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五章 朝野不寧

  一聲令下,一群年輕的文吏便應聲上前,雙方當即打了起來。

  這裡的官吏多多少少都有背後的宗室王公照顧著,還沒有人敢在此地如此放話。

  更不要說宗室中人對外戚反感,尤其是長孫無忌,張陽這等外戚更是嗤之以鼻。

  皇帝的親戚也有食物鏈,通常是皇帝的兄弟排首位,之後是皇帝的堂兄,再之後是一些叔伯的後人。

  皇子是他們最親近的對象,也是這個食物鏈的最頂端。

  而外戚,則是宗室中人都排斥的對象。

  外戚與宗室兩家向來不和睦,也虧得長孫無忌平時裝著孫子,也有李世民從中周旋,宗室沒有與外戚撕破臉。

  而宗室中人本就是對驪山與趙國公有很大的成見。

  這一刻張陽更是帶著人直接走入了宗正寺,更是要將這裡的人都趕走。

  眾人的怒火也在這一刻被點燃了。

  雙方就像是炸了火藥,在宗正寺內轟轟烈烈打了起來。

  關中民風向來地彪悍,大唐的朝堂更是彪悍中的彪悍。

  官吏之間吵架吵不過,打架動手腳,被打得幾天下不了床的事情並不少見。

  ……

  聽說那位多年不來長安城的驪山縣侯終於回來了,而且更罕見的是這位縣侯竟然上朝了。

  裴炎腳步匆匆而來,站在宗正寺門外,臉上帶著這個年紀的人特有的緊張與期待。

  只是剛走到門口,卻聽到官衙內怒罵聲與哀嚎聲混成了一片。

  「嘶……」

  裴炎倒吸一口氣,緊接著有三兩官吏踉蹡走了出來,看模樣傷得不輕。

  忽聞有官兵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再一看來人竟然是金吾衛的人。

  「何人在此地鬧事!」有官兵怒喝。

  只見官衙內的混亂依舊,那些金吾衛一擁而入前來勸架,這一下倒好,官衙內更混亂了。

  裴炎轉過身背對著宗正寺,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宗正寺打得火熱,更有宗室中人的部曲前來「勸架」但此刻的情形是更凶了。

  許敬宗聽聞這個消息很是淡定,他悠哉地剝著聽著茶葉蛋,又聽著新收的手下郭正一的稟報。

  「許侍郎,聽說那幾家宗室的部曲都去了,縣侯恐凶多吉少。」郭正一的神色凝重,又道:「這該如何是好呀。」

  許敬宗眉眼一挑,「怎麼?你去調一支兵馬前去馳援?」

  「呃……」郭正一欲言又止,低聲道:「下官要是可以調動兵馬,現在就已在路上了。」

  許敬宗眉眼一挑,剝了顆光滑的茶葉蛋交到了郭正一的手中。

  「許侍郎……」

  拍了拍他的肩膀,許敬宗安慰道:「無妨,宗室那些人能不知道陛下的用意嗎?為什麼讓張陽在這個時候任職宗正寺卿?」

  「下官愚鈍。」

  「那是因縣侯有著一身浩然正氣。」許敬宗重重點頭道:「他天下無敵,這點小場面,算得了什麼。」

  幾個太監在皇城匆匆而過,他們快步走到了太液池,走到陛下的面前,「陛下!宗正寺打起來了,那張左丞……」

  李世民喝著茶水,正在看著一篇文章,正是現在那些學子專研的束水沖沙之策。

  見沒有回應,那太監又問道:「陛下?」

  李世民咳了咳嗓子,沉聲道:「太子呢?」

  「太子殿下已調派金吾衛,去宗正寺勸阻了。」

  「那就行了,以後與宗正寺相干的,就不用稟報朕了,交給太子就好。」

  「喏……喏。」

  宗正寺內的打架還在繼續,自從金吾衛的一支兵馬十數人加入之後,這裡的群架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張陽坐在上座依舊淡定自若地喝著茶水,身前有李義府帶著人結成一堵人牆,零星有人想要衝過來了,零星的拳腳打過來,他們都攔住了。

  不多時,這裡的群架已進入了尾聲,因張陽帶來的人不少,宗正寺與金吾衛竟輸在了人數上。

  眾人紛紛倒在地上捂著傷口。

  張陽這才站起身,對李義府道:「將這些人都丟出去。」

  「喏!」

  又過了片刻,太子右率副統領李安儼帶著人來了,見到宗正寺內的情況也是咋舌不已。

  一個個身負重傷的人被拖了出來,還有不少人罵罵咧咧被拖出了宗正寺。

  見狀,李安儼快步上前,「縣侯可在?」

  張陽喝著茶水目視前方,皺眉道:「是太子殿下來問罪的?你們來晚了呀,我已經將這個地方打下來了。」

  「呵呵呵……」話語接著道:「安儼老兄,說來慚愧,我這個宗正寺卿前來上任竟如此艱難,本是為社稷謀福祉的府衙,我前來赴任卻要像攻城略地一般奪下來。」

  張陽放下茶碗,「如果太子要責罰,我也認了,但陛下旨意我不得不從,我也不得不這麼做。」

  李安儼連忙行禮,「縣侯這是說的什麼話?末將不是來問罪的,是太子殿下命末將來看看縣侯可有受傷。」

  「倒是沒有受傷,只是可憐這些跟隨我的年輕士子受了毒打。」

  倒有個還沒被拖出去的宗正寺文吏怒道:「張陽!明明是你毒打我等。」

  張陽淡淡道:「打架是相互的,明明是你們先動的手。」

  「你放屁!」

  李義府拎起這個孱弱的文臣拖出了府衙,又在府衙門口進行一頓毒打,對方慘叫好幾聲這才停歇。

  隨後,李義府又回來稟報導:「縣侯,那人招認了,是他們先動的手。」

  張陽攤手道:「果然,公道自在人心。」

  聞言,甚至有剛被拖出去的人氣得當場昏厥過去。

  李安儼道:「既然縣侯平安無事,下官就回去稟報了,可以留幾個護衛保護縣侯的安全。」

  「不用了,你回去吧。」

  「喏。」

  天可汗吶,天可汗吶,你到底教給了我一個什麼樣的宗正寺。

  就連太子也想在這裡放一兩個眼睛。

  張陽也不想以後身邊總是跟著一兩個人記著一舉一動,還向別人稟報。

  再看向眼前這些人,張陽走入宗正寺的後堂,這裡放著不少的書卷,看卷宗上的灰塵很厚,多半是有些年月沒有動過了。

  張陽雙手背負往後堂走著,這裡有三兩間屋子,還有一個破落又雜草叢生的後院。

  看向身後的李義府問道:「你我年紀相仿,也一直幫著驪山做事,但你我見面的次數卻寥寥無幾。」

  「下官願為縣侯辦事。」

  張陽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年那個太常寺的樂童的事是你安排的?」

  李義府回道:「已經安排他回鄉了,不會再來長安城。」

  「呵呵,還以為你真把他殺了。」

  「我們安排一具體形相似的屍體,太常寺卿又是個愛財之人,讓許侍郎買通之後,事情就好辦了,至於那個叫秦英的道士想要蠱惑太子殿下,那人的死與下官無關,不過許侍郎猜測是李君羨下的手,陛下授意的。」

  「因時候巧合,大理寺將兩個案子並在一起查問,最後不了了之,算是結案了,大理寺少卿孫伏伽也察覺到是陛下的授意,便不再繼續追查了,事已過去多年,不會再有人追究,縣侯放心。」

  李義府說完,皺眉道:「只是這叫稱心的樂童究竟是何人物?」

  張陽嘆道:「他留在這裡便會給長安城帶來禍患,你知道每一次科舉之前,不論那些學子是否入仕或者落榜,我都能提前讓許敬宗招攬到優秀的才俊嗎?」

  「縣侯任職尚書省左丞,每年科舉都能夠得到名冊,可只是名冊就能讓縣侯發現這些才俊,下官時常不解。」

  「因為我無所不知,諸如裴炎,郭正一,裴行儉,薛仁貴……」

  聞言,李義府神色凜然,對此深信不疑,連忙道:「下官這就去讓人去將稱心殺了,以絕後患。」

  錯愕一笑,張陽頷首道:「義府,你覺得這宗正寺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掌管皇族事務,管宗族,外戚譜碟……」

  拿起一份卷宗,張陽繼續道:「你接著說。」

  「喏。」李義府雙手作揖接著道:「護陵廟,主持祭奠,有時也是皇帝儀仗……」

  看完了兩份卷宗,他也說完了。

  張陽洗去手中的灰塵,又道:「其實你們都沒有看出來,其實這裡是封建的核心,也是宗室各路王公的斂財之處,更是他們犯錯後的庇護之所,這是一個吃人的地方。」

  縣侯的一番真知灼見,李義府如醍醐灌頂,「下官受教了。」

  「從現在起宗正寺這個地方要改變,我要將這裡從一個豢養宗室的所在,改成監察宗室各路王公的官衙。」

  李義府單膝跪地,如一個將領得令,朗聲道:「下官願誓死追隨縣侯。」

  張陽沉聲道:「經過裴行儉與上官儀這些年的查探,我們已掌握了諸多土地兼併的罪證,查的就是土地兼併,一旦我們開始行動一切都要秘密進行。」

  「之所以打走宗正寺的舊人,是擔心這些事情一旦有風聲透露出去,那幫狡猾的賊人一定會將田冊中的問題抹乾淨,因此我要用信得過的人,背景乾淨,在朝中沒有利益糾葛的人。」

  「縣侯打算要多少人?」

  「十數個足夠了,你挑選幾個辦事靈醒又靠得住的人,協助上官儀暗中先將有問題的人盯著,你也放心,會有其他人在暗中幫助你們。」

  「我們先拿宗室下手,如果我們此戰告捷,御史台便可以有更大的信心去查問權貴們的田冊,先從關中開始,現在的朝堂已開闢了民事檢舉的通道,關中建設多年早已不是當年,孱弱的土地經濟已有了新的支柱,現在是除去病弊的最好時機。」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動手了。」張陽低聲道:「世家都倒了,再大的困難也只會讓我們更強大,他們越是阻撓,我們就越是要堅持下去,他們越害怕,就說明我們做的是對的。」

  「喏!」

  這是李義府感到熱血沸騰的一天,自為官以來還是第一次,縣侯竟然與自己說了這麼多話。

  原來縣侯在驪山韜光養晦,布局多年就是為了今朝,這是何等深遠的謀算。

  張陽帶著人大鬧了宗正寺,彈劾的奏章如雪片一般湧入東宮。

  有人說張陽行事囂張跋扈,朝中奸佞當道,大唐危矣。

  更有人說高祖皇帝屍骨未寒,此獠就如此打砸宗正寺,是對高祖皇帝的大不敬。

  李承乾痛苦地扶著額頭,父皇病重,作為監國的太子,哪裡會想到張陽做事這麼出格。

  夜裡,張陽回到家中,兩位嬸嬸將自己的院子的圍牆拆了之後,這裡寬大了不少,形成了中間的主屋與兩間側屋。

  張清清迎上前,「爹爹回來啦。」

  張陽抱著女兒皺眉道:「今晚想吃什麼?」

  「女兒想吃臊子麵。」

  李玥從夫君懷中接過孩子,又道:「你爹爹剛剛回家,現在累壞了,娘去給你們做。」

  夫妻倆相視一眼,便知道了彼此的心意。

  張陽疲憊地坐下來,家中的搖椅已放了很多年了,承受了身體重量,它搖起來的時候嘎吱作響。

  張心安講述著今天他與姐姐在長安城玩耍的事,這兩個孩子還特意去看了看長安城的城牆。

  張清清常常近距離地觀察長安城,甚至畫了圖紙,他們打算明天再去看。

  飯後的夜裡,孩子們都已入睡了。

  夫妻倆躺在當年的那張小床上,習慣了驪山之後,便覺得自家的小床有些擁擠。

  李玥手拿著書卷,靠著油燈在看著。

  張陽道:「說了多少次了,這麼看書對眼睛不好。」

  扶了扶眼鏡,她低聲道:「朝中的事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大家都挺好的,非常地歡迎我。」

  「當真?」

  張陽雙手放在腦後,就這麼躺著,「其實他們並不歡迎我,我甚至和他們在宗正寺打架,而後又驚動了金吾衛與太子右率。」

  「不過我並不怕,我要是怕了,以後我們驪山還怎麼在朝中立足。」

  李玥莞爾笑著,「嗯,這才是夫君該有的作風。」

  翌日的早晨,這是張陽回長安城的第二天早朝,空氣依舊不太好,街道上還有不少細碎的雜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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