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雲煙過往,靜水流深,這修仙界窮凶極惡,平凡的山野人家倒成了一方淨土。」
何苦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修仙者在凡人的世界可以過得十分之好。
只不過他是不會再去凡人的世界了,仙凡有別,不單單是一句空話而已。
「何兄,來,請!」
鄭子羽舉杯。
「請!」
何苦也舉杯。
兩人開始一邊喝酒一邊漫談修仙界的雲捲雲舒。
可能是酒醉令人意亂情迷,一杯溫酒下肚後,鄭子羽開口問道:「何兄,你難道就沒發現我對你有所企圖嗎?」
何苦一愣,輕道:「鄭兄,你喝醉了。」
有些東西還是不挑破的好,因為,他不想失去鄭子羽這個朋友。
「我可沒醉。」鄭子羽搖了搖頭,迷糊的眼睛深處十分清醒。
何苦笑了笑,道:「不管鄭兄有何目的,我想,絕對不會害我的吧,鄭兄若有什麼難處、或者需要幫助的地方我一定全力相助。」
這話倒不是客套話,其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他的肺腑之言,由心而發的。
鄭子羽認真起來,放下杯子,道:「何兄真就這麼信任我?」
何苦笑著點了點頭,若是別人,他斷然不信,但鄭子羽不一樣,他對他的心性差不多了解透徹了。
不說別的,單是在他重傷垂死時並沒有殺人越貨就可看出,何苦也沒理由不去信他。
「哈哈,好,何兄,那我便實話實說了。」鄭子羽眼中的醉色消失不見,正準備開口,何苦伸手止住了他,笑問道:
「鄭兄你就如此相信我嗎?萬一我是什麼歹毒心腸的人呢?」
鄭子羽神色頓了頓,重新飲了一杯酒,深然道:「實不相瞞,何兄,在我救你會來時便發現你眼中充滿煞氣,絕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人,我也猶豫過,要不要將你了結了,但看見你重傷如此依舊還撐著一口氣時,我下不了手,想著你這麼重的傷,應該威脅不了我時我才放下殺心,其實吧,在你醒來後的這些日子裡我也悄悄的在打量著你,我發現,你雖然也許殺過許多人,但內心中還存有自己的善意。」
「你就這麼肯定?」
何苦問。
「其實之前我還不肯定,但剛才我就已經從你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不管你以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我相信,現在,你是一個可以信任之人,你是我的朋友。」
「哈哈,不愧是你!」
何苦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中的顧慮消除後,兩人的情誼又深了一分。
「哈哈哈。」
鄭子羽也跟著大笑。
一杯過後,何苦就問道:「鄭兄,說說你的身份吧,一般散修可沒有你這麼過得滋潤。」
「都說不管我是何目的了,竟然還打聽我的身份,何兄,你這可是口是心非了。」
鄭子羽無語的鄙了他一眼。
「哈哈,萬一你是哪個家族流浪在外面的少爺呢?我不得打聽清楚,若真是,以後不也有一個蹭美酒喝的去處。」
何苦輕笑著。
鄭子羽也不隱瞞了,說道:「何兄你還真猜對了,我就是太原城鄭家家主的三兒子,鄭羽,不過,我還是覺得鄭子羽好聽些。」
「鄭兄,沒想到你還真的大有來頭,只是我不明白,你好好一個大家少爺不做來當一個江湖散修做什麼?」
何苦有些驚訝,不過想來也是,鄭家在太原城中雖然不如城主府實力強大,但也是一個頂尖勢力,家主之子,能拿出這麼多寶物也就不足為奇了。
鄭子羽搖頭嘆道:「還不是我那死鬼老爹非要我娶一個宋家小姐嗎,那人我見過,一點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只是奇了怪了,可能是貪圖我英俊的面容吧,那宋家姑娘竟然還看上了我,這麼多年過去,本以為她已經改變心意,但現在依舊未嫁,看來還真是非我不嫁了,哎,煩心,就看看我們誰熬得過誰吧。」
鄭子羽一臉苦惱的樣子。
何苦聽得滿頭黑線,也太自戀了吧,這鄭子羽相貌普通,比起他來都還猶有不及呢。
何苦繼續道:「鄭兄,她未嫁,你未娶,湊成一對且不美哉美哉?莫不是那姑娘的面容有些瑕疵不成?」
鄭子羽搖了搖頭,道:「那姑娘長得雖然不如前幾個月出現在太原城中那個強者般絕美,但也可屬上乘,只是,性格真的是處不來啊。」
「為何?」
何苦好奇了,這有什麼處不來的,成為夫妻後不都是慢慢磨合、相互包容的嗎?
床頭打架床尾和,文武兩口子不也過得不錯的嗎?
「何兄,你是有所不知,那姑娘雖是女兒身但出入總是一襲男裝,活妥妥的女漢子,跟你說,她喝起酒來那才叫一個無底洞,你想想,我一個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人怎麼可能和她相處得來,關鍵是我還打不過她,你說成親以後還不每天都得家暴我。」
鄭子羽苦悶著臉,看來,他對那姑娘是害怕得緊啊。
「哈哈,我覺得你呀,就得需要這麼一個母老虎好好管管。」
何苦調侃起他來。
「哎,別說她了,我們談點別的吧,何兄,你是哪裡人氏?」
鄭子羽撇開了話題,問道。
何苦面露回憶之色,飲了一杯酒後,淡道:「我本一個山村裡的凡人,那年天降大旱,全村人都餓死了,後來,我機緣巧合遇到了一個老修士,他將我帶到了仙門,我在那仙門中待了十餘年,由於老修士病逝了以及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便離開了門派,先是到天元城中一個家族內當了一個侍衛……後遇到一個魔修,被打成重傷,手臂也斷了。」
何苦緩緩說著自己的故事,回想起前生,一路走來還真是磕磕撞撞心酸不已啊。
「何兄,難道你就沒有相伴之人嗎?」鄭子羽聽得入迷,就問道。
一個身影飛速在他腦海閃現,不過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信。」
何苦眼睛一轉,道:「曾經有那麼一個機會的,就是在做侍衛的時候那個家族中的一個小姐就看上了我,不過我不同意,後來啊,她哭的稀里嘩啦的。」
看著「大言不慚」的何苦,鄭子羽鄙夷的道:「醒醒何兄,別自己醉了,還哭得稀里嘩啦,騙誰啊你。」
鄭子羽一臉不信,畢竟他出生於大家族,他的那些個堂姐堂妹什麼的哪個不是十分高傲,尋常的大家少爺她們都看不上,更別說府裡面任人使喚的侍衛了。
何苦笑了笑,並沒有去解釋。回想起來,曾經那個天真活潑的少女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歸宿,他不禁生起一個念頭:
飛禽歸巢、走獸回窩、人回家,那自己的歸宿又在何方?天下之大,自己何去何從?何處又才是家?
哎,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想風塵,一個人,哪有家啊。
「何兄快過來,雪大了。」
鄭子羽站在亭邊,伸手接過一朵雪花,對著何苦喚道。
何苦走上前,將獨臂伸到寒風之中,欣賞著這四時美景。
此時,湖面已經結冰,雪花落在上面,一片白色,天與雲與山與水,渾然一體,若從岸上觀看的話,天地間只有一點湖心亭的輪廓與其中兩人的黑影。
安靜、單調,在這寂寥的天地里,何苦的心難得十分寧靜。
鄭子羽感受到了何苦的變化,欣喜道:「何兄的興趣果然與我一致啊,都是愛雪之人。」
何苦微微搖了搖頭,但道:「我很喜歡雪,但我更喜歡這份清新的寧靜。」
「看來何兄是個有故事的人。」
看著何苦的眼光後,鄭子羽知道,對方的心底一定有一段不想被提及的回憶吧。
雪越下越大,寒風吹來,亭內都飄來了雪花,鄭子羽趁勢問道:「何兄,你看這紛紛揚揚的雪花像什麼?」
何苦思索一會後,輕道:「就如將一把鹽撒在了空中。」
鄭子羽搖了搖頭,道:「何兄,我覺得這個比喻不妥,你看,將它比喻成因風而起的柳絮怎麼樣?」
「妙啊,鄭兄果然才情無雙。」
何苦隨口誇讚著他,算是滿足他那小小的虛榮心吧。
隨後看見他在雪是擺弄著,何苦便轉身站在亭邊,面向遠處張望,就靜靜地看著白雪飄落。
漸漸的,他眼前浮現出了一幅模糊的畫面,於是不禁在心裡默道:
「又是一個冬天,你說過,與我一起淋雪,算不算共白頭?你還以為我沒聽見呢,哎,現在你應該不會再掛念著我了吧。」
在他眼裡,雪就是雪,只要想什麼,那就是什麼。
……
「這雪有什麼好看的,我都看了兩百年了,還不次次都是這樣?」
那隻老王八見兩人沒有喝酒後,就爬到了鄭子羽的腳邊,看著何苦入神的樣子,隨口感嘆了一句。
鄭子羽鄙了它一眼,道:「你懂什麼,何兄這是觸景生情,有故事的人才有。」
「哎,莫說相公痴,原來更有痴似相公者啊。」老王八又喃喃了一句。
鄭子羽聽後一愣,看著它,這傢伙大字不識,竟然也十分有文采的樣子,有些不可思議的道:「大童,你這是?」
「我這是有感而發罷了。」
老王八驕傲的抬起自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