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宿命

  阿爾文的擔憂不是沒有有道理。

  在這樣情況下，繼續前往救援可能會讓河灘號和船員陷入更加危險境地。

  船上設備可能在惡劣環境下出現故障，船員們也面臨著體力和心理雙重挑戰。

  一旦出現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放棄救援，從道德層面來說，又讓人難以接受每一個生命都是寶貴，見死不救違背了基本良知和道德準則。

  在海上有不成文的習俗，船長在不嚴重危及本船和船上人員安全的情況下，

  有義務盡力救助海上人命。

  並且同為捕蟹人，大家在這片海域上共同奮鬥，彼此之間有著一種特殊情誼。

  在危難時刻放棄救援，無疑會讓人內心充滿愧疚和不安。

  當年葉卡琳娜二世號捕蟹船沉沒，自己用無線電發出求救，附近捕蟹船在收到信號後，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調轉船頭，朝葉卡琳娜二世號方向全速前進。

  如果河灘號是自己的，絕對不會猶豫。

  可船上不光有船員，還有大老闆和兩位收購商。

  自己出事不要緊，如果三人出事有幾條命都賠不起。

  此時阿爾文內心不斷掙扎，一方面是道德呼喚，一方面是現實壓力。

  下一刻，河灘號船頭被十多米高的海浪淹沒。

  巨大衝擊力讓船身劇烈搖晃，逢山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漩渦之中，海水從船頭傾瀉而下，衝進駕駛室，所有人衣服被海水浸濕，冰冷感覺讓逢山不禁打了個寒顫。

  隨後船身在海浪拖動下，高高升起。

  逢山的心也跟懸起來，緊緊抓住身邊扶手，努力穩住自己身體。

  聽到阿爾文撤離請求，逢山擦去臉上海水，沉思片刻後還是搖搖頭，「走都走到這裡了，去看一看也好，能救一個是一個。」

  老闆的決定讓駕駛艙里眾人心中湧起一股敬佩之情。

  既然繼續救援，阿爾文還能說什麼，加大動力沖向狂暴海浪。

  寒流風暴海域另一片區域。

  狂風呼嘯，海浪翻湧。

  在洶湧海水中，好萊塢號救生艇早已被海浪拍的七零八落，如今只剩下殘破的殘骸，勉強漂浮在海面上，隨著海浪起伏而上下顛簸，隨時都有被吞沒危險。

  船員們緊緊抓著殘骸，手指不知是因為用力還是因為低溫而發白，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們的臉上寫滿恐懼與疲憊，眼睛中透露出對活下去的強烈渴望。

  面對海水不斷地衝擊，帶來刺骨寒冷，船員們在失溫環境下，身體幾乎失去知覺。

  但是沒人敢鬆手，因為他們知道，一旦鬆手，等待將是死亡。

  老休斯船長用繩子纏繞住手臂，任由救生艇殘骸隨意拖拽自己身體，在洶湧的海水中隨波逐流。

  一個海浪接一個海浪打在頭頂，那巨大的衝擊力讓他頭暈目眩。

  每一次海浪衝擊都如同重錘敲擊在腦袋上，讓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冰冷海水不斷地灌進口鼻，帶來咸澀味道和室息感覺。

  老休斯船長努力掙扎試圖保持清醒，但海浪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讓他幾乎無法抵擋。

  就在剛剛，眼睜睜看著輪機技術官被浪頭壓進海底，就再也沒有浮出水面。

  心中充滿悲痛和恐懼，悲痛於同伴離去，恐懼於未知命運。

  不知道下一個被海浪吞噬的會不會是自己，

  「還有沒有人！」老休斯船長吐掉嘴裡苦澀海水，大聲呼喊。

  聲音在狂風和海浪的喧囂中顯得如此微弱，但依然竭盡全力呼喊著，希望能得到回應。

  「我...我還活著。

  「還有我！」

  「我...我」

  幾個虛弱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或許下一刻就會被海浪聲淹沒。

  那聲音中帶著疲憊與恐懼，卻又夾雜著一絲對生的渴望。

  老休斯船長心中湧起一絲希望，努力分辨聲音方向，試圖找到那些還活著的船員。

  只要還有人活著，就有希望。

  一起堅持下去，等待救援到來。

  然而，很快又有一個絕望聲音傳來，「船長，亞德里恩..他被沖走了！」

  這句話如同重錘一般砸在老休斯船長的心上。

  眼神中閃過一絲悲痛，但現在不是悲傷時候。

  必須保持冷靜，帶領剩下的船員們活下去，

  老休斯船長深吸一口氣，用力咬破嘴唇，強迫用疼痛將悲傷壓在心底，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充滿信心。

  「大家不要慌，我們一定能活下去。抓住救生艇，等待救援，河灘號...就快要來...來了。」

  河灘號！

  虛弱的船員們眼晴亮起一道光，轉而又暗淡下去。

  都是捕蟹人，心裡明白，掉進白令海里，活命的機會渺茫，只可惜沒機會給家人留句遺言。

  一名船員凍僵硬的手指再也抓不住冰冷的救生艇。

  手指早已失去知覺，麻木感從指尖蔓延至全身。

  當手指鬆開那一瞬間，身體緩緩向下滑去，墜入冰冷海水之中。

  在那一瞬間，船員仿佛看到生命盡頭，心中充滿無奈與絕望。

  視線中一道聖潔光芒，那是天使召喚，是通往天國道路。

  船員聲音微弱顫抖，帶著一絲解脫和釋然。

  「我..看到天使來接我了，天國之門正在打開，各位我先走了！」

  「法克，你個狗娘養的抓住繩子！」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中氣十足的罵聲響起。

  這罵聲如同一道驚雷，在海面上迴蕩。

  天使為什麼會罵人！

  難道我不夠虔誠？

  在冰冷海水中飄搖的船員麻木的抬起頭，才發現不知何時面前出現一艘大船。

  那艘大船仿佛是從黑暗中突然浮現的希望之舟，高大船身穩穩嘉立在洶湧海浪中。

  隨後七八道手電落下，那明亮的光束瞬間劃破黑暗，照亮了蒼白疲憊的臉龐一束束光芒如同溫暖陽光，驅散心中恐懼和絕望。

  「狗屎，你們在發什麼呆，快點抓住繩子！」水手長丟出綁著繩索的救生圈，隨後抬頭看一眼遠處海面，一道大浪正在慢慢升高，焦急怒吼道，「快點，

  浪要來了！」

  河灘號上其他船員也紛紛丟出繩索，有的綁著救生圈，有的綁著救生衣。

  海面上漂浮的船員聽到怒吼，如夢初醒般的伸出凍僵雙手，身體雖然疲憊不堪，但求生的欲望卻無比強烈。

  努力游到距離身邊最近的繩索或救生器具旁。

  此時，海浪越來越大，河灘號也在海面上搖晃。

  洶湧海浪不斷拍打船身，發出陣陣巨響。

  水手長不顧危險趴在船舷旁，探出身子用手電不斷照著海面，每當發現有人抓住救生圈後，馬上扭頭讓船員開始拉繩。

  「快，拉繩子。」

  「法克，你特麼的抓緊點。」

  「對，把頭套進救生圈裡。『

  急切的呼喊聲在河灘號上迴蕩，船員們咬著牙，手上青筋暴起，奮力拉拽繩索。

  隨著他們努力，一名落水船員終於被拽上來。

  船員們立刻架著他送進船艙，船醫和廚師早已做好準備。

  「波文，快上去！」海面已經被海浪高高抬起，老休斯看到陸續有船員獲救，奮力游到最後一名落水時受傷的年輕船員身旁，他是今年才登船，家裡還有一個剛出生的女兒。

  在棄船時，波文被捕蟹籠砸傷胳膊，落水後依靠女兒的信念一直堅持到現在。

  可面對救生圈，波文卻始終無法牢牢抓住。

  胳膊受傷嚴重，每一次嘗試都伴隨鑽心疼痛，海水冰冷也讓身體漸漸失去知覺。

  老休斯游到他身邊，眼中滿是焦急與關切，一邊安慰一邊幫助波文套上救生圈。

  「孩子，別怕，我們會沒事的。「

  「休斯船長，別管我，你快抓住繩子。」波文焦急的看向面前不斷堆積抬高的海面。

  如果再耽誤下去，船長可能無法逃脫這波洶湧海浪。

  「不，孩子，我不會丟下你，抓緊。「老休斯船長檢查套在波文身上的救生圈，舉起手對河灘號搖晃，「拉繩，夥計！」

  「快，拉繩子！」水手長回頭大聲喊道。

  船員們同時拖拽繩索，波文被拉出海面，在手電筒的光柱中看到老休斯臉上的欣慰笑容。

  然而，下一刻臉色驟變。

  老休斯船長被一個巨大海浪捲走，瞬間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波文心中充滿驚恐和絕望，大聲呼喊著休斯船長名字，但回應他的只有海浪咆哮。

  「休斯船長。」

  「休斯船長，混蛋，別拉了，快救船長。」

  「上帝啊，救救他！」

  船員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停下手中動作，呆呆看著休斯船長消失方向。

  片刻之後，水手長再次發出命令。

  他知道，現在不是悲傷時候，必須先把船員救上船，然後再想辦法尋找休斯船長。

  「繼續拉繩子，把他拉上船。」

  等到波文被拉上船的瞬間，堆積十多米高的海浪終於傾倒。

  海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重重地砸在甲板上，激起巨大水花。：

  河灘號在海浪的衝擊下劇烈搖晃，仿佛一片在暴風雨中飄搖的樹葉。

  船員們緊緊抓住身邊的固定物，努力保持平衡。

  等到甲板上海水散去，波文推開保護自己的船員，來到船舷旁，眼神中充滿焦急與擔憂，死死盯著翻滾海浪。

  此時，早已不見老休斯船長的身影。

  茫茫大海，只有洶湧波濤不斷涌動，仿佛在嘲笑人類的渺小。

  波文心中湧起一股絕望，身體微微顫抖，淚水模糊雙眼。

  無法想像老休斯船長就這樣被海浪吞噬，那個一直關心著他、保護著他的人。

  怎麼能就這樣消失不見呢？

  其他船員們也圍攏過來，大家默默看著大海，心中充滿悲痛和無奈。

  「走吧，這就是捕蟹人的宿命！」水手長拍拍波文肩膀，強行帶他離開甲板。

  駕駛室內。

  得到老休斯船長被海浪捲走的消息，氣氛瞬間變得沉重起來。

  阿爾文表情雖然沒有露出悲傷，可握著方向舵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老休斯這個人平時雖然有點吝嗇，小心眼、貪財。

  然而，在關鍵時刻，他總是會為船員們爭取更多的利益，也會為了多捕一些蟹而斤斤計較。

  以前在酒吧常常吹噓，這輩子從出生就在白令海，死那天也會在白令海。

  想不到今天他得償所願。

  「要不要跟海岸警衛隊說一聲。」逢山沒有見過老休斯，但死人了總歸是件大事。

  阿爾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大副，跟海岸警衛隊聯繫，說已經救到好萊塢號船員，老休斯船長...遇難轟隆隆！

  一架橙色直升機打著探照燈，來到河灘號上空。

  直升機垂下一根繩索，在甲板水手幫助下，一名救援人員滑到甲板上。

  大副和水手長快速把事情經過說完，

  救援人員來到船艙休息室，獲救的好萊塢號船員們披著毛毯，神情呆滯的坐在地上。

  他們臉上還帶驚恐和疲憊，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噩夢。

  救援人員輕輕走到他們身邊，用溫和的語氣安慰著他們，隨後找到大副。

  「先生，請問船長在哪，我需要跟他聊一聊。」

  「船長和老闆都在駕駛室，請跟我來。」大副知道救援人員要幹什麼，自己可無法給肯定答案。

  幾人來到駕駛室。

  救援人員先是對河灘號的行為表示稱讚，然後語氣誠懇的希望阿爾文船長能把河灘號開回聖保羅碼頭，送船員們回家。

  因為直升機無法一次帶走所有遇難船員，並且救援隊還要在附近尋找剩下的落海船員。

  阿爾文把目光投向逢山，後者撇撇嘴，

  「看我幹什麼，救都救了，也不在乎這點時間，回碼頭。」

  「謝謝老闆！」阿爾文的聲音中充滿感激。

  這次出海主要任務是捕撈帝王蟹，損失一個小時就是損失幾十萬美元，現在為了救人不僅捕蟹籠丟掉，還要返回聖保羅島，這一去一回幾百萬就沒有了。

  「謝個毛啊，還不快點掉頭。」逢山見不得這種煽情畫面。

  救援人員端詳逢山面容片刻，忽然問道，「先生，您是康乃馨騎士？」

  「是的！」逢山摸了摸鼻子，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自豪，卻又顯得十分平靜。

  「也只有您這種高貴品質的人，才會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救援人員的話語中充滿敬佩。

  逢山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這只是我應該做的。在大海上，我們都是一家人，遇到困難就應該互相幫助。」

  「今年的人道主義獎章非您莫屬。」救援人員尊敬的行個禮後，「抱歉，我現在要去尋找其他船員，很榮幸能與您一起救援，這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