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遷徙

  什麼？

  你打算把熊部落帶回皇冠領！

  傑夫瞪大眼睛，剛喝下的果酒直接噴了熊部落長老一臉。

  隨後，顧不得跟長老道歉，拉住逢山骼膊，用僅能兩人聽到聲音問道。

  「夥計，你是認真的？」

  「不行嗎？」逢山反問，不明白傑夫反應怎麼這麼大。

  傑夫連連搖頭，臉上滿是凝重，壓低聲音。

  「不是不行，可這裡面事情非常複雜，其中涉及到保留地的問題，你要知道，這片土地可是分給Yosemite熊部落的保留地，這是有美國政府明確約定的。」

  隨後傑夫頓了頓，神色愈發嚴肅起來，繼續解釋道。

  「如果熊部落要遷徙，按照原住民相關約定，這片保留地就要交還給阿拉斯加政府，也就是說，一旦他們遷走，那就意味著要放棄這片保留地，從此與它再無關聯。

  逢山皺起眉，「意思是，要遷走就只能放棄保留地所有權。」

  「是的。」傑夫鄭重點頭確認，「而且這件事Yosemite熊部落不能私自決定，必須要經過阿薩巴斯卡原住民聯合會審核，至少半數以上部落代表同意才能通過。」

  「聯合會需要從整體上考慮各部落發展、資源分配以及傳統文化的保留等諸多因素，所以會對部落遷徙這類大事進行嚴格把控。」

  傑夫深吸一口氣，又接著說道。

  「並且熊部落只能遷徙一半族人，剩下一半族人要留在保留地，聯合會會從其它地方遷來一些原住民，用來補充缺少人口。」

  「這是為了保證保留地不被美國政府收走，同時也能維持一定原住民居住規模，讓熊部落傳統文化和生活方式繼續傳承下去。」

  說到這兒，傑夫微微嘆氣，面露憂色補充，

  「現在美國政府留給原住民的保留地已經很少了，每一塊保留地對於阿薩巴斯卡原住民非常珍貴，所以關於遷徙以及保留地的問題都必須慎之又慎。」

  逢山只感覺莫名頭疼。

  自己只是想做點好事，怎麼就這麼麻煩。

  「我先問問納什的想法，實在不行，先把他父親帶回皇冠領。」

  「這樣最好，我也需要跟酋長說明這件事，畢竟熊部落也是阿薩巴斯卡部落的一員。」

  傑夫點頭附和。

  相比熊部落首領受傷，熊部落遷徙才是大事。

  說句冷漠話，熊部落首領死了就死了，可熊部落的保留地絕對不能放棄。

  美國政府早就對原住民保留地虎視耽，恨不得全部收回來。

  從野蠻白人建立美國開始，就各種威逼利誘原住民簽署條件不平等的土地轉讓協議，發布行政令強迫原住民遷徙，直接動用武力屠殺、驅趕，

  最後通過種種不光彩的手段，從原住民手中奪去約600萬平方千米的土地，約占如今美國國土面積的三分之二。

  隨著原住民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美國政府為原住民劃定的保留地。

  而這些保留地主要位於貧瘠地區，很多地方連水、電、食物等基本生活物資都沒有保障。

  時至今日，在美國國土上，原本屬於原住民的家園已經無跡可尋，只剩零星保留地見證著原住民如今遭受歧視、被邊緣化的可悲現實。

  即便如此，美國政府依舊使用各種手段，想要把原住民僅剩的保留地搶走。

  熊部落的長老們，坐在一旁眼巴巴看著逢山和傑夫兩人竊竊私語。

  想參與其中，卻不知道兩人在聊什麼，無從下口。

  這時，逢山抬起頭，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一番後，朝著正在陪母親的納什招了招手。

  納什見狀，趕忙和母親交代幾句，便快步向逢山這邊走來。

  「有個事情要跟你說一下，你父親的傷勢雖然穩住，可需要時間修養，如果放在部落里，我沒時間盯著，要是...」

  不等逢山把後面話說出來，納什像是已經猜到逢山心思一般，直接搶在前面說道，「Khilla，

  我想帶父親回皇冠領，他已經老了。」

  「那你的熊部落族人怎麼辦？你父親可是部落首領，丟下族人？」逢山微微皺眉，表情嚴肅反問。

  「這.．：」納什遲疑了，緩緩扭過頭，目光投向那些正沉浸在歡歌熱舞之中的族人們。，

  看著族人們臉上洋溢笑容，納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猶豫片刻」Khilla，我想帶族人一起去皇冠領，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母親說最近森林裡出現很多陌生白人，他們越過邊界闖入保留地在河流里淘金，父親受傷可能就是那些白人幹的。」

  「如果你帶族人離開，那這片保留地就要放棄，你想清楚？」逢山眯起眼睛。

  剛剛從傑夫口中得知，熊部落保留地足足有60平方公里，其中涵蓋山脈、丘陵、森林、河流等豐富地貌。

  這麼大一片土地，資源豐富，放棄實在太可惜，更別提讓美國政府白白撿個便宜。

  「你最好跟族人商量一下，畢竟這種事情，你一個人無法做主。」逢山再次叮囑納什。

  「好的。」

  納什應了一聲，隨後便轉身走向部落族人們，用原住語大聲說著什麼。

  下一刻，篝火堆旁的部落女人們拉著亂竄的孩子離開，男人們向熊皮地毯聚集，幾名部落長老坐在地毯邊緣，年輕部落族人則站在旁邊。

  熊部落成員們用難以聽懂原住語議論起來，期間還不時夾雜著幾句爭吵聲，不過從動作表情上看，族人似乎並不看好部落遷徙的事情。

  就在這時，傑夫打完電話匆匆趕回來。

  看到熊部落已經開始商討遷徙事宜，心中不禁一驚，連忙四處張望，找到正在津津有味吃著烤肉的逢山，趕忙快步走上前去，帶著一臉的急切問道：「逢，Yosemite部落同意了？」

  「還在談。」逢山遞出手裡烤肉，「嘗嘗，味道不錯。」

  傑夫搖頭苦笑。

  都什麼時候了，哪還有心情吃烤肉。

  剛剛電話打回給部落，烏爾塔酋長得知熊部落可能要遷徙的消息後，反應那叫一個強烈，恨不得立刻就飛到這裡來，

  好在從諾頓灣到蘇西特納河距離不算太遠，開飛機一個小時就能趕到。

  「烏爾塔酋長，正在趕來路上，希望能跟你好好聊一聊。」

  啥！

  那個老傢伙要來？

  聽到這個名字，逢山瞬間覺得手裡的烤肉不香了。

  上次見一面，差點沒了半條命。

  這回又要搞什麼么蛾子。

  「烏爾塔酋長不希望熊部落的保留地被美國政府收回，這會對整個阿薩巴斯卡部落群體都產生不小影響。」

  「理解。」逢山點點頭，當初來阿拉斯加繼承皇冠領的時候，美國政府不也想從自己手裡買回，隨後說道，「算了，我去看看納什父親，酋長到了通知我。」

  逢山說完，趁著熊部落族人在商量著遷徙事宜，便悄摸離開歡迎儀式的空地，發現之前給自己送酒的部落小女孩，正躲在一旁偷聽族人們說話。

  「嗨，看什麼呢？」

  被逢山這麼一叫，小女孩嚇一跳，回過神扭頭看向是逢山，眼中閃過一絲慌張。

  「你知道納什父親的家在哪裡嗎？」逢山柔聲問道。

  「知道。」小女孩聽後，毫不猶豫點點頭。

  「能帶我去嗎？」逢山忽然想到了什麼，故意裝出一副怕被別人發現的樣子，不僅壓低聲音，

  還時不時往四周偷偷瞄上幾眼，「不能讓別人發現我們。」

  「嗯。」小女孩再次點點頭，也學著逢山的樣子，先是警惕往四周看了看，小眼晴滴溜溜轉，

  確認沒人注意到他們後，這才朝逢山招招手，壓低聲音，「跟我來。」

  說完，一大一小悄摸摸離開空地。

  沒有大人束縛，小女孩一下子就變得活潑起來。

  邁著輕快小步伐，在前面蹦蹦跳跳走著，時不時還會停下來，等逢山跟上。

  午後陽光如同碎金般，灑在蘇西特納河寬闊河面上，河面頓時像是被鋪上一層熠熠生輝的金色綢緞，波光粼粼，閃耀迷人光芒。

  雖說阿拉斯加南方地區也進入冬季，相較於那冰天雪地、寒冷徹骨的極北苔原區來說，這裡氣溫可要暖和多了。

  空氣中也透著絲絲涼意，但並不那麼凜冽刺骨，微風拂過臉頰，是一種淡淡寒意的清爽感覺而不是苔原上刀子般割人的劇痛。

  「你叫什麼名字？英文這麼好？」逢山一邊沿著河岸漫步前行，一邊帶著溫和笑意看向身邊蹦蹦跳跳的小女孩。

  輕柔微風拂過，帶著河水淡淡濕氣，輕輕撩動小女孩髮絲。

  「chuli。」女孩脆生生的回答道，隨後看到逢山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禁露出可愛笑容，「露西老師說chuIi是柳蘭的意思，我們部落英文都是露西老師教的，我是學習最好的學生。」

  逢山微微點頭，細細品味著這個名字。

  「柳蘭，我聽說過這種花，開起來很漂亮，粉粉一大片，就像雲霞落到地上，你名字就和那柳蘭一樣，一聽就覺得特別美好。」

  小女孩聽了逢山誇讚，臉上笑容更加燦爛，開心跳一下，然後又蹦蹦跳跳向前跑去，邊跑邊回頭喊道。

  「我也喜歡我的名字呢，我要像柳蘭花一樣漂亮！」

  看著小女孩蹦跳模樣，這份純真無邪就像是一道明亮光，驅散心頭不少陰霾。

  逢山嘴角不自覺上揚，眼中滿是笑意溫柔。

  此時河岸，陽光依舊暖暖灑下，河水依舊潺潺流淌。

  每一道光線都帶著溫度，讓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溫馨氛圍之中。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這如畫的河岸風景里緩緩前行。

  柳蘭時不時停下來，觀察河邊石頭、花草，還會興奮跑向逢山，分享她的新發現。

  逢山耐心傾聽，回應柳蘭的每一份好奇與喜悅。

  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慢下來。

  只留下這份簡單而美好相處瞬間，讓人沉醉其中，不捨得打破這份寧靜與祥和。

  「柳蘭，如果帶你離開這裡，去一個更漂亮的地方，你願意嗎？」

  柳蘭歪著腦袋，烏黑大眼晴閃爍茫然，

  這裡就是熟悉的全部世界，從出生到現在，部落營地就是生活中心，外面世界是什麼樣，還從未真正去想像過。

  「如果離開營地，那就等不到露西老師了，老師讓我們在部落等她回來，說還要教我英文。」

  「露西老師去哪了？」逢山好奇問道，

  柳蘭失落的撿起一塊石頭，然後用力投向河中，只聽噗通一聲，石頭落入水中，濺起一小朵水花。

  「上次露西老師帶我們去森林學習植物知識，在馴鹿河邊碰到幾個陌生白人，他們跟露西老師爭吵後，老師就離開部落了。」

  馴鹿河？

  陌生白人？

  難道是入侵熊部落那些淘金白人。

  逢山按下心中疑惑，感覺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不過此刻也不好妄下結論，只是按下心中的疑惑，默默在心裡記下露西這個名字。

  如果熊部落不願遷徙，為了納什，自己也要幫忙。

  「到了，前面就是我家。」柳蘭停下腳步，伸出小小手指，指向河岸邊不遠處一座破舊木屋。

  木屋看上去已有些年頭，歲月在它身上留下斑駁痕跡，

  木板牆壁因長時間經受風吹雨打，已褪去原本色澤，呈現出一種黯淡灰褐。

  「你家？」逢山皺起眉，「不對，我要去納什家，納什的父親受傷了。」

  「沒錯，就是我家，納什是我哥哥。」柳蘭卻不慌不忙，背著小手，挺起小小胸膛，臉上露出一抹狡點笑容。

  逢山這才恍然大悟，有些無奈搖搖頭，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好吧，你贏了，帶我去看你的父親吧。」

  耶！

  柳蘭成功完成一個小小惡作劇，為自己傑作得意，轉身蹦跳著走向木屋，拉開木門招呼逢山。

  逢山跟在後面走進木屋。

  剛一踏入，便感覺眼前一片黑暗，仿佛一下子進入另一個世界。

  黑暗如同濃稠墨汁般將一切都籠罩其中，只有從門口透進來的些許微弱光線，勉強能讓逢山看清腳下地面。

  空氣中瀰漫一股淡淡木頭陳舊氣味，混合著些草木燃燒味道。

  過了一會，逢山才逐漸適應木屋內那昏暗光線。

  緩緩打量起四周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