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章 鄭公過世

  張陽拍了拍李承乾的肩頭,「太子殿下是個仁厚的人越是善良的人,越會被人利用。」

  李承乾回道:「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所以我朋友很少。」

  李承乾又道:「李元昌的事還不是因他們講情面,跟隨父皇建功立業的那些人都有人情在,讓宗室中人都覺得他們做錯事,還能夠與父皇有所商量。」

  「若是孤,孤絕對不會講這些情面,律法要嚴,不然宗室中人還會覺得可以肆無忌憚。」

  張陽喝下一口茶水,如果李承乾繼位,他會是一個嚴苛的皇帝。

  「當初殿下離開了東宮,在鄉間呆了大半年,可有收穫?」

  「有。」李承乾重重點頭,「不去鄉間不知鄉民之苦,你常說如果站在群眾這一邊,父皇建立的民事可以自行通報的舉措,坊間稱頌父皇的聲音越來越多。」

  「孤有切身體會,將來會更看重群眾,會嚴苛律法,律法不嚴苛會重蹈父皇的覆轍,就是因父皇一次次縱容他們,寬容他們,才會有齊州之亂,會有李元昌等人的謀逆。」

  張陽喝著茶水嘆道:「也算對吧。」

  這太子就差說,希望將來驪山可以支持他。

  李泰如今就在驪山,李治又還未及冠,更不要說其他皇子了。

  其實李承乾什麼都不用做,已沒有人願意和他爭這個太子之位。

  或許是他覺得驪山很重要,往後的種種舉措需要看驪山的態度。

  張陽心中暗道,我自己想要退休都來不及呢,三十多歲的年紀了。

  早已沒了當年的熱血。

  人到中年的夙願便是早日退休。

  想至此處,太子的話語也停下了,張陽給他倒上茶水道:「所言極是。」

  李承乾又道:「孤向父皇進諫,往後但凡皇子都要入鄉歷練,知鄉民之苦,知勞作不易,他們就會明白旨意上的三兩句話有多麼重要,皇帝的一個想法,會影響萬千人的生活作息。」

  「太子殿下明鑑,臣為社稷賀。」

  說著這些奉承話,張陽又與他碰杯。

  等太子一家離開,張陽心中踏實了不少。

  李承乾坐在回宮的馬車中,儘管與張陽說了這麼多,這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給予承諾。

  「若孤能即位,便讓張陽入凌煙閣,封國公,世襲罔替。」

  太子妃聞言有些動容,低聲勸道:「縣侯一家從來不是貪慕權勢之輩,若是冒然給予封賞,驪山多半不會情願的。」

  李承乾頷首道:「他該得的。」

  皇宮內,李世民得知太子去了驪山,也知曉了張陽因此扣下了東宮的令牌。

  長孫皇后對張陽這等不講理的行徑有些無言以對,要是其他東西也就算了,這可是太子的令牌。

  李世民聽著稟報沉聲道:「既然是太子自己丟的,那就讓他自己去取回來,往後不用和朕提這件事。」

  這太子都這麼大了,連塊令牌都保不住。

  去請驪山幫忙,確實是將李元昌的事擺平了,李承乾卻也失去了自己的東宮令牌。

  長孫皇后心裡很明白,只要陛下一句話,驪山就會將令牌交還給東宮,如今不交只是因為陛下與張陽的私人恩怨。

  李治捧著一堆書捲走入立政殿內,「父皇,這是兒臣這些年整理的驪山文章。」

  等他將書卷放下,長孫皇后拉過他問道:「驪山現在還會將書卷送來嗎?」

  李治解釋道:「是麗質皇姐時常去驪山,就會給兒臣帶來,兒臣整理後便可交給父皇。」

  李世民拿起其中一卷,說的是出口相關的文章,說是關中市場有限,過多的作坊為了爭搶僅有的市場會形成內卷,關中各縣需要為擴張與出口做好準備。

  出口?市場?內卷?

  這些新奇的詞一個個出現在眼中。

  文章說的事都是聞所未聞的,也算是朝堂的盲區。

  看到這篇文章,李世民就會覺得朝堂的腳步太慢了,已快跟不上驪山的發展。

  這種感覺既憋屈又無力。

  抬眼看了看李治,便問道:「這都是驪山最近的文章?」

  李治回道:「上月的文章,而且還召集了各縣的縣丞開會,當場通讀過,他們都有。」

  李世民不住點頭,一邊看著道:「麗質這些天都在做什麼?」

  李治環顧一看,道:「咦?皇姐不在立政殿嗎?」

  又是看了看殿外,他再道:「或許是去驪山幫著皇姐與姐夫做事了吧。」

  「朕聽聞張柬之科舉入仕了,正在秘書監為官,狄仁傑也在刑部做事,你的三兩好友都有了正事。」

  「兒臣……」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打斷道:「這些天你就跟著房相去做事,多學點,也可以多提點提點,這些文章對朝中眾人來說很生澀,對你來說是輕車熟路了?」

  李治低下頭,「兒臣明白了。」

  「嗯,不要整日就知曉玩鬧,朝中的才俊越來越多了,你也該做一些事情,等你及冠之後,朕還會派你做其他事,先去中書省吧。」

  「兒臣告退。」

  長孫皇后神色有些不悅。

  李世民收回眼神,氣餒道:「這孩子該歷練。」

  孩子來看望,連口茶都沒喝,皇后多少還是有些情緒的。

  若不是驪山有規矩,弟子不年滿二十歲不能出嫁,說不定陛下現在已在安排她們的婚事。

  如此也好,可以在宮中多陪一些時日。

  長孫皇后低聲道:「陛下,鄭公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該去看望的。」

  李世民還在看著驪山的文章,回道:「朕看完這些便去。」

  這些書卷很吸引人,都是一些新奇觀點,其中很多從未聽人說起過,驪山想要建設各地的倉儲與運輸。

  這些都是以往沒見過的觀念,就像是這卷書上所言,當肥皂與皮布紙張已成了剛需,就可以設立特定的倉儲,先將貨物運輸過去,以備不時之需,也可以穩定物價。

  這有點像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感覺,先將貨物流轉出去,再考慮賣不賣的條件。

  而且提前建立倉儲的貨物都是較為長久儲存,長久有需求性的貨物比如說肥皂與布匹。

  這些天盧照鄰一直在魏徵家裡,每天去了太醫署當值之後,就來照看鄭公的身體。

  見是陛下來了,盧照鄰行禮道:「陛下。」

  李世民邁步走入這個院子,問道:「鄭公的身體如何了。」

  屋內傳來幾聲咳嗽,盧照鄰皺眉道:「鄭公時常咳嗽,現在還能吐出痰,若是下一次吐不出來,就危險了。」

  李世民快步走入屋內,坐在魏徵的床邊給他撫順後背與呼吸。

  「陛下。」魏徵在床榻上坐起身子,「老臣拖累陛下了。」

  「鄭公萬萬不要這麼說。」李世民扶著他道:「您該去驪山,驪山是個養病的好地方。」

  魏徵搖頭道:「無用的,不過換了地方,有何區別,驪山能治疑難雜症,卻治不了生老病死。」

  說罷,他指了指放在床榻上的桌案,「這裡還有幾份奏章,是關於黃河治理的,老臣還要看過才好。」

  李世民不忍他拖著病體還要批閱奏章,將桌案推開道:「鄭公,你這是何苦?」

  魏徵又道:「只要老夫不鬆懈,那麼陛下也不會鬆懈,朝臣也不會鬆懈。」

  李世民站立背過身,不忍去看他。

  盧照鄰低聲道:「陛下,已經安排驪山的大夫來看過,現在鄭公的病體已經經不起勞頓,而且也不肯前往驪山。」

  李世民頷首叮囑道:「萬萬要照顧好鄭公。」

  「喏。」

  悲從中來,李世民重新回過神,握著魏徵的手,「鄭公,朝堂上有很多青年才俊,他們將吐蕃,西域,突厥三地收入了我大唐的版圖,大唐已強大了。」

  魏徵不住點頭,「陛下不該沾沾自喜,該常常自省,為人要時常審視自己的品德,為君更是如此,向來是自傲者多,自省者少,老夫還記得當初張陽說過,思品乃是人一輩子都要上的課。」

  「老臣時常在想,人若沒了思想與品德,人活著與豬狗何異。」

  魏徵越說李世民心中越發悲痛。

  他繼續道:「其實張陽是個好孩子,儘管他的脾性古怪,但他是個有自己的底線與原則的孩子,這樣的孩子是難得的,若將來老夫走了,陛下也可以多聽他的勸諫。」

  「老夫知道他會抗旨,但他若不抗旨,陛下又會變成何種模樣,老臣放心不下,還想要多看兩年,多看著陛下。」

  李世民連忙道:「朕知曉了,魏公吶,您一定要多活兩年。」

  貞觀十六年匆匆過去,到了貞觀十七年的正月,李世民帶著太子李承乾與衡山公主再一次來看望鄭公。

  李世民下旨再將衡山公主許配給魏徵的嫡子魏叔玉。

  但此刻的魏徵已昏迷在床。

  李世民坐在床邊呼喚了好幾次,卻不見鄭公睜眼。

  貞觀十七年的正月又過了幾天,一代名臣魏徵過世了。

  這個噩耗讓整個長安城都寂靜了。

  滿朝文武悲痛。

  聽聞這個消息,張陽在驪山上久久不語,望著驪山西面的官道,「鄭公吶,你到死都不願意退下來。」

  「就是那個時常罵人的鄭公嗎?」

  張清清用望遠鏡看著遠方。

  「嗯,他是一個很頑固的老人家,現在過世了。」

  張清清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其實女兒見鄭公,他很和藹的。」

  張陽錯愕一笑,「是呀,他平時都很和藹,只是在有些時候,他總是能夠將皇帝罵醒。」

  魏徵過世的當日,皇帝望著遠去的靈柩痛哭,親手為他撰寫碑文。

  太子李承乾在西華堂為鄭公舉哀。

  晉王李治奉詔前去致祭。

  皇帝追封魏徵司空,相州都督,賜諡號文貞,陪葬昭陵。

  但一概賞賜都被魏徵的夫人裴氏拒絕了,因魏徵向來都是節儉的,所以不想陛下賞賜的太多。

  而今年的三月,薛延陀的夷男可汗過世了,他的兩個兒子又在薛延陀爭搶汗位爆發的內亂。

  蘇定方又一次向天可汗遞交了辭官的奏章。

  陛下卻召見一個叫契苾何力的人,此前他便勸諫陛下時刻準備兵進薛延陀。

  蘇定方辭官沒成,便舉薦了裴行儉北征。

  這一次薛延陀內亂是絕好的時機。

  李世民還未批覆蘇定方的奏章,便讓裴行儉,契苾何力,阿史那杜爾各帶一路兵馬,掃平薛延陀。

  戰爭又爆發了,這一次大唐是抱著滅了薛延陀的決心去的。

  許敬宗命禮部準備了文書,李義府與袁公瑜隨軍而行,大唐一旦有對外的戰事,勢必外交先行。

  長安城的酒肆內,狄仁傑對李治道:「許侍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李治回道:「自姐夫離開朝堂,許敬宗便掌握著大唐的外事,他能夠通過父皇對薛延陀的隻言片語,了解父皇的想法。」

  狄仁傑又道:「晉王殿下,我們去看看王玄策吧。」

  裴行儉又出征了,唐人的風采如同戰神,萬勝的唐人策馬而起,大軍朝著北方而去。

  薛仁貴亦在北行的隊伍中,「裴府尹,此番北去可以與阿史那杜爾再會了。」

  裴行儉策馬回道:「好呀,不過突厥人的酒水很難喝。」

  此刻的王玄策還在慵懶地處理軍中各種常事,他對北征的戰事沒有興致,打一個薛延陀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裴行儉與薛仁貴在,會贏也是正常的。

  兩個身影擋住了陽光,王玄策皺眉抬頭看去,見到來人連忙行禮,「末將見過晉王殿下。」

  李治擺手道:「不用多禮,這一次是仁傑有事想要與你說。」

  狄仁傑行禮道:「王將軍是許侍郎讓小子來傳話,梁建方將軍西征回來之後,天竺內部又亂了起來。」

  王玄策啐了一口唾沫,「這幫蠻夷又在胡鬧什麼?」

  狄仁傑又道:「還請王將軍早做準備,許侍郎說陛下已注意到了西面的混亂,而王將軍又有攻打天竺的經驗,屆時或許會聯合吐蕃的兵力,再一次攻打天竺。」

  聞言,王玄策面露難色,看來這清閒日子還是到頭了。

  「王將軍,此番西去可不僅僅只是平定動亂這般簡單了,許侍郎看過驪山縣侯的奏章,天竺亦是一座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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