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阿史那杜爾

  段瓚帶著兵馬一到長安城,就受到了陛下的召見。【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當然了,段瓚的兵馬回來時依舊帶來了不少的金子,只是沒有裴行儉帶來的多。

  在大食和波斯有很多金子,但他們的土地貧瘠。

  大唐有肥沃的土地,卻沒有這麼多的金子。

  四方館內,有人正在講著波斯與大食的形勢。

  上官儀與李治不再說話,而是安靜聽著四周人的議論,西方戰局如火如荼。

  梁建方作為西征大將,在沒了裴行儉的指揮之後,打仗也開始狂野了起來,雖有折損兵馬,還算是高歌猛進。

  梁建方帶著三萬兵馬已掠過了吉爾干山,再往西就準備攻打巴比倫了。

  而張士貴的兵馬到了裏海附近,給前軍運送著糧草。

  一個西域人匆匆而來,向四方館的眾人說著朝中傳來的消息。

  上官儀端坐著仔細聽著眾人的議論,又小聲道:「看來段瓚已與陛下稟報好了。」

  眾人議論,西方的高盧人正在攻打大食人的後方,為首的正是羅馬人的國王希拉克略。

  李治頷首道:「當初聽姐夫說過,他們有玫瑰糖,有橄欖,還有各種香料都是我們中原稀缺的。」

  上官儀閉著眼沒回答,而是安靜聽著議論聲。

  現在的大食人腹背受敵,穆斯阿布退居到了耶魯撒冷,想要藉助聖城的地勢,以此來防禦大唐和高盧人。

  李治用筷子站了站茶水,在桌案上畫了一張圖,低聲道:「這裡是一片海峽,用來防禦確實很不錯。」

  一個突厥人叫囂著走入了四方館。

  這人還穿著甲冑,臉上有一條大疤,只聽他用突厥話大喝一句,最後目光落在了一個文吏身上。

  四方館內的議論已停止了,來人上前就拎起了那文吏,一張嘴大聲喝問,「張陽何在!」

  上官儀皺眉看去,低聲道:「這是西征的突厥人。」

  在西征路上的不只有唐人,還有回鶻人和突厥人。

  李治站起身給了公孫小娘子一個眼神。

  她一揮手,一群羽林衛禁軍便控制住了這個突厥漢子,這個漢子頭髮顯得稀疏,頭髮已打結結塊,不知多久沒有梳洗了。

  「你們這些唐人!我們出生入死是為了天可汗,放開!」

  那突厥人紅著眼就要發瘋。

  不多時,李義府也帶著人也來了,他穿著一身官衣,信步走來。

  四方館的諸多外使紛紛退到一旁,有外使小聲議論這個鬧事的突厥人膽敢在李義府的地盤鬧事,多半是沒好下場的。

  「這位突厥人,你何故在此地鬧事?」

  李義府一見人,說話還算是溫和。

  那突厥人掙扎著怒喝道:「我要見張陽!」

  李義府笑道:「驪山縣侯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我們為天可汗,為驪山縣侯賣命這麼久,難道就不能見嗎!你們唐人休要欺辱我!」

  李義府頷首道:「名字。」

  「我是阿史那杜爾!」

  聽聞這個名字,李義府神色一動,對這個名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在薛延陀的戰亂之後,阿史那杜爾就去了西域。

  後來在禮部的安排下去了安西四鎮,這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是貞觀九年,比裴行儉去西域還要早一年。

  看阿史那杜爾狼狽的模樣,去了波斯的這幾年鬚髮都白了大半。

  李義府沉聲道:「你隨本官走一趟。」

  羽林衛的禁軍剛鬆開手,阿史那杜爾又是一拍桌案,「我要見張陽!」

  四方館外,安延偃遠遠地看著這個要發了瘋的突厥漢子。

  他的命運被天可汗與驪山縣侯支配了這麼久,如今才回到長安。

  當初一起在波斯時,安延偃還有些佩服這個突厥鐵勒,儘管他對天可汗與唐人頗有怨言。

  可自受了天可汗旨意以來,跟隨出征波斯面對大食人也沒有退縮過。

  松贊干布道:「此人你認識?」

  安延偃低聲道:「一個被天可汗和驪山縣侯支配多年的可憐人。」

  松贊干布又道:「又豈止他一個,你不也是嗎?」

  安延偃笑道:「不,我與天可汗是約定,與他不同。」

  四方館內,李義府行禮道:「驚擾晉王殿下了。」

  李治擺手道:「無妨,你帶著人先去安頓他。」

  「喏。」

  李義府又回頭看了一眼阿史那杜爾,「你隨本官來。」

  阿史那杜爾瞪了一眼身後的唐人禁軍。

  長安城很繁華,在朱雀大街上的行人很多,除夕剛過,此刻更擁擠了。

  李義府帶著阿史那杜爾來到了禮部。

  因西方的戰報來了,張大安也沒休息太久,這些天也在禮部處理各項事宜。

  見到來人,張大安只是稍稍抬頭,隨後繼續批覆著要送去各個都護府的公文,問道:「義府兄弟,且稍等。」

  李義府走到他身邊眼神示意,「這是阿史那杜爾。」

  張大安手中的筆這才停下,再一次抬頭看著這個穿著粗野的突厥漢子,一身唐人的甲冑穿在他身上有些彆扭。

  禮部尚書已換了四個,從河間郡王再到張陽,又從許敬宗手裡再到張大安。

  這個阿史那杜爾許多事也都是當初張陽安排的。

  張大安頷首道:「那就帶他去驪山,至於縣侯見不見他,與我們無關。」

  李義府擔憂道:「就怕此人硬闖。」

  張大安淡淡道:「闖不進去的。」

  「喏,下官這就去安排。」

  天氣依舊寒冷,阿史那杜爾鼻孔出氣,甚至還有熱氣冒出。

  身為鴻臚寺的少卿,兼領安排外使的工作,李義府有些懊惱,又不能不管這個人。

  「既然禮部尚書都這麼說了,本官就只能帶著你去見驪山縣侯了,至於能不能見到,全看縣候的意思了。」

  阿史那杜爾沉聲道:「我在波斯殺了這麼多人,縣侯該見我的。」

  李義府皺眉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個阿史那杜爾有些奇怪,他為何如此執著的要見張陽,又道:「告訴你吧,這世道給天可汗與驪山縣侯賣命的人不少,不缺你這一個,而你們這些人中多數都見不到這位縣侯。」

  「就連……」

  李義府很想說自己也才見過驪山縣侯兩次,這句話終於還是咽了下去。

  沿著長安城外的官道一路向東走,見到了渭河之後就知道驪山不遠了。

  又走了一段路,見到了鋪設在路上的鐵軌,再抬頭看去就能見到一座秀麗的高山。

  這座山就是驪山。

  「敬仰縣侯的人有很多,能夠見到縣侯的人更少,今日帶來你若是縣侯不見你,希望你就此作罷,這長安也不是任由你放肆的地方。」

  阿史那杜爾的目光直勾勾看著驪山。

  等到村前,李義府翻身下馬說明來意,讓這裡的侍衛忙去稟報。

  半晌,侍衛又出來了,「縣侯說眼下沒空。」

  李義府問道:「這位阿史那杜爾非要見縣侯不可。」

  侍衛回道:「那就要看縣侯何時有空了。」

  「……」

  「站住!」一旁的侍衛一聲大喝。

  李義府側目看去就見到了阿史那杜爾飛奔跑入村子,心中暗罵,「彼其娘之!」

  只是他剛跑入幾步,就被十個侍衛押倒在地,龍武軍的官兵也圍了上來。

  等阿史那杜爾再抬頭,一把把橫刀已經在了眼前。

  李義府焦急道:「你何必如此?」

  「我!要見縣侯!」

  阿史那杜爾的吼聲,響徹四野,驚動村子裡的人,人們紛紛看過來。

  張陽本就在渭水河邊釣魚,距離阿史那杜爾所在的位置並不遠。

  小武先是看了眼小清清,低聲道:「師父,要將這個人趕走嗎?」

  「我要見縣侯!」

  他又是一聲大吼。

  張陽氣餒道:「總要有個交代的,去見見吧。」

  「嗯。」

  拿下頭上的斗笠,張陽收起魚竿一步步走向村口。

  阿史那杜爾被壓在地上,奮力掙扎著,被人按著頭臉頰貼著地。

  「把人扶起來吧。」

  「可是……」

  「讓人站起來說話。」

  「喏。」

  他聽到對話,感受到身上的手腳鬆了許多,緩緩站起身,目光落在了一個青年人身上。

  阿史那杜爾知道奈何不了這些侍衛,腰膝一使力就撲向這個青年人,想要拿他做人質。

  「鏘!」

  一把橫刀出鞘,刀光一閃,刀刃就抵在了阿史那杜爾的喉口。

  小武的動作凌厲,眨眼間已提著刀立在張陽的身前,眼神帶著煞氣,冷聲道:「你膽敢再動!」

  阿史那杜爾的喉口已經有了血跡,只要他再動一下,這個小姑娘是真的會下殺手的。

  縣侯身邊的女子又豈是善輩。

  阿史那杜爾鼻孔出氣,僵在原地。

  龍武軍的官兵也應聲圍了上來,提刀對著這個突厥漢子。

  李義府快步上前,連忙道:「是下官莽撞,驚擾了縣侯。」

  回頭看向阿史那杜爾喝道:「某家已帶你來見縣侯,你好大的膽子,膽敢行刺!不想活了。」

  「難怪你要見縣侯,原來是想行刺,朝中還在考慮對你的封賞,如今看來來年的今日,就是你的……」

  話還沒說完。

  阿史那杜爾大聲道:「唐人殺了我叔叔,我要他償命!」

  張陽看著他緩緩道:「你叔叔是頡利可汗?」

  「是!」

  「嗯。」張陽頷首道:「也對,你們阿史那一系都是親戚,當年頡利可汗……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說著話,他又輕拍了女兒的後背,問道:「嚇到了?」

  小清清抬著下巴道:「女兒不怕。」

  阿史那杜二爾又大喊:「你還我叔叔命來!」

  張陽低聲道:「這幾年你很不容易,天可汗會給你足夠的封賞,西征的將士都不會吃虧的。」

  「對了,現在的突厥人過得很好,他們聽從結社率小可汗的號令。」

  一騎快馬朝著驪山而來,來人是宮裡的李君羨,他策馬到眾人近前,朗聲道:「阿史那杜爾,休要放肆!」

  張陽頷首道:「當年陰山一戰,頡利可汗被俘長安,他是敗者,他的死活自然是天可汗說了算。」

  阿史那杜爾怒目相對。

  李君羨沉聲道:「綁了!帶走!」

  「喏!」

  「哈哈哈!」他近似瘋癲地狂笑著,笑聲帶著幾分淒涼。

  看李君羨帶人押著他離開。

  李義府好奇道:「咦?不押他去長安城嗎?」

  張陽看了一眼阿史那杜爾離開的方向,心中陡然一驚,向一側的龍武軍要了一匹戰馬,也跟了上去。

  小清清好奇道:「爹爹是要去做什麼?」

  小武收起了橫刀,溫聲道:「可能有一些陳年舊事要辦,我們回家。」

  「好。」

  阿史那杜爾被綁在馬背上,張陽跟著李君羨的隊伍一路來到渭北,這裡有一個村子,在村子的邊上有一間單獨的小屋。

  屋前坐著一個老人,正與一群孩子說笑著。

  張陽拉住了韁繩站在遠處看著,見到李君羨帶著人來到了這個老人面前。

  阿史那杜爾忽然跪下了,正捧著那個老人的手。

  張陽讓身下馬兒緩緩靠近,終於見到了這個老人的面容,他鬚髮皆白,又見他走了兩步,才知他瘸了一隻腳。

  終於老人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往事一幕幕地出現在腦海中,那是九年前的事了。

  張陽釋然一笑,心中暗道:對呀,那時候的頡利可汗坐上的那個簡陋的大孔明燈,也不知道他飄到了哪兒。

  後來誰也沒有見過他的屍首,天可汗也從未說起他的生死。

  原來他沒死,他就在長安地界。

  看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哭泣是一件令人不好受的事,阿史那杜爾跪在地上,目光看著頡利只剩下了哽咽。

  張陽讓馬兒往迴路走,心中想著或許當年的阿史那杜爾見到頡利大勢已去也想要吞併草原各部。

  念及親情,阿史那杜爾心中又怎會不記掛。

  張陽嘆息一聲,自語道:「天可汗吶,你的謀算真夠深的,要不是今天他來鬧,恐怕等頡利老死了都不知他的死活。」

  無論是收服人心,還是講義氣與仁義上,在李世民強大的個人魅力下,那號令天下英雄豪傑平定中原的氣魄猶在,又怎會沒有手段。

  以後的阿史那杜爾該是會真真切切地擁護大唐了。

  好心機,好厲害的馭人手段。

  在收服人心的手段上,還是天可汗更高一籌。

  九年過去了,天可汗只是坐在皇宮中安排了幾件事,就完完全全控制了阿史那杜爾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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