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清醒的人

  小清清倔犟道:「女兒不會變得傻兮兮的。【Google搜索】」

  張陽低聲道:「你也要學會分清楚好人和壞人。」

  「文本伯伯是好人,晉王舅舅與魏王舅舅也是好人。」

  聽著女兒的話語,張陽搖頭苦笑,「清醒是最難得的。」

  小清清又道:「所以爹爹不喝酒。」

  「昨天剛喝過。」

  「那爹爹也不清醒。」

  張陽又道:「還記得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小清清回道:「自然是記得的。」

  「那就記好這個故事,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輕易隨波逐流,要學會自己思考,不要被他人左右,要學會自己處理問題。」

  「清醒的人往往會理解清醒的人。」

  王嬸正在一旁掃著地,其實家裡總是乾淨,孩子們每天都有值日,所以她們不會隨手丟垃圾。

  如果隨手一丟也是給她們增加負擔。

  小郡主慢慢長大了,她越發地伶俐,越發靈醒。

  現在聽著候爺的講述,她以後也一定會是個有智慧的人。

  在王嬸眼中對這位小郡主充滿了溺愛,她是公主殿下的孩子,也是驪山的將來。

  與女兒說著人到中年該說的話,張陽喝著茶水,抬眼就見到小三秋掰開了熊二的嘴,仔細看著。

  見狀,囑咐道:「去看著你弟弟。」

  小清清見到弟弟要把頭伸進熊大的嘴裡,她嘴裡說了一句,「這兩個弟弟沒一個省心的。」

  說罷,她快步上前,趕緊將弟弟的頭拉回來,拖著他進了屋。

  而後就聽到這個姐姐數落弟弟的話語聲。

  奈何這個小弟還在牙牙學語,只會喊姐姐與爹娘。

  張陽收起心情,一邊看著文書,一邊做筆記,河北的水患結束了,各地的治理好像都恢復了生機。

  現在的大唐還是圍繞著黃河長江而起的脆弱農業。

  各種天災水患一次次摧殘著農業。

  屋內,弟弟坐在小床上才會消停一些。

  小清清數落他也累了,雙手捧著碗喝著熱水,幾口溫熱的水入口這才舒坦很多。

  另一個房間中,娘就在這裡,推動著紡車織著衣裳。

  爹爹身上的衣裳都是娘親手做出來的,而且爹爹衣服都是最普通的粗布麻料。

  娘會將衣服做厚,這樣爹爹在車間忙碌也不怕會磨壞了衣裳。

  小清清又看到了桌案上放著的文書,這些都是爹爹遞交朝中被打回來的。

  她打開其中一份皺眉道:「娘,爹爹都說了很多次要治理黃河。」

  李玥搖頭笑道:「嗯,一直都在說。」

  小清清懊惱道:「都說了無數次,一直都在說,朝中一直不答應。」

  「你爹爹總有他堅持的事,他覺得只要一直說總會有人知道,就像是有個人時刻在皇帝耳邊念叨。」

  小清清回道:「這就是勿謂言之不預也?」

  李玥低聲道:「你爹爹向來如此,一件事能夠持之以恆做下去,不論是太府寺的事,還是我們的家業,即便是困難重重。」

  她割斷一根線,試了試剛織好的一塊麻布,雙手一拉布料還有些彈性,看著很不錯。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皇帝常說你爹爹是個不服管教的人,其實是因他心中有更高的追求和堅持,這些事都是不會對外人說的。」

  話語頓了頓,李玥又道:「與其說是不對外人說,倒不如說是用行動來證明更有效,嗯!驪山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聽了娘的話,小清清面帶笑容地走到屋外,從山頭看去,山下的景色很漂亮,深吸一口氣,精氣神好了不少,她忽然覺得山下的人都很小,長安城的人更小。

  「小慧姨姨!」

  徐慧捧著一卷書道:「小郡主又怎了?」

  小清清回道:「我現在知道了,我與其他人確實不一樣。」

  徐慧錯愕一笑,「哪裡不一樣了?」

  「以後會不一樣的,現在我也不知道。」

  「是嗎?」徐慧用書卷輕拍她的腦門,「今天的作業還沒做吧?」

  「呀!」她忽然想起來,又快步跑了回去。

  秋風帶著涼意入關,從河西走廊到長安城的風更大一些。

  張陽不是禮部尚書了,現在的禮部諸多事宜都在張大安手中。

  今天一隊兵馬從河西走廊回來了,他們帶來了更多的鎢礦。

  甚至在河西走廊已有靠開採鎢礦為生的人。

  驪山對鎢礦有無止盡的需求,不論是將來用來鍛造鎢鋼,還是眼下的需求,這東西越多越好。

  中書省內,岑文本剛忙完了今天的事情,他與高季輔準備一起去用飯。

  「岑中丞下官今日不能一起用飯了。」

  岑文本笑道:「季輔家中花用不多,飯食酒錢你不用擔憂。」

  高季輔又道:「下官家中有事,是正業在曲江里置辦了一處宅院,要叫下官這為父的去看看新家。」

  「曲江里的房子?」

  「正是。」

  岑文本倒吸一口涼氣,「你……」

  又是欲言又止,自曲江里坊市修建以來,那裡的地價不便宜,多是權貴人家才能買得起。

  高季輔的兒子高正業在那裡置辦了宅院。

  以前看到他的生活很清貧。

  他解釋道:「是正業前兩年在河西走廊為縣侯辦事,回了長安之後,又在幫著驪山經營坊市,如今也娶了妻子,正好在曲江里置辦了宅院,岑中丞可否一同前去。」

  岑文本尷尬一笑,「原來是你的兒子跟著驪山發了財,也對,跟著驪山做事的人都賺了很多銀錢。」

  高季輔又是行禮,「讓岑中丞見笑了。」

  當初一個靠著朝中同僚接濟的人,現在成了富戶,甚至比朝中絕大多數人都有錢。

  岑文本心裡有了落差,回道:「午後還有事要處理,就不去了。」

  「那下官就先告辭了。」

  「嗯。」

  入秋之後的關中風大了不少,岑文本一個人來到一處酒肆,不用他開口,懂事夥計就準備好老三樣端上了桌。

  不多時李義府也來了。

  岑文本吃著飯食看了他一眼,「這裡的廚子不是驪山出來的,手藝差了一些,太好的酒肆尋不到位置,來這裡應付一下,義府不要嫌棄。」

  李義府盤腿而坐,「褚遂良向陛下進諫了。」

  岑文本點頭,「嗯,知道。」

  「他想讓狄知遜從河西走廊回來。」

  岑文本嘴裡嚼著飯食道:「狄知遜在河西走廊有四年了吧。」

  「自張左丞遷居驪山起,狄知遜就奔赴河西走廊至今,可現在禮部還沒找到能夠代替狄知遜的官吏。」

  「義府的擔憂也不無道理,河西走廊是重地,後有李績大將軍屯兵在後,又有互市在前,貿然換人確實不妥。」

  「岑中丞以為此事當該如何。」

  相比李義府的著急,岑文本顯得淡定得多,他回道:「下旨了嗎?」

  李義府搖頭道:「沒有。」

  岑文本笑道:「既然陛下沒有下旨,又沒有經過朝議便不會輕易召他回來。」

  「可……」

  「不用說了。」岑文本打斷道:「知道褚遂良進諫是說狄知遜給驪山縣侯辦事,而不是給朝中辦事,想要引起朝中的嫌隙,從而讓狄知遜回來。」

  李義府壓低嗓音問道:「他是私心還是公心?」

  岑文本沉聲道:「這不重要。」

  「那他一定是為了私心。」

  「你是個狹隘的人。」

  李義府回道:「他有私心,下官狹隘又如何?」

  岑文本放下碗筷,神色中不滿吃飯被打擾,緩緩道:「此事禮部不用著急,朝中自有定論,讓不讓狄知遜回來也不是褚遂良一個人說了算,請回吧。」

  眼看對方要趕人了,李義府站起身作揖道:「多謝岑中丞指點。」

  「往後就在中書省相見,不用私下來尋,以免他人誤會。」

  「告辭。」

  李義府走出了這一處酒肆,轉身走入另外一個街巷,許敬宗正在這裡與幾個西域人交談。

  雖說他已不是禮部尚書,當年留下的眼線還在。

  李義府走到一側道:「岑文本不願意與下官走動。」

  許敬宗嘆道:「你就是太急了,這樣的人不是你能夠拉攏的,不要覺得他與驪山縣侯走得近,就能夠給你李義府方便,況且……」

  拍了拍他的肩膀,許敬宗又道:「況且,縣侯也沒將你放在眼中。」

  「許尚書,下官不忍看著禮部被褚遂良欺負,別無他想。」

  「嗯,那就好好做事,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太將自己當回事了。」

  李義府聞言,神色多有惱怒,還是咽下了這口氣。

  許敬宗帶著他走出這處街巷,「過了今年,老夫向陛下進言,讓你任職鴻臚寺卿,現在朝中能人眾人,房玄齡,長孫無忌,楊師道等人皆在,還未到我等能夠出頭的時候,你也別太放肆了。」

  李義府又道:「大安兄弟去見過陛下後,也來敲打過下官,許侍郎教誨,下官謹記。」

  朝中的人心算計來算計去,這些事太累。

  許敬宗想到狄仁傑那孩子的笑容,心裡便會舒服很多,走入東市的街頭,他看著一個個的菜販子,「也不知道今天的仁傑那孩子想要吃點什麼?」

  李義府提醒道:「許侍郎,他是狄知遜的孩子。」

  「那又如何?這孩子懂事乖巧,老夫養育他成人也無妨。」

  「許侍郎,你變了。」

  「義府,人都會變的,這世上只有縣侯是真心為了我等著想,你若得到縣侯的指點,你也會開明的。」

  在許敬宗眼中驪山縣侯是絕對要服從的存在,他甚至因為驪山的一句囑託,能夠將狄仁傑當作自己孩子養。

  仁傑確實是個很好的孩子,也很招人喜歡。

  李義府停下腳步,目光看向長安城的東面,心中隱隱有些失落。

  當夜,許敬宗還是給驪山寫了一封書信。

  書信第二天一早才送到驪山,張陽知道了李義府的事,也知道了這個李義府的問題。

  這人太過激進了,這樣人若不加以斧正以後難免會闖禍,人的思想不能出問題。

  張陽覺得許敬宗有些多慮,或者說他故意將這人的問題說得很嚴重。

  只不過希望驪山能夠對李義府多一些注意。

  現在的朝中是百舸爭流,想要往上走的人太多。

  大唐越是強大,這樣的人就越多。

  不缺李義府一個。

  在許敬宗的權勢版圖認知中,李義府又是不可缺少的一環,上官儀,裴行儉,張大安,狄知遜,都是與驪山有關的官吏一系,這些人少一個都會讓驪山在朝中的話語權削弱。

  張陽將信燒毀,思量半晌寫了一封回信,安排人送去長安交給許敬宗。

  轉頭看向家門口,小清清正在帶著弟弟念詩。

  弟弟妹妹們也正聽著她們皇姐講課。

  張陽嘆道:「都人到中年了,想這些做什麼?」

  說罷,感覺上火,近來都離不開干菊花來泡茶。

  山風拂過這片天地,秋雨淅淅瀝瀝落下,又是風吹過的時候斜雨落在身上,涼意刺骨。

  這場雨來得不急不慢,澆在地上,落在華清池中。

  李玥的課只能暫時告一段落,孩子們紛紛走入藏書閣做著課後作業。

  她走到一旁道:「我們需要很多工人來鋪設鐵路。」

  張陽的手拿著杯子還未放下,將杯子拿到嘴邊,飲著茶水目光看向遠處,「嗯,又要花很多錢。」

  李玥雙手背負,站在夫君身側,也看著窗外的雨景,「當我掌握了星辰曆法之後,便覺得數術無趣了很多。」

  「你終於說出這句話了。」

  看著夫君的側臉,李玥轉過身又道:「數術一道像是永無止境,永遠都學不完,但夫君所教授的卻只有隻言片語了。」

  聽著屋外的雨聲,雨勢又大了許多,聽著雨水落在屋檐上的聲音,張陽笑道:「人的一生很漫長,但人的一生又是有限的,能夠學到的知識也是有限的。」

  李玥回道:「嗯,我的天賦止步於此,再無寸進了。」

  二十五歲的媳婦有一種開悟的感覺,張陽放下手中的茶杯,「適可而止便好,急於求成容易入魔,不如停一停。」

  「已停過一段時間了。」

  「那就多停幾年試試,直到重新想起來時再試試。」

  「想認命了卻又不甘心。」李玥心中升騰起無力感,這是來自學習能力的瓶頸,需要進步就需要新的理論。(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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