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入曹營時,張繡麾下的涼州將士們一個個眉飛色舞,全然沒有因投降而感到恥辱難過。
他們大多是早年隨張濟征戰的涼州人士,也就是所謂的西涼人。
西涼人素來民風剽悍,涼州將士們更是驍勇善戰,可他們並不傻,明知不敵,絕不會有人甘願送死,再加上先前隨張繡投靠劉表本就是逼不得已的權宜之計,如今能歸順曹操止息兵戈,眾將士們非但無人反對,而且還很支持張繡的決定。
畢竟,歸降曹操,也就象徵著歸順朝廷,這對於曾跟誰董卓、李傕、郭汜等賊人禍亂朝綱的涼州將士們來說,尤為重要。
畢竟,還是有不少涼州將士不願背負叛賊亂黨的罪名,歸順曹操從此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為朝廷打仗,也不必擔心因過往罪行被朝廷秋後算帳。
「張繡將軍心繫百姓,為止息兵戈,率眾涼州將士們以禮來降,我曹操深感敬佩故而特地備好酒席,為涼州將士們接風洗塵。
曹操親自迎接張繡等人,一路走到中軍大營,興奮不已的涼州將士們定睛一看,四周果真布滿了美酒佳肴,頓時神色更為歡喜。
「曹公深明大義,接納我等,在下替將士們以及宛城的百姓們,謝過曹公!」張繡見曹操對自己與眾將士禮遇有加,一顆久久高懸著的心總算得以放下。
原本心中忐忑不安的賈詡以及涼州大小將領們,同樣鬆了一口氣。
「張繡將軍太客氣了,來,各位將軍請入座,今日是化干戈為玉帛的好日子,我等應不醉不歸!」
說著,曹操率先入座,將手上樽中美酒,一飲而盡。
張繡等涼州眾將歡喜地各自入座,正要衝曹操回敬一杯,臉色卻突然紛紛大變。
原來,一位身姿英武挺拔,神情不怒自威的將軍正手持雙戟,佇立在曹操身側,其威儀竟驚得悍勇的涼州諸將們噤若寒蟬。
不必說,此人自然就是典韋。
典韋奉曹操之命,守在其身側,曹操如此安排,意在威懾涼州諸將,使他們心生畏懼,不敢再生異心。
然而,在席間旁觀的郭嘉,見到這一幕,卻暗自搖頭,長吁短嘆。
「曹公,這位將軍威風凜凜,英姿勃發,敢問尊姓大名?」張繡作為涼州領袖,旁人可以被嚇到,他卻不得不故作鎮定,化解尷尬氣氛提問道。
曹操傲然笑道:「他的大名爾等或許聽過,他是我的愛將典韋!」
張繡聞言,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忙舉起酒樽,沖典韋笑道:「將軍威名,如雷貫耳!我敬將軍一杯!」
然而典韋依舊一絲不苟地站在原處,甚至連看也未看張繡一眼。
張繡舉在半空的手一時不知該不該收,席間氣氛也變得極為尷尬。
並非典韋不願給張繡面子,而是曹操早已預先交代過,在宴席期間,無論發生了什麼,典韋全部只管視而不見。
典韋紋絲不動,曹操也作壁上觀,一言不發,一時之間,張繡與西涼眾將的臉色們,變得更加難看。
賈詡暗叫不好,靈機一動下,打破僵局,來到張繡身旁,故作鎮定地笑道:「典韋將軍身肩護衛重責,自然不方便飲酒。曹公迎奉天子,除賊扶漢,實乃我大漢樑柱,我等應共敬曹公一杯才是!」
說著賈詡還暗地用手肘觸碰了一下張繡。
張繡回過神來,將酒樽舉向正皮笑肉不笑的曹操,附和道:「我等共敬曹公!」
「我等共敬曹公!」涼州眾將們也反應過來,一同道。
曹操眼看著自己這一個下馬威,便嚇得張繡等人一個個面色慘白,心中一陣得意,連兩句虛與委蛇的客套話都懶得多講,只是放蕩不羈地笑著舉起左右剛剛斟滿的樽中美酒,將之再度一飲而盡。
曹操從先前的尊敬態度,突然變得如此輕慢,涼州眾將雖不敢表露,心中卻隱隱有些不滿。
曹操不聲不響地觀察著涼州眾將,忽見一黃髯大漢,身高七尺,雙腿雖盤膝而坐,卻健壯不凡,便不禁越過張繡,直接沖那黃髯將軍問道:「這位將軍是?」
那黃髯將軍沒想到曹操會直接開口向自己詢問,斜眼悄然瞥了眼臉色泛白的張繡,不得已起身作揖道:「末將胡車兒。」
「我觀將軍,非常人也。」曹操素有識人之明,見胡車兒似是一員猛將,便吩咐左右,「來人,賞胡將軍黃金百兩!」
「咳……咳咳……」曹操話音剛落,正自飲自酌樂在其中的郭嘉,便似是被酒水嗆到,連連咳嗽起來。
然而曹操卻充耳不聞,甚至連看都沒他一眼。
郭嘉見狀,心中一聲長嘆,合上雙眼繼續獨自喝著悶酒。
「軍師祭酒大人何故嘆氣?」原本在宴席外圍的楚雲悄然湊到郭嘉身側,眼看著曹操對胡車兒賞賜金銀,壞笑道。
「小友又何必明知故問?」郭嘉心中苦悶,可不知怎地,抬頭看清楚雲那張清秀卻似乎在幸災樂禍的臉,他非但不怒,反倒覺得平靜了許多。
楚雲收起笑容,看向曹操與涼州諸將們,低聲道:「主公此次出兵,事態發展盡在其預料之中,眼下難免春風得意,失了方寸,大人是在為此憂慮吧?」
郭嘉點頭低語道:「正是,所謂『驕兵必敗』,張繡雖降,可其心必隱有不安,主公本該好生安撫才是,可主公先是有意安排典韋將軍震懾涼州諸將,而後駁了張繡的面子,眼下又當著張繡與涼州諸將的面,公然以財帛拉攏其麾下最驍勇的戰將,主公如此行事,張繡豈能安心?」
「大人心如明鏡,下官佩服。」楚雲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抱拳道。
「少裝蒜,說得好像你打算置身事外一樣。」郭嘉嘴上罵著,臉上卻掛著笑意,從身旁拿過一乾淨酒樽,親自將其斟滿後,遞到了楚雲手裡。
「謝大人。」楚雲嬉笑著接過美酒,呷了一口後,道:「下官不過是一區區倉官,連先生都對此事無可奈何,下官又能這樣呢?」
我在曹營當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