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繼續看著卷宗上的記錄,「你們要在四月份就種葡萄?」
張陽點頭道:「葡萄的藤蔓都是從高昌送來的,存活率暫且不說,培育還需要時間,按照我們去年的經驗來看,需要在四月份開始培植,再看看產量如何,陛下看到的培植也不是正式種植的意思。【Google搜索】」
「何以見得?」
「關外的作物首先要熟悉關中的土壤,其次才能考慮種植的成效,並不是說只要播下種子就能長出來,這是兩回事。」
李世民沉聲道:「如果驪山真的可以種出幾百畝的葡萄,豈不是又要發財了?」
「陛下說笑了,種地不像開設工廠,可以設立技術的門檻,中原人最擅長的就是種地,只要驪山一家可以種出葡萄,那麼還會有人種出更多的葡萄。」
張陽閉眼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驪山的目標,是要讓瓜果蔬菜走入千家萬戶,而不是為了充實自己的錢袋子,關中人需要這些,孩子們要強壯離不開營養的補充,孩子們要健康也離不開這些瓜果蔬菜,難道陛下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
「皇子公主們在驪山很少生病,身體底子差的弟弟妹妹反而越養越好了,這都和吃有離不開的關係,而且我們驪山的鄉民很少會鬧肚子,驪山的孩子也比其他地方的孩子更強壯。」
「如此多的佐證,生活習慣與飲食條件對健康何其重要,老師說過太府寺的工作事關唐人的飯碗,我身系如此重任,怎敢怠慢。」
……
與皇帝聊了很多,說了很多,也不知道他能夠聽進去多少。
太府寺的工作和這片大西北的治理,是重中之重。
讓東陽與李世民說了退耕之事,現在這皇帝又隻字不提,當真可惡。
女兒騎著自行車來到屋內,「爹爹,聽晉王舅舅在議論承天門。」
張陽好奇道:「承天門怎麼了?」
小清清搖頭道:「女兒也不明白,說是一直在洗承天門,隔幾天就要洗一次。」
張陽輕描淡寫道:「可能你天可汗外公最近愛乾淨了?」
「嗯,這小車車不好騎,不如熊大。」
「有時間爹給你好好改改。」
「嗯。」
女兒重重點頭,丟下她的小車車離開了。
他洗承天門做什麼?張陽思量了片刻又覺得這件事不重要,很快就拋之腦後。
「縣侯,鐵匠鋪送來的東西到了。」
張陽聞言走出書房,眼前放著一個圓盤形狀的零件,這是底火裝置的地盤。
李治,高陽和清河三人一起看著姐夫走入實驗室的門。
「姐夫是不是又在變什麼寶貝了?」
「我們去看看。」高陽壯著膽子往實驗室走著,來到門口發現這門推不開。
這扇門只有裡面有門栓,裡面鎖住之後,外人就進不去了。
李治抬頭看了看,唯一能夠看到內部情況的只有屋檐最上方的窗口。
三個人都是小個子,根本夠不著,就算是皇姐也夠不到,不要說她們這些孩子。
李治跳了跳嘗試,依舊是夠不到屋檐的窗台,三個娃娃抬頭看著屋檐的窗口愣神好一會兒。
最後妥協地整整齊齊坐在門口,陷入了沉思。
又過了片刻,聽到實驗室內傳來了響動,像是什麼東西的炸響。
三人中高陽最是機靈,高陽當即將耳朵貼著門,聽了會兒動靜,好像就這麼炸了一聲,隨即眼神滿是好奇,拍打著門問道:「姐夫!裡面怎麼了?」
「沒事!」
屋內傳來的話語聲。
高陽雙手叉著腰又大聲道:「姐夫,我剛剛聽到裡面有什麼東西響了。」
實驗室又傳來幾聲金屬的撞擊動靜,隨後實驗室的門這才打開,看著姐夫用黑布包著什麼。
張陽也低頭看向站在門口的高陽,「你們這是做什麼?」
「等姐夫。」
「等我做什麼?」
「姐夫在實驗室變寶貝,不帶著我們。」
「哪有寶貝,我怎麼不知道?」張陽不自覺往後看了一眼,而後用黑布包著自己的零件,氣定神閒地離開了。
李治與清河快跑入實驗室,這裡只能聞到硝石的味道。
清河查看著四周,除了幾塊石頭也沒有其他東西,她又是聞了聞,神色帶著幾分機敏,「姐夫又用了硝石。」
高陽低語道:「難道姐夫的寶貝是用硝石變出來的?」
孩子們的想像是很豐富的,這點想像是平時她們在藏書閣聽李玥講故事而來的。
張陽帶著底火裝置來到自己的車間,因為剛剛爆炸,現在底火口還帶著一些餘熱,拿起自己做的木頭鑷子,小心翼翼從內部取出一個薄片。
皺眉觀察內部構造,再將螺套固定,為時五天的底火裝置就做成了。
有了之前做燧發槍與土雷的底火經驗之後,做火炮的底火裝置順利不少。
使用火藥的當量不同,底火的承受力也不同,在燃燒時產生的高溫很容易導致炸膛。
通過在實驗室的試爆,張陽發現彈簧還是完好的,這才放心。
底火完成心情大好,接下來只要量產就好了。
翌日早晨,張陽將火炮餘下的圖紙讓嬸嬸送去鐵匠鋪,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拿出媳婦藏著的年糕,稍稍炙烤之後,耐心品嘗著。
等李玥和小慧從藏書閣出來,見到夫君吃著年糕,頓時加快了腳步,「這是母后送來的,又偷吃我的糕點……」
張陽又遞給她一塊,「你也嘗嘗?」
看老師對師父又氣又無奈,小慧站在一旁捂嘴笑著。
李玥自己吃著一塊又給小慧一塊,然後分給弟弟妹妹,宮裡送到的年糕就這麼吃完了。
小慧低聲道:「老師,年糕我家鄉也有,安排人多送一些來就是,眼下已經入春,只能等來年了。」
一家人正吃著,李世民又來了,這一次他帶著一份奏章,「有人彈劾你們太府寺。」
張陽接過奏章訝異道:「陛下說笑了,我們太府寺一直以來都很守規矩的,怎麼會有人來彈劾?」
李世民隨後拿了一塊烤好的外衣金黃的年糕吃著,咬了一口又覺得沒味道,撒了一些細鹽,再炙烤片刻繼續吃。
李治拿著一碟蔥油而來,「父皇,用這蔥油淋過之後滋味更好。」
「朕今日吃蔥花和韭菜炒蛋多了。」
最近李孝恭整日吃著韭菜炒蛋,皇帝與他們交流驪山美食時,少不了一起享用吃食。
皇帝與李孝恭還有太上皇之間的關係好了不少,李世民也因此沒少吃韭菜和蔥。
見張陽還看著奏章,李世民期待著他的神情,「淮南那邊說你們太府寺與他們爭搶茶山。」
張陽看著奏章上的內容搖頭道:「這些事……」
話語說到一半,張陽側目看了看媳婦。
李玥紅著臉走回了屋中。
張陽拿著奏章神色凝重。
李世民的心情很不錯,這件事雖說不算大錯,能抓到張陽的把柄,對皇帝來說是一件很寬慰的事情,原來驪山也會犯錯。
江南望族與茶山的事情,都是李玥和小慧安排。
李麗質知道事情敗露,連忙上前行禮,「還請父皇恕罪。」
見狀,李世民訝異道:「你為何這般?」
李麗質低著頭,「其實此事是皇姐與女兒一起謀劃的,與姐夫無關。」
聞言,原本寬慰的笑容凝在臉上,李世民覺得口中的年糕沒這麼好吃了。
「你……你說什麼?」
事到如今,李玥也知道瞞不住了,快步走上前,面對夫君與父皇行禮道:「此事都是女兒私自動用太府寺的印信所起,與夫君無關,也與麗質,小慧無關。」
李麗質連忙道:「女兒事先有參與謀劃。」
李世民瞧著自己的女兒,再看一旁的張陽,他的臉上竟然還有些許笑意。
「朕……」
此時欲言又止,李世民板著臉,「太府寺的印信都是你這位太府寺卿所管,出了這等事你也難辭其咎。」
張陽連連點頭,「對,陛下說得是。」
李世民頓時站起身,「你竟然還在笑。」
「陛下,我沒再笑。」
「你!」李世民又瞪眼看了自己的兩個女兒。
見皇姐來認錯了,一群弟弟妹妹也來認錯,她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反正一起認錯就是對的。
李世民沉聲道:「看來江南望族並不知道此事是朕的女兒所為,他們都覺得是你這位太府寺卿的意思。」
「茶山之爭從前兩年就有苗頭了,只是今年越演愈烈。」張陽拿著奏章顧左右而言他。
「朕的意思是江南望族彈劾的是你這位太府寺卿!」
左右彈劾的又不是他的女兒,這位老丈人又是天可汗,只要他不認這筆帳,自然就不算他家的。
張陽揣著手一臉為難,「陛下是要奪去在下的官身嗎?」
李世民一揮衣袖,「朕並無此意。」
張陽給了媳婦一個眼神,李玥領會之後便帶著弟弟妹妹退下。
華清池邊,張陽與這位皇帝丈人相對而坐,倒上一碗茶水低聲道:「陛下,此事要說難辦也難辦,要說好辦也好辦。」
「嗯,朕一直當你是自家人,不然也不會讓稚奴和高陽與這麼多姐妹兄弟都養在驪山。」
「陛下說得是。」
張陽給他倒上茶水,「但此事也不能只怪我這位太府寺卿,畢竟此事是玥兒私用太府寺印章。」
說起事情的緣由,他的臉色又不好看了。
皇帝自然不希望他的女兒犯錯,這要追究起來還是女婿的錯,當真是不講道理。
張陽將彈劾奏章放在一旁,「其實她們也挺聰明的,江南望族希望將茶山據為己有,但驪山借太府寺之名要將茶山劃給山民,從而讓太府寺與山民保持長久的合作,本來是他們江南望族一家之利,卻在太府寺的安排下要分給山民大部分,如此對方才會彈劾。」
李世民點頭認同這件事。
「陛下,先告狀不一定是好人,衣冠楚楚的也可能是衣冠禽獸,而那些被逼瘋的作亂的亂民,往往才是受害者,如此說來不覺得諷刺嗎?」
張陽繼續道:「江南望族的手段無非還是土地兼併,土地兼併是當下權貴與上位者的發家致富之道,這種方式不靠生產財富,通過上位者對普通人掠奪田畝,來獲得財富。」
「財富的總量不變,但財富的流向變了,更多地流向上層人手中,如此一來貧富差距越來越大,導致流離失所的人越來越多,如今已經貞觀十二年,這種手段再次出現了。」
李世民頷首道:「看來是彈劾者不懷好心,而玥兒她們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
張陽點頭,「他們為了利益總是有堂皇的理由,臣還是那句話,難道告狀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嗎?」
說起這件事,做皇帝的也是有心無力。
「朝堂自上而下,朕一定會讓他們看緊田畝。」
「陛下英明。」
除了英明沒什麼好說的,至少李世民是一個能抑制土地兼併的皇帝。
「既然已經有了彈劾奏章,朝中勢必要複議,朕需要給朝堂一個交代。」
張陽稍稍一禮,「臣會想辦法的,畢竟我與陛下是一家人,總要我幫忙料理之後的事。」
就差沒說皇帝的兒女犯了錯,自己這個做姐夫的要幫他把尾巴藏起來,再把痕跡擦乾淨。
天家的姐夫哪有這麼好當。
與陛下談完,張陽走入屋中,見到了委屈的媳婦帶著小武與小慧,還有麗質一臉認錯的姿態。
她們低著頭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髮髻垂下擋住了側臉。
張陽站在門前低聲道:「你們三個先出去。」
「喏。」
三位弟子齊齊應了一聲,便走出了屋門。
張陽將門關上,屋內就剩下了夫妻倆人,低聲道:「這件事的影響還挺大的。」
「夫君,那朝中會因此繼續彈劾?」
張陽坐下來翹著腿,拿起一旁茶杯,媳婦竟然還貼心地準備好了熱茶,喝下一口後清了清嗓子,「明確與你說,在你父皇治下,宗室都要小心翼翼苟活,更不要說我們是外戚,此事後果很嚴重,嗯!」
「那……」
張陽接著道:「你且先聽我說完。」
她的聲音低了許多,應聲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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