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外很安靜,眾人都縮在營帳中休息,馬上就能回到長安城了。▲𝐺𝑜𝑜𝑔𝑙𝑒搜索𝑠𝑡𝑜520.𝑐𝑜𝑚▲
薛仁貴與王玄策坐在火邊,低聲說著話。
「回長安城了,你打算在軍中任何職?」
聽著王玄策的回話,薛仁貴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妻子柳氏,她身上依舊穿著甲冑。
他又看向大帳內,裴行儉正在和許敬宗,還有李義府他們談著話。
薛仁貴低聲道:「全看朝中安排吧。」
王玄策湊近問道:「聽裴都護說那位驪山縣侯早在你科舉落第之時就看中你了,你此番回去想必也能得到驪山縣侯的舉薦。」
見薛仁貴依舊沉默不語,他又道:「中書省侍郎許敬宗,鴻臚寺少卿李義府,禮部尚書張大安,這些人可都是那位驪山縣侯舉薦的。」
在王玄策的理解中只要得到了驪山縣侯的舉薦都能夠在朝中得到一個很好的位置。
薛仁貴笑道:「我不是他們,我就是一個粗人。」
王玄策笑道:「仁貴,你就是太過自謙了。」
營帳內的對話依舊在繼續,裴行儉看完了兩封信,一份河東裴氏的竹簡,另外則是一張紙,紙上寫著的便是驪山縣侯的建議。
再看這位縣侯的話語,很有意思,比如說這一句,你本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將領,讓你去文職確實委屈了,但群眾里有壞人,言盡於此,你若想狂放地過完此生,我雖不理解,但尊重。
裴行儉來了興致,又問道:「現在的長安城是什麼模樣。」
許敬宗回道:「現在住長安城的人越來越多,是中原最熱鬧的地方,崇德坊是年輕士子聚集之地,據說這么小小一個坊市,每到開市的時辰就會聚集五萬讀書人。」
「還有東市,你在東宮的市集上什麼都能買到,不管是關外關內的貨物。」
「西市有很多西域人,突厥人,吐蕃人,還有波斯人或者是回鶻人,他們都在稱頌天可汗,至於其他地方老夫說多了也無用,裴都護到了長安城盡可以去看。」
「以前你還在禮部做個文吏,那時候的長安城還顯破敗,可如今已經是換了一副模樣,一天看不完,也看不盡。」
裴行儉還是點頭,笑道:「現在就想回長安,看看長安風光如何。」
李義府回道:「下官願與裴都護一起入長安。」
「好!」裴行儉一拍桌案又道:「那就請幾位與末將一起入長安。」
眾人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幾人說到了朝中的事情,李義府和袁公瑜一起說著長孫無忌,說到了太極殿打架的事情,裴行儉笑得很開心。
「這長孫無忌太不是東西了!竟一直阻撓西征。」李義府叫罵著,言語中要將長孫老賊生吞活剝。
酒水正酣,裴行儉卻是越來越清醒,在波斯就關注著往來的消息,便能知曉朝中因為西征爭吵不休。
哈立德一死,裴行儉就覺得該回去了。
不想朝中竟這等有趣,錯了這麼多年的長安風光,他打算看個夠。
「敢問三位,驪山是個什麼模樣。」
被裴都護這麼一問,三人都沉默了。
良久,許敬宗開口道:「如今驪山是一個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住在驪山的人生活富足。」
言至此處,李義府又道:「如今的驪山被關外人稱作仙山,也有人說張陽將人力當作資源,是一個惡人。」
裴行儉頷首道:「驪山縣侯能夠造出火器此物,當真了得,不知此番能否見到縣侯。」
許敬宗勸道:「裴都護還是莫要去見驪山縣侯。」
裴行儉無奈一笑,又道:「治理西域,征討西突厥,馳援波斯,開戰大食,四年了,若不是這位縣侯哪有這四年的風光,如何能不見他?」
裴行儉再看許敬宗帶來的書信,再看那句話,雖不理解但尊重。
好似在說你裴行儉竟可以胡鬧,這些事都與驪山無關了。
自嘲地笑了笑,裴行儉忽有了醉意,低聲道:「縣侯呀縣侯,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樣的。」
看裴行儉的狀態不太對,三人一起齊身,「裴都護府喝醉了,該多休息,我等先行告辭了,明日一早再來。」
說罷,許敬宗帶著人走出了營帳。
李義府小聲道:「裴都護此人該是我們這邊的吧?」
「呵,你要是和軍中的人有了瓜葛,活不了太久的。」
聽到這個警告,李義府躬身行禮道:「下官失言了。」
許敬宗在冷風中收緊自己的衣衫,看了看四下加快腳步離開。
翌日,軍靴踩在地上,泥濘的路面被凍了一夜,現在結了一些薄冰,一踩下去就碎了。
每邁出一步就能聽到細碎冰塊裂開的聲音。
一眾兵士醒來得很晚,當初在高昌時日出很晚,一般到了辰時天際才剛剛亮堂,到了午時才開始勞作。
而關中在卯時,天就亮堂了。
這也導致回到關中之後,對這裡的時辰與日出變化讓眾人竟一時間沒有適應過來。
裴行儉笑道:「有些不認識家鄉了。」
王玄策蹲坐在路邊,一點都不像是個征戰波斯,討伐天竺的大將軍,反倒是像個軍中的痞子。
故鄉就是有一種魅力,不論你在外面多麼地人模狗樣,回到了家鄉你就被打回原形。
薛仁貴吃著一張餅,顯然也是剛睡醒,雙目無神。
許敬宗今天穿著正式的官服,急匆匆走入營地,想告訴裴行儉別耽誤時辰。
但見到了營中眾人無精打采的樣子,一點不像是在波斯打了大勝仗的隊伍。
走入裴行儉的營帳中,許敬宗雙手遞上官服,「這是現在的都護府的都護官服,裴都護離開的時候還沒有,現在朝中剛剛制出來不知道是否合身。」
說罷,剛一抬頭,裴行儉正在往嘴裡塞著飯食,他吃得也很著急,腮幫子鼓鼓的,黑乎乎的鬍子長得也很亂。
「小裴都護,你怎麼還在吃?」
許敬宗給了李義府一個眼神,讓他先給裴行儉換上官服。
當下裴行儉一邊吃著,一邊任由李義府和袁公瑜給自己換著衣服。
一直走出了營地外,裴行儉嘴裡吃嚼著餅,問向營地里的薛仁貴,「薛大哥,這餅是誰做的?」
正看王玄策正整理隊伍,薛仁貴回神道:「是一個路過的鄉民送來的,特意囑咐交給裴都護。」
「嗯。」裴行儉提了提自己的腰帶,看著身上的官服左看右看,又道:「有些大了。」
許敬宗笑道:「他們以為能夠征戰波斯的裴都護應該是個壯漢,就按照軍中壯漢的樣式做了,這些人就沒有想過裴都護是個科舉入仕的文人。」
「無妨。」裴行儉又收了收腰帶,看了眼天色,日頭也已很高了,便翻身上馬,「走!回長安!」
「喏!」
軍中眾人響亮地齊聲回應。
列隊整齊,裴行儉踢了踢馬腹,馬兒便邁開了蹄子朝著長安城方向而去。
西征歸來的隊伍並不龐大,來時是兩千人隊伍,一路上又散去了許多人,他們都回到了各自的折衝府。
回長安城的隊伍也就三百人,裴行儉身為都護府騎著馬在隊伍的最前頭,身側便是中書省侍郎許敬宗。
跟在後頭的就是薛仁貴和王玄策。
長安城外,太子李承乾與中書省左丞站在城外一里地,遠遠看著隊伍朝這裡走來了。
當這支隊伍靠近長安城時,附近鄉民傳來一陣歡呼聲,他們見到了隊伍後方拉著的一車車的金子。
這些金子太耀眼了,這竟然都是從波斯帶來的戰利品?
沒想到西方竟然這般富有,就算是在大唐權貴人家能夠得到陛下賞賜的金葉子也是罕有。
這支西征軍竟然能夠帶回來如山一般的金子。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
小清清的聲音頓了頓,悄悄看令牌一眼書頁,她接著念道:「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孩子念詩的聲音總是最好聽的,小清清稚嫩的嗓音一遍遍地背著爹爹的詩。
小心安雖然聽不懂,詩中的意思,他也覺得好聽,便也跟著念了起來。
忽然又不念了,小心安好奇道:「姐姐,你怎麼不念了?」
小清清嘆道:「三百首詩,兩百篇詞,這輩子也背不完。」
小心安小聲道:「我幫姐姐背。」
「呵呵呵……」小清清乾笑道:「你連字都寫不好。」
這首詠梅很適合當下的意境,雖然驪山上沒有梅花,但驪山依舊還有積雪沒有化,隆冬時節剛過,天地間依舊是一片徹骨的寒冷。
屋內,張陽剛修好了暖爐的煙囪,這樣一來家裡有了取暖的新爐子,煙塵也可以從煙囪飄到屋外。
暖爐點起來了,屋內便開始暖和了。
李玥扶著腰坐下,她拿起一旁的書卷看著,聽著女兒在屋外念詩的聲音,心情很是不錯,問道:「西征軍回來了。」
張陽洗了洗手,點頭道:「嗯,今天剛到了長安城。」
「那些金子可送回去了?」
「嗯,已經送去他們的住處了。」
「如此也好。」
李玥心裡更滿意了,家中不能和軍中來往太多,她拿著一塊琉璃,低聲道:「這樣的透光度或許可以了。」
這塊薄玻璃上雜質已經去除了,但上面還是坑坑窪窪,用它來做眼鏡看起來的字也是一個大一個小。
張陽笑道:「可能是鍛造方式的問題。」
李玥將這塊琉璃扣在一個圓環上,大唐的第一個放大鏡,就此出世了。
小慧和小武剛從藏書閣走出來,她們也很喜歡小清清此刻念的詩。
這些詩出自驪山,也總有一天在中原傳唱。
現在的驪山鐵匠坊修建了一個很高的爐子,這個爐子每天能夠吞吐鋼鐵數十石。
據說只需要燒制兩遍就能將尋常的鐵料鑄造成橫刀所需的精鐵,只需要三天就能燒出一個衛府官兵所需要的刀盔鐵料。
只不過驪山還不滿足於此,他們要造出硬度更好的鐵料,正在研製一種細長的火炮,這種火炮的射程和威力更大。
此刻長安城,皇宮內,興慶殿前。
裴行儉與薛仁貴,王玄策站在殿外。
不多時,一個老公公微笑著走來,即便是如此老邁了,他還是很謙卑地行禮道:「陛下請裴都護入殿。」
裴行儉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頷首邁開腳步。
相比於那些唯唯諾諾的人,王公公更喜歡這樣有傲氣,又有朝氣的青年才俊。
陛下渴求的就是這樣的人才。
剛走入興慶殿,裴行儉就感到一股涼意,這是一種許久沒人踏入殿中,許久沒有陽光照入才有的這種幽深寒意。
殿內最上坐的人就是天可汗,站在殿門口有點遠,一時間看不清這個天可汗到底長什麼樣。
深吸一口氣,裴行儉躬身走入殿中,「安西都護裴行儉拜見陛下。」
「嗯。」
天可汗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
裴行儉猶豫片刻,低著頭躬身又道:「臣……」
「行了。」
話語忽又被天可汗打斷,裴行儉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還是自己的禮節或者說錯話了?
「這些年苦了你了,朕聽聞你們在波斯很不容易,你治理波斯頗有成效。」
「臣應該做的。」
「嗯。」天可汗又是應了一聲。
裴行儉始終低著頭,很想抬頭看看天可汗,可又不知道該不該抬頭。
「許敬宗見過你了?」
他慌忙回道:「陛下,昨日夜裡許侍郎來見臣,今日一早,臣與他一起來了長安城。」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書卷,長年批閱奏章導致近來遠看的視力越來越差,「朕聽說驪山再造一種奇物,能夠令人的眼睛重現年輕時的風景,你說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神奇之事?」
裴行儉沉吟片刻回道:「臣在波斯未曾聽說過這等事。」
「想來也是。」李世民又換了一個坐姿,拿起桌案上的一顆棗,自顧自吃著一顆。
正吃著,又將這盆棗遞給一旁的王公公,「賜。」
「喏。」
一盆陛下所賜的干棗放到了面前,裴行儉還是躬身,雙手接過後依舊是不敢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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