勉強跟內務府總管說上話,萬不會進入皇帝法眼。
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最是低下,一國之君何需對一個商人禮敬?
再有,即便老舅真有那麼大的產業,也應該謹小慎微才是,萬不會如此出風頭,一旦引得皇帝忌憚,可就是滅頂之災。
老舅不可能這麼愚蠢。
皇商,皇上……李浩得出了答案,整個人如遭雷擊。
「乖乖勒,我老舅是大明成化帝,當今太上皇,我去,太勁爆了!」
李浩人都麻了,只覺人生到達了巔峰。
對的上,年齡對的上,一切都對的上,為何錦衣衛會那般聽老舅話,為何皇帝對老舅禮敬有加,為何……
不對,還有一點對不上。
李浩又發現了問題,那就是他的青爺。
「就算他是老舅……太上皇的主治醫生,甚至有救命之恩,堂堂一國之君,萬沒有如此……低三下四的道理。」
是的,在青爺面前,老舅就是低三下四!
這近一年來,在京師待的時間也有數月,他感觸頗深,老舅對青爺不僅是禮敬,甚至……有點害怕。
堂堂天子……準確說,是天子的父親,用得著如此?
哪怕對方是醫他的醫生,也不用這般啊。
太醫院那麼多太醫,難道給皇帝治病時,皇帝都要討好,小心伺候?
開玩笑!
問題出在哪兒呢?
~
客堂。
「父皇,您是在……說我?」朱佑樘一臉呆滯。
「不說你說誰?」朱見深冷哼。
「我是皇帝啊!」朱佑樘喃喃道,「若論身份,怎麼也比他……」
考慮到皇嗣問題還需李青解決,朱佑樘沒說下去,心裡卻很不服。
『還我什麼身份?他什麼身份?』
朱見深見他還不服,當即就要發作,李青卻搶先一步,笑吟吟道:
「皇上,太上皇也是為了你好,你忘了當初你……」
「知道知道。」朱佑樘忙打斷他,胖臉紅紅的,「朕控制著呢,不過,攏共就這麼點食材,又是四個人吃,根本沒分到多少,尤其是那蔬菜,丟進鍋里就『沒』了……」
巴拉巴拉……
李青沒理會,朝朱見深道,「趁這空檔,請太上皇移駕,讓草民幫你診診脈。」
朱見深心中一慌,訕訕道:「吃完了再診脈吧?」
「父皇放心,兒臣等你,絕不先動筷子。」
「……」
~
廂房。
「怎麼個事兒?」李青慍怒,「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
「什麼啊?」朱見深裝傻。
「少裝蒜,你那句『也不看看自己啥身份?』,是故意說給他聽的,是吧?」李青冷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把我的秘密暴露給皇帝,咋就是不聽呢?」
朱見深悻悻道:「我就是說漏嘴了。」
「是不是說漏嘴,你自己心裡清楚,」李青淡淡道:「我再說一次,我的秘密,絕不能再往下傳了。」
歷史上弘治修仙他是知道的,雖說眼下弘治沒那個跡象,但弘治就是那個弘治,這一點,可以確定!
他豈能不防?
長生的秘密,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
再說,後面還有嘉靖呢。
想到這兒,李青不禁頭疼,弘治是那個弘治,正德也是那個正德嗎?
如果是,那嘉靖呢?
該死……嘉靖的爹是誰啊?
李青吁了口氣,嚴肅道:「我有我的規劃,你少插手,再有今日之舉,看我不修理你!」
「……過分了啊!」朱見深慍怒,「我就是太慣著你了。」
「你再說一次誰慣著誰?」李青瞪眼。
朱見深:「……」
~
東廚,
肉片切好,菠菜、白菜洗乾淨,李浩還是沒能參悟青爺何許人也。
這也不怪他笨,他對干爺爺有些印象。
他小時候,李青抱過他,但那是『中老年』的李青,並不是年及弱冠的李青。
基於此,就是讓李浩想破腦袋,他也萬不會將兩人聯繫在一起。
這波,屬於盲區了。
不過,老舅的身份他基本確定了——大明成化帝,當今太上皇!
「我表兄是皇帝,我老舅是成化帝,我姥爺是正統帝……」李浩口中喃喃,「怪不得我爹怕我娘,連個妾都不敢納,敢情……他就是個駙馬啊!」
他發現了個了不得的秘密。
同時,也多愁善感起來。
這關係錯綜複雜,看似是好事,卻也不一定會如何呢?
畢竟……老舅都不認自己。
「唉!」李浩嘆了口氣,壓下所有情緒,端著食材出了東廚……
「菜來啦~」
李浩拖著長音,嬉皮笑臉地走進來,努力維持著自己『懵懂』的設定,走到桌前開始下菜。
然,火鍋翻湧,眾人卻都好似沒胃口了。
「老舅,你怎麼不吃啊?」
氣都氣飽了……朱見深瞪了眼李青,道:「你們吃吧,我有些飽了。」
「皇上,您請。」
我倒是想吃,可…唉……朱佑樘苦笑搖頭,「朕也不怎麼餓了。」
「我餓。」李青樂道:「全搞裡頭。」
李浩:「……」
…
半個時辰後,朱見深率先告辭,朱佑樘緊隨其後,很快,院裡院外就都清淨了。
李浩也總算鬆了口氣,打掃著『戰場』,魂不守舍。
「怎麼了?」
李青懶洋洋靠在椅上,眯著眼問。
「沒,沒什麼。」李浩搖搖頭,繼續發著呆,一邊機械地擦桌子。
「是發現了什麼吧?」
李浩一愣,震驚道:「青爺,你,你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多。」李青含笑點頭。
「真的?」李浩忙丟下抹布,問:「青爺,我老舅真是……太上皇?」
「嗯。」
「這麼說,我娘是大長公主了?」
「不錯。」
儘管李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肯定之語,仍不免心潮澎湃,原來,自己竟如此高貴。
隨即,他又有些頹然。
高貴有什麼用,還不是見不得光?
不能拿來裝逼,那一切都是虛的。
李浩嘆道:「青爺,您能跟我說說嗎,我都長大了,應該有資格知道這些吧?」
「真想知道?」
「想知道!」李浩重重點頭。
「行,反正這些你早晚要知道,既然都發現了,告訴你也無妨。」李青坐直身子,給他解惑。
…
兩刻鐘後,李浩基本捋明白了。
當年姥爺親征出了意外,後輾轉去了金陵,在永青侯府落腳,接著,姥姥也去了永青侯府,二人生下娘親,娘親跟父親青梅竹馬……後又有了他。
「原來如此……」李浩總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青爺,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啊?」
「跟你娘親閒聊時,她告訴我的。」李青張口就來。
李浩果斷不信,「這麼私密的事,她連我都不告訴,又怎會對你和盤托出?」
「因為她害怕我啊!」
「……」
李浩無言以對,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青爺,話說,你到底是哪一支的啊?」
「這個就遠了,追溯的話……」李青想了想,「李景隆的兄弟。」
「你祖上是二代曹國公的弟弟?」李浩驚嘆。
族譜他看過,李景隆是開國功臣李文忠長子,所以青爺只能是李景隆弟弟一脈。
又錯了,他才是弟弟……李青翻了個白眼:不是祖上,是我。
「原來是這樣啊……」李浩點點頭,「對了青爺,您之前在哪住啊?」
「我?居無定所,四處流浪罷了。」李青笑了笑,道:「走到哪兒住哪兒。」
「怎麼可能?」李浩不解,「本是同根生,就算家道中落,曹國公府也不會見死不救,再說,你流浪會懂醫術,會過得如此滋潤?」
「我在山上做了十年道士,這一身本事都是在道觀里學的。」李青說。
「這樣麼……」李浩還是感覺有些不對勁,可他又說不上來,明明一切都合理,可……
「青爺,你是不是還有事瞞我啊?」
李青不否認,點頭道:「終有一天你會知道,不告訴你,是不到時候,別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有些事……知道了又如何?」李青笑問:「就好比現在,你知道了親娘、老舅、老表、姥爺的真實身份,你就開心了嗎?」
「我……」李浩苦澀搖頭:「唉,剛猜到的那一霎,我開心的飛起,但也只是一瞬,冷靜下來想想,知與不知都一個樣兒,知道了,反而憂愁。」
頓了頓,「既然青爺如此說,那我就不問了,你又不會害我,想來,不讓我知道也是為我好。」
李青眸光欣然:「不錯,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