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蝴蝶解夢

  「客人,您的蘿蔔娃魚。【,無錯章節閱讀】」

  老闆越過隔板,將熱氣騰騰的白瓷碗放在木質條桌上,又把快子遞到23歲的富岡義勇手裡。

  「您慢慢吃,今天外面冷得厲害,沒什麼客人上門呢,多呆一會兒也沒問題。」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富岡義勇,有些茫然地握住快子。

  碗裡魚湯的那股熟悉氣味,被冷風吹動、時不時飄進幾朵雪花的木門,還有隔著桌板店老闆忙碌的身影,觸發了他久遠的回憶:他來過這家店。

  第一次,是在他遇到炭治郎的兩天後。

  從山裡出來,富岡義勇便接到了餸鴉傳令,來到北之宿驛處理一起「熊吃人」事件。

  當然,所謂的「熊」,就是一個由獵人轉化的鬼,不然這事也不會輪到他來管。

  等事件解決後,富岡義勇就是在這家店裡,吃到了一頓味道口感都極為難忘的蘿蔔娃魚。

  【好像是和誰一起吃的……但到底是誰呢?為什麼想不起來?】

  富岡義勇感覺自己的大腦宛如一團看不透的迷霧,忘記了許多重要的事。

  不過,美味在前,這些瑣碎暫時可以擱置。

  他表情放鬆,右手揮舞快子輕輕盪開面前蒸騰的熱氣,左手將日輪刀放在腳邊,打算先用餐然後再琢磨其他的事。

  富岡義勇之所以會以對這家店念念不忘,無非是因為眼前這碗湯,和他記憶里姐姐做的蘿蔔娃魚湯,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換句俗套的話說,有種家的味道。

  所以,恐怕再沒什麼東西能比眼前這一碗魚湯,更有可能讓他露出笑容了。

  沒有說「我開動了」,這種開場白,也沒有感謝老闆的客套話,富岡義勇已經迫不及待地把快子伸向了近乎晶瑩透亮的蘿蔔片。至於魚肉,他打算保留最後。

  可就在浸滿湯汁的蘿蔔距離義勇的牙齒還有不到一厘米距離時,寒冷的冬風勐地撲了進來——飯館的木門被一個敏捷的身影撞開,重重地摔在牆上。

  富岡義勇停下動作。

  他看得清楚,來人是個外穿龜甲紋羽織,內穿鬼殺隊制服的年輕人,臉上戴著一張空洞的貓咪面具,日輪刀則背在背上。

  【是來找我的隊員?附近還有其他的鬼沒有消滅?】

  富岡義勇等在原地沒有動彈。身為水柱,雖然不受歡迎,有人找他來稟報是很正常的,儘管不怎麼常見。

  而那人也的確朝他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

  但出乎意料的,對方橫衝直撞的架勢,卻並沒有因為距離上的靠近而稍緩有減緩,反而更快了幾分,眼見就要撞在義勇的身上。

  【呼吸法出差錯了?停不下來了嗎?】

  富岡義勇立刻做出判斷,正準備動手強制對方剎車,那人卻忽然起跳,靈活地從他頭頂上飛掠而過。

  「抱歉抱歉!緊急情況,借過一下。」

  等富岡義勇再次轉頭,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涼涼的雪花卻直接吹到了他的臉上。

  灶台後插著木楔的的窗戶被蠻力撞開,連通了戶外的風雪,桌上的娃魚蘿蔔湯碗翻倒而出,一塊魚肉上還印著部分深深的腳印,老闆燒制湯頭的大鐵鍋也是類似的命運。

  【今天……吃不到了嗎?】

  富岡義勇木然地看著湯汁沿著桌子淅淅瀝瀝淋在地板上,心裡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明明是最後一次了。】

  一個怪異的念頭忽然在富岡義勇腦中閃過,被他成功捕捉。

  【不對,我為什麼要說最後一次?】

  就在他愣在原地,等待著老闆從隔板後面走出來處理眼前的一片狼藉時,有人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背部。

  「富。」

  緊接著是第二下。

  那是一種處在柔軟與堅硬之間的觸感,既不會被誤認為是攻擊,也不是輕飄飄的誤觸,而是一根手指微微用勁按在了他的嵴椎骨上。

  「岡。」

  第三下時,富岡義勇轉過身,一雙透亮的深紫色眼睛,正惡作劇得逞一般地與他對視。

  「富岡先生。」

  這聲音像是珍珠滴落在冰面上那樣清脆溫和,卻震碎了富岡義勇心裡的所有迷霧。他突然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的視角開始變低,手臂和衣袖緩緩縮短,腳邊的日輪刀也消失不見。

  對面的紫眸少女依舊抱臂輕笑,像是在看一場有趣的表演。她寬大的半透明蝶紋羽織,宛如翩翩扇動的翅膀一般,和紫色的發梢一起在風中輕輕擺盪。

  短短三秒,23歲的富岡義勇成功縮水,變回了將近10歲的宇智波義勇。

  他的目光若平齊地向前,只能看到少女的肩膀。

  「蝴蝶?」

  義勇叫出了少女的名字,其中飽含的困惑之意清晰可聞。

  「哎呀,雖然聽主公說起過你的情況,已經有了些準備。但看到小臉這麼可愛的富岡先生,還是有些不習慣啊。這可怎麼是好呢?」

  蝴蝶忍眯著眼睛微微俯下身子,似乎十分享受這種身高帶來的地形優勢。

  她從寬大的蝴蝶袍袖中伸出右手食指,慢悠悠地、以蛞蝓爬行的速度朝著義勇的左邊臉頰戳了過來,眼睛裡帶著狡黠的笑意:「不好意思,實在忍不住了,可不可以讓我——」

  義勇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指,語氣帶著一點窘迫的疏離感:「我是在做夢?」

  否則無法解釋眼前出現的一切。

  風雪忽然停止,身體突然縮小,老闆鬼魅一般的消失,之前還算有些煙火氣的小店,瞬間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終於……」

  蝴蝶忍使勁拽了拽,嘗試著想把手指從義勇手中抽出了來,但沒成功。

  她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糟糕的事,腦門上清晰地浮起一根澹青色的血管,說話時底氣中不自覺加重了一些。

  「現在才反應過來嗎?看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遲鈍呢,我總算放心了不少呢。即便是死掉了,有些事情還是不會變,也算一種安慰了。」

  「那這麼說,你也是我想像出來的。」

  義勇沒鬆開了手,眼皮垂了下去,似乎同時感到慶幸和失望。

  他想起來了。

  活蝓吃掉了萬蛇的腦袋後,又分出一堆小活蝓慢慢蠶食它的身體,幾人則坐在大活蝓背上繼續前往水之國。

  考慮到在通靈獸背上,不適合練習危險的劍術,義勇就把暑假作業拿出來寫,結果寫了不到兩頁,就不知道怎麼回事,變得昏昏欲睡了。

  當然,這可能是他的寫輪眼突然進化導致的疲勞。

  但接著就有了剛才的夢。

  雖然神色依舊平靜,但對於熟悉義勇的人而言,他此時的失落可以說是「溢於言表」了。

  「夢有什麼不好呢?富岡先生,越是像你這樣寡言少語的人,就越要重視自己的夢哦。」

  蝴蝶忍在義勇旁邊位置坐下來,「我死掉以前,聽過一些尖端精神病學家的講座,他們中流行著一種從歐洲傳來的說法:『夢是願望的滿足』。比如,像你這樣悶悶不樂的人,往往也只有在夢裡才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這個時候,與其覺得失望,不如仔細思索一下這個夢代表的意義?或許能幫助你看清自己的真實想法也不一定。」

  (弗洛尹德《夢的解析》出版於1899年,蝴蝶忍大致死於1915年即大正三年左右。)

  「夢就是夢。」

  義勇不置可否,「能滿足什麼願望呢?」

  說著,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鼻樑,急切地想要醒過來。

  即便只是夢境,他依然沒有做好面對另一個隊友的準備。

  九柱之中,蝴蝶忍是曾經和他關係最好的那個(可想而知和其他柱的關係差到什麼地步),但義勇總是覺得對方很喜歡捉弄他,而且沒說幾句話就會生氣。

  「富岡先生,你看,你又在逃避了,這樣可不行幼。敢於面對敵人的人可能只是氣氛使然,但敢面對自己的人才是真的勇士。」

  「……」沒有被激將法迷惑,富岡義勇質問道:「為什麼我醒不來?」

  「你沒覺得自己又冷又熱嗎?夢裡的天氣不是原因,而是結果。外面的你也不是睡著那麼簡單,而是高燒昏迷了。」

  蝴蝶忍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根溫度計來,仔細看了看上面的讀數,嘆息一聲:「總而言之,在你退燒之前,只能和我待在一起,哪裡都去不了呢。阿拉阿拉,你以前從不去蝶屋療傷的時間,看來現在都要補上了呢。果然,前世欠下的東西,下輩子還是要還的,這就是因果報應的一種吧。」

  「這不可能,我的身體……」

  有通透世界的情況下,如果要生病,他應該會發現些徵兆才對。

  「你的昏迷可能不是病理性的,而是心理性的,畢竟疾病有時候也是一種迫使你休息的方式。越是在清醒時喜歡勉強自己的人,越有可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遭受自己身體的背叛。而平心而論,我沒有見過比你活得更累的人了,這種情況似乎也說得通。」

  「我要怎麼才能醒來?」

  飛段的頭還需要謹慎看管,大海上又危機重重,義勇實在放心不下。

  「越是抗拒就越沒有辦法哦,你必耐心須接受治療才行。」

  蝴蝶忍的食指像是迷路的秒針一樣左右晃了晃,隨後眉毛微微耷拉下去,「難道富岡先生就那麼討厭和我說話嗎?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可你是假的。】

  義勇沒有說出口,有點消沉地坐下來:「你要說什麼就說吧。快點讓我醒來就是了。」

  「在消極對抗醫生這方面,你和不死川真是很有默契。」

  義勇看不到的袍袖之中,蝴蝶忍的拳頭勐地捏緊又蒼白地放開,隨後話題引入正軌。

  「還是從夢境開始說起吧。讓我們先來假設,如果『夢是願望的滿足』是一條真理,那富岡你能推測出夢到我的原因嗎?」

  「復活你是我目前最緊要的事情之一。我不久前還在考慮過載體的事。」

  義勇思索了片刻,嘗試套用蝴蝶忍給的模板說道。

  「這種情況下,夢到你應該很正常。我希望你復活,你就復活了,雖然是在夢裡。」

  「那為什麼是這裡呢?」

  蝴蝶忍指著屋頂畫了一個圈,「為什麼我偏偏出現在這裡呢?我們一起出現的場合雖然不多,但也不在少數。明明我們可以在主公的家裡,或者訓練場上見面,可這裡有什麼特殊的呢?」

  「……」義勇想起來了,「我們曾經在這裡一起吃的午飯。」

  那個「熊吃人」的事件,是他們兩個人一起辦理的,結束後就順勢在這裡用餐了。

  也就是在那裡,他們兩個有了最初步的相互了解,並修正了對彼此的看法(主要是蝴蝶忍)。

  「僅此而已嗎?」蝴蝶忍追根究底地問道,「這裡對你而言,再沒有其他意義了嗎?」

  「……我的最後一頓飯。」

  義勇繼續說道,「也是在這裡吃的,因為味道令人懷戀。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所以特地來了一次。」

  這倒是蝴蝶忍沒想到的展開,明顯有些意外。

  「不過這又能說明什麼呢?」義勇疑惑地看著她,「只是個印象深刻的地方而已,和願望應該無關吧。」

  「你這樣說,就把人的潛意識看得太過簡單了。夢裡的一切線索都是謎語,謎底就在你的記憶之中。」

  蝴蝶忍眉目間閃過一絲笑意:「我還活著的時候,你會給蝶屋送來傷員,但從進去不接受治療;柱合會議上,我們又沒什麼機會說話。這裡,是我們少有的能夠聊天的地方呢。要我說,富岡你之所以會夢到我出現在這裡,應該是有什麼很苦惱的事情想要傾訴。但考慮到你自己是個很少跟別人求助的大悶棍,所以我才會『主動』出現為你排憂解難。你看,這也是願望的一種體現。」

  義勇沉默片刻,還是否認道:「可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想說的。」

  「我說了,夢是被你壓抑在潛意識中的願望,你意識做出的否認,在這裡是不被認可的。」

  看到義勇還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表情,蝴蝶忍的笑容越發僵硬。

  「既然承認想和我說話讓你不好意思,不如說說之前那個夢吧。我要是沒猜錯的話,那個人的身份,你應該有所猜測吧。他羽織的紋樣,和富岡你過去穿的羽織,左半邊的花紋簡直一模一樣呢。」

  「……剛才那個人穿著錆兔的衣服,但又不像是他。」

  義勇沉思著說道。

  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在做夢,想不起在哪見過對方,只覺得眼熟,但現在卻很容易推測出有關的信息了。

  「哦,有什麼不對嗎?」蝴蝶忍引導著問道。

  義勇:「如果是錆兔,他的臉上應該是狐狸面具,而不是這種貓的樣式。而且,錆兔的刀應該是掛在腰間的,但那個人卻背在身後。」

  他頓了頓,「這一部分,他更像我的兄長宇智波鼬。他為木葉暗部做事的時候,就是類似的打扮。」

  「他們有什麼共通點嗎?」

  「沒有。」義勇考慮了一下,認真地答道:「錆兔給我的感覺,像是更嚴厲一些的杏壽郎。但鼬的話,可能更像時透多一點,他們都喜歡發呆。」

  「阿拉,這裡說得不是他們的性格,而是對你的意義。其實這一點也不難判斷吧?」

  蝴蝶忍眼睛一亮,精確地總結道:「對你而言,無論是錆兔還是這個宇智波鼬,都是你各種意義上的『兄長』,對吧?所以,我們可以認為,剛才打翻你湯碗的這個人,其實就是你兩位兄長的結合體,沒錯吧?」

  「嗯。可這和願望有什麼關係呢?尤其是錆兔。」

  義勇仍舊質疑著蝴蝶忍的精神分析學理論。

  「如果你的說法沒問題,那無論是鼬還是錆兔,都應該摘下面具和我相見才對,但他卻跑了。這怎麼可能是我的願望。」

  「不。」蝴蝶忍搖了搖頭,「他們是誰只是一方面,他們做的事情,才滿足了你的願望。」

  「你的意思是,我希望『我喜歡吃的東西被兄長打翻』。」

  義勇少見地露出半月眼,有點無語。

  「正確的解釋是,你希望自己被他們懲罰。」

  蝴蝶忍乾脆地說道:「你正在做或者打算要做的事情,可能會被他們反對,甚至對他們有害。你清醒的時候或許能夠接受這種取捨,但你的潛意識卻不能接受去傷害他們。所以在夢裡,那個幾乎能代表你所有幸福快樂的蘿蔔娃魚,才會被這個『兄長』的結合體打翻了。他們的離開和對你的疏離,則是這種懲罰的第二輪。」

  聽到這裡,義勇下意識想要否認這種離譜的說法,因為他從未想過要對錆兔或者鼬做什麼壞事。

  但馬上,他想起了一件事,臉色像是冷了一個度般變得蒼白,苦惱地坐在座位上。

  蝴蝶忍滿意地笑了笑,她用掌根托住臉頰依靠在桌桉上,輕聲問道:「現在,你想傾訴了嗎?」

  「我可能……」義勇咬牙說道:「讓某種類似鬼舞辻無慘的東西出現在這世上了。」

  「你是說那個被鯊魚吃掉的身子?」蝴蝶忍瞭然,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輕鬆。

  「嗯,」義勇抬起眼睛,眼神少見地顫動著,「所以,是我讓錆兔失望了嗎?所以才他才不願和我多說什麼?」

  「都說了這是你自己的潛意識。不是錆兔對你失望,而是你自己對自己很失望,只是用夢的方式,藉助另一個人的態度表達了出來。」

  蝴蝶忍按了按眉心,隨後又溫聲安慰道:「其實我在陰間的時候有幫你問過,錆兔在炭治郎完成藤襲山試煉後不久,就去轉世了,所你不可能讓他失望。就算錆兔真得知道了,這件事也不能怪你。誰能想到鬼舞辻無慘身在無間地獄,卻把手伸到另一個世界來了呢?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有這種疏漏很正常。」

  義勇聽了後,臉色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更加冷硬了。

  「既然你已經為我解釋清楚了,那就是時候放我醒來了,這事必須儘快處理。」

  「解釋清楚了嗎?」蝴蝶忍眨了眨眼睛,「還早呢。你希望錆兔『懲罰』你,似乎有了解釋;可你血緣上的親哥哥又是怎麼回事?」

  義勇這一次更是直接面露愧色。

  「鼬得了一種絕症。但那個有可能治好他的人,是個多活一天,就能導致幾十甚至上百人死掉的傢伙。」

  蝴蝶忍立刻明白了:「所以你已經決定要殺了他,但這樣一來,救活你哥哥的希望就會減少一分,是嗎?」

  「……」義勇沒有回答,眉毛糾結地纏在一起。

  「你還有別的想法?」

  蝴蝶忍試探著問道。

  「你既想讓這個大蛇丸治好你哥哥的病,又想殺了他?」

  義勇下意識伸手摸了摸眼眶。

  這是他本不會有的想法,再過去甚至不會納入考量的範圍,因為這涉及到義勇的原則——

  他會利用別人,比如交朋友去刷呼吸法的解析度,但卻一定會予以補償,比如投食、指導訓練,滿足別人的一些需求。這樣一來,他也就問心無愧了。

  可是像這種既要利用他人,又要將其殺死的想法——哪怕大蛇丸是個惡人,這種行徑又和忍者有何區別呢?

  但話說回來,目前來看,這個大蛇丸,仍然是鼬生還的最大希望。

  【為什麼他偏偏是個鬼舞辻無慘一樣的人呢?】

  義勇一想到大蛇丸的所作所為——用一百條人命作為萬蛇的出場費,便已經出離的憤怒了。

  這憤怒,一方面是因為萬蛇身體裡那小山一樣的屍骨,一方面正是義勇不得不做出艱難地抉擇。

  而本就累積童力到了臨界點的寫輪眼,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了進化。

  緊接著,在寫輪眼的影響下,義勇就立刻做了一件違反自身原則的事。

  他用了一種相當卑劣的文字遊戲,從萬蛇那裡「騙取」了大蛇丸的情報,接著又「卸磨殺驢」,除掉了萬蛇。

  而義勇也很清楚,他對萬蛇所做的事,正是他內心蠢蠢欲動,想要對大蛇丸做的事的翻版——

  他心中產生過一個陰暗的念頭:

  或逼迫、或誘騙地讓大蛇丸給鼬診斷看病,然後再解決掉他。

  在那雙寫輪眼睜開的時候,這個想法是那麼的生動,仿佛事情必定能如義勇所願!

  可關掉寫輪眼之後,義勇又恢復正常,被自己潛在的陰暗面給嚇了一跳。

  「雖然我或者不死川都能毫無心理障礙地做出這種事,但一想到是你想要這樣做,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蝴蝶忍伸手按在了義勇的肩膀上,「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你從父母族人身上繼承的這種……」

  「寫輪眼。」義勇說道,「是一種血繼限界。」

  「對,這個『寫輪眼』,似乎會因為進化時的情緒,對你的大腦和思維進行一些意想不到的改造。對富岡你而言,這種轉變過於突然了,可能正是這種血繼限界的一種隱患。使用時最好小心一些。」

  蝴蝶忍再次露出笑容,「私心而論,我不太喜歡富岡你在這種性格上有太多轉變呢。你因為騙了一條蛇,就把自己弄到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的地步,實在難以想像你要是真得對這個『大蛇丸』耍了什麼手段,又會變成什麼樣子。水呼的劍士,到底還是沒法做到這個地步呢。」

  「可鼬的病……」

  這仍然是義勇躲不開的問題。

  「你這個人正是遲鈍的可以。」

  蝴蝶忍再次發動人身攻擊,鼻樑上方浮著一層惱怒的暗影,「既然都要復活我了,卻從來沒想過讓我幫他看病嗎?」

  「這是另一個世界了。」義勇認真的強調道,「人體內的細胞數量都不一樣的,整個醫學的理論……」

  「我可以學。」蝴蝶忍一幅對這個世界的知識很感興趣的樣子,「已經迫不及待想開展研究了。」

  義勇再次懟道:「可是綱手醫生已經學了幾十年,她也沒有把握。」

  「然而我學了不到二十年,可是差點就治好無慘了呢!」

  蝴蝶忍似乎忍無可忍,布滿青筋的光潔腦門向前探去,仿佛一根塞了炮彈的膛管懟在義勇臉上。

  「富岡先生,我知道你對自己的評價一向很低,但能不能對別人有些信心呢?考慮到我們以後就要第二世相處了,可否在這方面讓人稍微舒適一點。你也不想再被人討厭了吧?是不是?」

  義勇沒有被無形的威脅影響,沉默片刻,接著突然說道:「你不是我的夢,對吧?」

  「哦?」蝴蝶忍怔了怔,拂著發梢從義勇面前退了回去,「你為什麼這麼說?」

  「如果你只是我的夢,不會答應我復活之後的事。」

  義勇一臉正色,「你剛才說,在陰間詢問過錆兔的事,如果你只是個夢,是做不了這種事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會說剛才那樣的話,只是你的願望而已。」

  蝴蝶忍不慌不亂地分析道:「是你希望我能嘗試救你哥哥,也是你希望錆兔不會責怪你,而夢是願望的滿足,所以我才會那樣說。」

  「這才是關鍵。」

  義勇抓到了破綻,「什麼『潛意識』,『夢是願望的滿足』,如果你真的只是夢,就不會用我從沒有聽過的詞彙造句。況且,如果你是被夢境製造出來滿足我的願望的,就不會說『不想再被人討厭』這樣的話。」

  蝴蝶忍語塞了一陣,隨後笑容花一樣的綻放了:「阿拉阿拉,居然被富岡先生你看破了呢!看來小芭內說你很蠢什麼的,的確只是他個人的偏見而已。」

  「尹黑這樣說嗎?」義勇的關注點落在了奇怪的事情上。

  「這不重要啦。」

  蝴蝶忍擺了擺手,「其實從你掌握了一多半的月之呼吸劍型開始,我就已經從陰間進入你的意識深處了。照理說這樣是不行的,但你看,和陰間的公務人員保持良好的人際關係,就是有這種意想不到的好處。

  「本來我還以為,以小孩子的身體來生活,富岡你會過得輕鬆一點呢,結果沒想到你還是一幅只憑自己就要扛起整個世界的樣子。你應該清楚吧,柱這個字有九筆,而且沒有哪座建築是靠一根孤零零的柱子就能支撐起來的。」

  「可是我從來沒聽見你和我說話,明明杏壽郎……」

  明明杏壽郎只在心裡喊話,他在外邊都聽得到。

  「和他比嗓門,我們其他人加起來也不是對手的。」

  蝴蝶忍以手扶額,「要不是你今天剛好夢到我,而我正好就在你的潛意識中寄居,也無法這麼早和你相見。」

  說著,她用指尖抵住臉頰,「其實我不該出現這麼早的,應該等一等,看看你夢裡想像中的我是個什麼樣子才對。如果你把我想得很過分,我就讓他們給我開個後門回陰間去好了。」

  「……」

  義勇等待了幾秒,吐出幾個音節來:「謝謝。」

  他知道,蝴蝶忍出現,應該只是為了開導他糾結的心理問題。

  「那些歐洲人說,禮貌是為了劃分界限,果然富岡你還是迫切地想和我保持距離啊。」

  蝴蝶忍陰陽怪氣道,不過接下來,她話音一轉,「不過你要是真想感謝我,就對我的醫學素養和學習能力多一點信心吧。把希望寄托在一個能信任的人身上,總比放在一個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惡棍手上要好。」

  「我知道了。」

  義勇也做出了決定,「我不會再糾結這件事了。我這邊會儘快為你找到載體,將你復活的。」

  「按照你自己的步調來吧,我沒有催你的意思。」

  蝴蝶忍掏出一塊懷表,將表面對著義勇晃了晃,「剛好,時間也差不多了。」

  「什麼時間?」

  義勇話音剛落,忽然感覺自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迅速向後栽倒,隨後身體不斷下沉,仿佛墜入了一個無敵深坑。

  義勇睜開雙眼。

  鬼燈水月和蘭丸正一臉擔憂地盯著他,九尾正趴在鬼燈水月頭頂,同樣關注著義勇的臉色。

  「醒了,老師醒了!」鬼燈水月驚喜地喊了一聲,「燒也退了。」

  蘭丸補充了一句:「眼睛變回之前那個溫和的顏色了。」

  「我就說是那雙眼睛進化的正常情況,你們非要瞎操心。」

  九尾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居高臨下地看著義勇說道:「小鬼,別睡了,我們到地方了。」

  義勇先是撫了撫自己的眼睛,那股脹痛的酸澀感已經消失,感覺十分正常,看來突然被刺激進化的後遺症,已經基本解決了。

  他關上寫輪眼,坐起身子,看向正北方一片薄霧中的巨大輪廓。

  他知道,自己終於到達了這次旅行的最後一站。

  【不過,尹黑真得那樣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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