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儀式

  看完北極熊，逢山和納什在布魯斯的帶領下回到酒館。

  布魯斯猜的沒錯，自己那瓶朗姆酒被喝的一滴不剩，就留個空瓶子擺在桌上，頓時氣惱的看向酒客們。

  「法克，你們這群混蛋，誰偷了我的酒！」

  酒客們紅光滿面，時不時冒出一個酒隔，主打一個死不承認。

  「布魯斯，沒有證據不要亂說，小心我告你誹謗。」

  「沒錯沒錯，拿證據出來。」

  「誰看到你的酒了，明明桌上只有一個空瓶子。」

  布魯斯也被眾人說辭整笑了。

  只能自認倒霉。

  這時。

  酒吧門被推開，從外面走進來幾名穿著馴鹿皮衣的原住民。

  剛還囂張不承認偷酒的酒客紛紛低下頭，生怕自己被發現。

  一名方臉亞裔五官，表情嚴肅的中年人，目光在酒吧大廳里掃視一圈後，看到逢山這桌，瞬間露出親熱笑容。

  「逢，到卡克托維克為什麼不來找我，要不是Kyhi在投餵鯨魚脂肪，說看到一個人跟你很像，我都不知道你來了。」

  「波因特萊的老皮特還說要親自感謝你，為他兒子找到了殺人兇手。」

  逢山無奈站起身，「羅伯特鎮長，我準備休息一晚就回皇冠領，不想打擾你「夥計，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們卡克托維克治安官先生親自到來，怎麼能不招待。」羅伯特鎮長笑著擺擺手，「走吧，今天在海灘剛好有鯨魚大餐，就差你了。」

  卡克托維克治安官！！

  布魯斯愣住。

  酒吧里的酒客愣住。

  還有那個多嘴，有種族歧視傾向的原住民愣住。

  眼前這人竟然是卡克托維克治安官。

  怎麼以前沒有聽過？

  「布魯斯，你也來吧，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捕鯨活動。」羅伯特鎮長看向發呆的布魯斯。

  至於酒吧里其他酒客，羅伯特鎮長壓根正眼都沒看他們一眼。

  酒鬼、賭鬼、葉子鬼就是部落里的毒瘤。

  對於因紐特人的飲食習慣，逢山深有體會，除了生吃就是水煮，又腥又難吃。

  面對羅伯特鎮長盛情邀請，逢山再拒絕就是不給面子了，只好硬著頭皮點頭答應。

  而布魯斯聽到鎮長最後那句話，頓時臉上露出驚喜表情。

  「鎮長，您的意思是？」

  「對，我們打算明年取消捕鯨活動，走吧。」

  參加因紐特人的儀式，作為印第安人納什是肯定不會去的，主動留在酒吧照看行李和王子、公主。

  一行人走出酒吧，沿著街道向海邊走去。

  得益於一百公里外的北坡石油公司，卡克托維克不僅通了電，還有完善基礎設施，並且小鎮居民一大半都在北坡石油公司工作。

  每個月能拿到不低於2000美元的薪水，外加每年的政府石油分紅補貼，卡克托維克小鎮居民生活水平可要比基瓦利納要高出不少。

  鯨魚大餐地點就在波弗特海邊，

  陽光下，波弗特海被染上一層金黃色彩。

  海面波光粼粼，金色餘暉在海浪起伏中跳躍閃爍。

  海風輕輕吹過，帶著大海獨有氣息。

  遠處海平線與陽光相接，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這一片寧靜而又壯麗的氛圍之中。

  然而，就在這一片靜謐之中，有一些不尋常景象。

  在白雪掩蓋的沙灘上，一塊塊切割得十分規整的鯨魚肉，被有序地擺放在雪地上。

  逢山把目光投向靠近海水的沙灘，一頭體型龐大到仿佛一座小山般的鯨魚，

  靜靜的躺在那裡。

  它那曾經雄偉的身軀，此刻已被利刃切割的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從頭部逢山認出它的身份，在基瓦利納冰海上見過它的身影。

  能找到上百噸的弓頭鯨。

  殷紅鯨血染紅周圍雪地和海水，血腥之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來，與這原本純淨冰天雪地形成強烈反差。

  幾十名穿著防寒服的原住民，臉上洋溢興奮笑容。

  其中有人揮舞鋒利長刀，那長刀在餘暉下閃爍著寒芒，嫻熟的從弓頭鯨龐大身軀上切割下一塊又一塊肉。

  還有人把切下來的鯨肉扛起，放到一旁擺好。

  這一切看起來熟練有序，似乎已經演練過無數次。

  「弓頭鯨，至少有100歲。」布魯斯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那憤怒被死死按捺在心底，但還是從微微顫抖的嗓音中透出來。

  逢山默默看著眼前一切。

  內心雖有波瀾，卻深知自己沒有資格去加以指責。

  畢竟這是人家民族在那嚴酷環境中，掙扎求生數萬年所流傳下來的傳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方式。

  羅伯特鎮長在一旁默默地嘆了口氣，「布魯斯，我非常明白你的憤怒從何而來；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這是因紐特人的生存之道。」

  「那是以前，現在原住民可以在石油公司工作，還有分紅補貼，旅遊產業，

  有很多種辦法可以解決生活質量。」布魯斯激動說道。

  「關於生存爭論我們已經談過很多次，讓我們今天先把最後的儀式做完。」

  羅伯特鎮長擺擺手，停止繼續說下去。

  因為在過去二十年，為了鯨魚話題已經跟布魯斯爭論過次數，數也數不清。

  「酋長。「一名防寒服上沾滿鯨魚血的中年因紐特人走過來。

  「鯨魚肉分下去了？」羅伯特鎮長問道。

  中年因紐特人輕輕搖了搖頭，氣有些低沉「大部分已經被領走了，不過還有一些族人沒有要。」

  目光中帶有些許疑惑，不明白為什麼那些族人，會放棄這在以往看來十分珍貴的食物資源。

  這是生活方式與觀念轉變後的結果。

  一年年分食的鯨魚肉，領取人越來越少。

  羅伯特鎮長再次嘆口氣，不再說話，帶著逢山、布魯斯來到弓頭鯨屍體前。

  在弓頭鯨頭部方向，堆著一堆木柴，周圍雪地上鋪著馴鹿皮毯子。

  在更遠的海灘，逢山竟然看到一群北極熊，其中體型最顯眼的就是胖阿爾伯特。

  儀式開始。

  所有因紐特人都靜靜的站立在四周，他們的神情肅穆虔誠。

  一雙雙眼睛直直望向那具弓頭鯨屍體，仿佛在那龐大的身軀，寄託著他們深深的敬意與複雜情感。

  在這一刻，空氣似乎都變得凝重起來，海風也像是感受到了這莊嚴氛圍，悄然停止了吹拂。

  逢山站在一旁，偷偷觀察這些原住民。

  發現這些人中幾乎全都是中年人，甚至還有華發滄桑的老人，僅有的幾名年輕人臉上帶著不以為然的表情。

  轟！

  一名因紐特人神情莊重劃亮了火柴，點燃早已堆積好的柴火堆。

  瞬間，熊熊火焰騰空而起，那跳躍火苗舔著柴堆，散發出熾熱溫度。

  火光映照在每一個因紐特人臉上，他們眼眸中閃爍火焰倒影，仿佛被這火光賦予了一種神聖力量。

  而那具弓頭鯨屍體在火光映照下，輪廓顯得更加清晰，仿佛是一座被供奉起來圖騰。

  羅伯特鎮長表情肅穆，鄭重的從族人手中接過一塊布滿黑色花紋的石塊。

  慢慢的、莊重的將它高高舉過頭頂。

  隨後，羅伯特鎮長邁著緩慢而沉穩的步伐離開人群。

  每一步都像是帶著一種獨特韻律，仿佛是在遵循著古老儀式的節奏。

  羅伯特鎮長一步步走向弓頭鯨屍體，當靠近那龐大身軀時，周圍氣氛愈發顯得莊嚴肅穆。

  來到弓頭鯨頭部位置，微微彎下腰，小心翼翼將那塊畫滿花紋的石塊，輕輕放在鯨魚頭上。

  隨後，人群中漸漸響起悠揚歌聲。

  那是用因紐特語吟唱的歌謠，古老旋律在空氣中迴蕩。

  歌聲空靈而又帶著一種原始力量，仿佛是從歷史長河中穿越而來。

  每一個音符都像是承載著因紐特人的故事、他們的情感以及對生活感悟。

  聲音交織在一起，或高或低，或激昂或婉轉，圍繞鯨魚的屍體，仿佛在向這逝去的生命訴說著什麼，又像是在向祖先和神靈祈禱。

  緊接著，人群開始有節奏的動起來圍繞著熊熊燃燒的火堆，腳步緩慢而有序。

  身影在火光映照下不斷晃動著，仿佛是一群被賦予了特殊使命的舞者。

  每一步都帶著對傳統的尊崇，每一個動作都蘊含獨特意義。

  在這火光與歌聲中，圍繞弓頭鯨屍體和燃燒火堆，構成了一幅極具神秘色彩和文化底蘊的畫面，仿佛在進行一場與天地、與祖先神聖對話。

  站在一旁的逢山，思緒一下回到先祖夢境中。

  那也是一場先祖對后土神靈的祭祀。

  火堆、族人、歌唱、舞蹈.．．．

  站在一旁觀禮的布魯斯，驚愣看到逢山一臉呆滯，仿佛失了魂一般，緩緩走進那由火光圍成的圈子。

  正在進行莊嚴儀式的因紐皮特人，儘管沉浸在神聖的氛圍中，但也很快察覺到了逢山的反常。

  然而，儀式的神聖性不容許被輕易打斷，他們只能滿是疑惑的看著逢山。

  逢山一步步走進火圈之中。

  此時的他，思緒被一股神秘力量拉扯著，完全停留在先祖夢境中那模糊而又莊重的儀式場景上。

  在這種恍惚狀態下，手腳開始不由自主的舞動起來。

  那是一種帶著原始韻味的動作，仿佛是從人類最古老的記憶深處被喚醒，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質樸和純真，又似乎蘊含某種神秘力量，與周圍環境和正在進行儀式相互交融。

  每當逢山雙臂高高舉起。

  熊熊燃燒的火焰猛的跳動一下，火光瞬間變得更加熾烈，火焰光影在逢山身上劇烈搖曳，將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火堆噴出大量火星，在空中逐漸匯聚、組合。

  勾勒出一條榭榭如生的鯨魚形狀，在空中呈現出來。

  那條由火星組成的鯨魚在空中緩緩游弋，虛幻身姿仿佛帶一種空靈的美。

  隨著它的遊動，它開始慢慢向上飛升。

  在上升過程中，鯨魚輪廓逐漸變得模糊，火星也開始四處飄散。

  又有一條鯨魚從火焰中游出，飛向天空。

  一條接一條。

  火堆四周的因紐皮特人在這神奇的景象面前，下意識停下腳步。

  臉上滿是驚愣，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們望著那火星組成的鯨魚升上天空，然後消散的奇異畫面，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在他們長久以來的傳統儀式中，從未出現過這樣超乎想像的情景。

  「萬物之靈！」只見一位因紐皮特老人身體開始哆嗦起來，緩緩屈膝跪下。

  其他人在看到老人舉動後，仿佛受到感召一般，也紛紛跟著跪下。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帶著對方物之靈崇敬和對古老信仰的堅守。

  一個接著一個，所有在場的因紐皮特人包括羅伯特鎮長，全都雙膝跪地，額頭同樣緊緊貼在地面上。

  唯有布魯斯站在原地，看著火堆前起舞的逢山，下意識掏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