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楚雲算是明白,曹昂為何會這般一反常態的強烈要求出戰。
年輕人大多爭強好勝,有一顆不服輸的心,曹昂與楚雲是同輩之人,甚至比楚雲還要年長几歲。
可近一年來,自楚雲在曹營展露頭角後,屢建奇功,數次救曹軍於危難之中,頻頻力挽狂瀾,名氣日盛。
而曹昂雖貴為公子,更是曹操的長子,卻被保護得太過頭。
正是曹操這種過分的保護,使得經過其悉心教育培養後,本來在年輕一輩中文韜武略,堪稱翹楚的曹昂,久久英雄無用武之地。
長期的壓抑,再加上情同手足的楚雲在一旁做著對比,旁人雖然不敢多嘴,曹操也沒有說過曹昂什麼壞話,但曹昂自己,已經久而久之邁不過這道坎。
他珍視自己與楚雲的情誼,從來沒有將楚雲視作敵人或對手,更沒想過一定要與楚雲在能力上分出高下。
他只是憋著一股氣,一定要做些轟轟烈烈的大事,證明自己,告訴所有人,告訴他的父親,他曹昂同樣有本事,有能力為父親建功立業。
曹昂的舉止神態,曹操同樣看在眼裡,作為父親他心中隱隱有些自責。
如果能多寬慰曹昂一些,多照顧一下他的感受,也許曹昂的心裡會好受些。
可惜,曹操並不僅僅是一位父親,更是一位肩負著江山社稷的梟雄,因此也就難免有時忽略了子女們的心情。
曹昂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曹操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當即按照郭嘉獻上的策略,命曹昂、楚雲二人兵分兩路,攻襲陳宮大營。
這次進攻陳宮,其實利用時間差,趁陳宮扎穩營盤之前,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所以唯有騎兵才能利用高機動性參與此役,而且單支騎兵的數量不能過多,否則很難避過小沛附近的敵軍哨騎,達到出其不意殺至陳宮大營的效果。
目送楚雲、曹昂二人前去點撥兵馬後,郭嘉面沉如水,壓低聲音沖曹操與夏侯惇說了幾句極其重要的話。
——
曹營外,即將各自領兵出征的楚雲與曹昂分別之際。
「師兄,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楚雲神情複雜地看著已騎在駿馬上,鬥志昂揚的曹昂問道。
曹昂的臉上的笑容充滿自信,道:「師弟你說。」
看了一眼身旁高大健壯的許褚,楚雲幽幽地說道:「此去,請師兄准許許褚將軍與你同行。」
按說曹昂制定的戰略沒有任何問題,但楚雲總覺得陳宮不會犯這種低級失誤,為了保證師兄曹昂的安全,楚雲希望有一位頂級武將在其身邊,為其保駕護航。
最理想的人選本該是典韋,只是典韋肩負著保護曹操的重任,而楚雲能想到且能調動的個人實力最強武將,就是身旁的許褚了。
楚雲早已對許褚有所交代,許褚自己也知道曹昂身份尊貴又一向與自家中郎將親如兄弟,對於楚雲將此任務分配到他頭上,並無任何不滿。
端詳著身形魁梧的許褚,曹昂莞爾一笑,知道楚雲還是擔心自己有什麼閃失,道:「可以,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楚雲以為曹昂會拒絕,當下激動道:「師兄儘管說!」
「我要你保證,此次攻襲陳宮,你不會讓我!」
曹昂的眼神格外認真,聽著曹昂氣勢洶洶的嚴詞,楚雲被曹昂的眼神,勾起了回憶。
是了,與師兄在許都靈湖初識時,正目不斜視,專心練劍的師兄,便是這樣的眼神。
那時的他,心無旁騖,眼中只有他手中的劍。
曹昂的決意,楚雲已瞭然於胸。
「我在此發誓,一定竭盡全力,爭取搶在師兄的前頭,拿下陳宮!如有相讓,不得好死。」楚雲二話不說,當場立誓道。
「好!正當如此!」曹昂心情大好,笑道:「兵貴神速,不多說了,為兄要先行一步了!許褚將軍,請隨我來吧!」
說罷,曹昂腳踢馬腹,用力一抖韁繩,帶頭率領麾下五千鐵騎如猛虎出籠般,向北行進。
許褚應了一聲,回頭向楚雲傳遞一個「請放心」的眼神後,急忙策馬跟隨在曹昂身側。
送走曹昂,楚雲也率著羽林眾將與羽林騎們,朝南進發。
一炷香的時間後——
夜已深,楚雲的大軍策馬奔馳在漆黑的平原之上,惟有借著點點星光為引,急速前行。
吳塵、陳昭、甘寧等羽林老將,都在統領各自的上千羽林騎,唯有高順並無自己的兵馬,與楚雲坐騎相近,驅馬同行。
高順並不是個多話之人,但此時面對楚雲,他仍有滿腹疑問。
「中郎將。」
「嗯?」楚雲沒想到高順會主動與自己攀談,一時間險些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
「有些事,末將本不該多問,但末將心中困惑,還望中郎將不吝賜教。」
「高順將軍未免太客氣了,有什麼話,你只管問吧,能說的,我不會隱瞞你半個字,不能說的,半個字我也不會對你講。」
高順聞言,竟是罕見地微微一笑,問道:「中郎將,您真的打算盡全力與大公子分出個高下麼?」
「怎麼?你希望我讓著我師兄麼?」
「末將不敢左右中郎將與公子間的事,只是末將覺得公子對此次『勝負』如此看重,中郎將不妨讓公子勝了這次,既讓公子的心情舒暢,也保全了中郎將與公子的情誼,中郎將已立下赫赫戰功,將些許功績讓與公子,又有何妨?」
高順語氣誠懇,看來是真心實意為楚雲考量。
楚雲不置可否地向高順提出一個問題:「高順將軍,敢問如果你與張遼將軍,看上了同一位姑娘,而這位姑娘偏偏傾心於你,你會怎麼做呢?」
高順不假思索地果斷回答道:「當然是將這女子讓給文遠,我高順豈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辜負兄弟情誼。」
楚雲點點頭,又問道:「將軍果然重情重義,可我問你,若是有朝一日,張遼將軍知道,他心愛女子竟是你『讓』給他的,你覺得他會作何感想?」
「這……」高順已明白楚雲這個問題的深意。
楚雲笑著又道:「想來你也明白了,眼下我與師兄相爭的雖不是活人,但也備受師兄重視,師兄他如此希望堂堂正正的與我分出高下,我若相讓,與侮辱他有何異?」
「中郎將所言,深遠有理,是末將一時糊塗,以致失言,請中郎將莫怪。」
楚雲淡然擺手道:「將軍外冷內熱,肯講出這些肺腑之言,也是為我著想,我感激還來不及,何談怪罪?」
「中郎將深明大義,末將佩服。」高順真心實意地答道。
「將軍倒也不必如此誇我,既然我回答了將軍的問題,那麼,將軍是不是也該回答我一個問題呢?」
高順楞在馬背上,險些忘了操控韁繩,道:「中郎將要末將回答什麼?」
楚雲笑道:「此事也困擾了我許久,在下知道,將軍麾下有一支精銳之師,人稱『陷陣營』,此營人數共計不過七百左右,卻號稱『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在下想知道,如今這陷陣營,可還在將軍的手上?」
高順頹然一笑,黯然道:「原來中郎將早已在打陷陣營的主意,只是此次怕是要令中郎將失望了。」
「哦……?」楚雲輕挑眉梢。
「不敢欺瞞中郎將,陷陣營早在先前我還在呂布麾下時,便被呂布奪去,交由其親信將領魏續統領了。」
「原來如此。」楚雲不痛不癢地說道。
高順反倒是詫異地問道:「中郎將難道不失望麼?」
「我為何要失望?」楚雲反問道。
見高順低頭不語,楚雲忽又笑道:「將軍是覺得,與陷陣營失之交臂,我應該失望?」
高順並不答話,可表露出的神情,似是默認楚雲的說法。
「將軍未免把我楚雲想得太庸俗了。」楚雲粲然一笑,道:「陷陣營自然厲害,卻也要看他們在誰的麾下,受誰指揮。
陷陣營既然是由將軍你親手操練出來,那麼將軍肯為我效命,我們以後再想組建第二個,第三個,甚至第十個陷陣營,又有何難?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莫要說區區一個陷陣營,就算是一百個陷陣營加在一起,也遠不及將軍一人。」
高順驚詫不已,險些失手墜落馬下。
足足沉默了半箱,高順才由衷感嘆道:「想不到中郎將能講出如此豪言壯語!不瞞中郎將,先前末將敗於中郎將之手時,心中總是不大服氣,覺得中郎將不過是乘人之危,僥倖勝了末將一次。
現在看來,末將與文遠敗得一點也不冤枉,中郎將此等胸懷眼界,就是讓末將再與中郎將交手一百次,末將也絕無勝算。」
楚雲對高順的吹捧一笑置之,正要客氣幾句,眼見前方百米之外,有一輕騎手持照明火把,正策馬向東面疾馳,顯然是呂布麾下的巡邏斥候,發現了楚雲大軍的蹤跡,要逃離此處回營匯報。
眼看著那斥候漸行漸遠,楚雲沖離自己較近的將領喊了一聲:「吳塵!」
僅僅是被點了名字,吳塵並不開口回應,迅速從身上取下長弓,加快馬速,搭弓引箭,於顛簸的坐騎上,瞄準即將逃遠的斥候。
我在曹營當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