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府的出身本就低微,一直以來受盡了別人的冷眼,他受夠了。【Google搜索】
現在的他沒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正是這些屈辱,令他心中對仕途更加堅定。
與許敬宗和李義府定下了將來高句麗的規劃,高句麗這個小國的命運從此掌握在了大唐禮部的手中。
張陽與禮部尚許敬宗,還有李義府幾句話就將高句麗的未來描繪好了。
對於兩人將來的囑咐,張陽覺得沒有必要,現在的許敬宗已經不是當年了,他如今位列禮部尚書,羽翼已然長成,還有向陛下直奏之權,現在都敢向長孫無忌叫板。
還有李義府這本就是一個人精。
如此倆人在禮部,大唐的朝堂說不定又要別開生面了。
只不過動用如此兩個壞人,張陽發現自己在反派與奸臣的路上一去已不復返了。
看著倆人的背影離開,張陽感受到秋日夜裡的寒意。
走在村子裡的小道上,又見到了站在老師家門口的張大安。
「大安,今日好好陪陪老師與師母。」
張大安雙手相握作揖行禮,「多謝兄長一直以來照顧爹娘。」
張陽笑著擺手道:「大安兄弟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自然要照顧老師。」
人都是重感情的,這位老師指點自己的地方不多,但每一次都是一針見血。
重活一輩子,從一個無根的浮萍一直到現在,少不了這些長輩的指點和教導,讓自己沒有在這個時代走彎路。
若沒有他們,自己在大唐指不定會活成什麼樣。
張大安低聲道:「已經與爹娘商量好了,以後我就住在長安城的舊居。」
「你有打算,我就不插手了。」張陽雙手放在後背抬頭看著就要沉下去的夕陽,「如今的禮部形勢你也清楚,尚且不知陛下往後會怎麼打算,只是許敬宗就算現在是禮部尚書,以他的心性還要繼續上進的。」
不論是許敬宗還是李義府,他們初步嘗到了仕途滋味,自然不會輕易鬆口,也不會就此開擺不上進。
「兄長是有所憂慮?」
張陽笑道:「往後再做打算吧,朝堂就是這樣皇帝一句話可以決定太多人的命運。」
對此張大安也是無言以對。
拍了拍他的肩膀,張陽笑著走上了驪山。
回到家中,張陽給溫挺寫了一封書信,正在書房上下翻找著。
監督女兒小清清寫字的李玥疑惑道:「夫君在找什麼?」
張陽撓了撓頭,「我的驪山縣侯印信去哪兒了?」
「夫君稍等。」李玥連忙起身走出書房,而後又有些心虛的將驪山縣侯印放下。
家裡的東西都在媳婦手中看管的,張陽裝著糊塗也沒有多問,便在自己的書信上蓋下印信。
其實媳婦與小慧自己就有謀劃,不論是太府寺還是驪山縣侯的名義都被她們用來準備江南東道的茶葉大業了。
茶葉的利潤太大了,從貞觀四年皇帝第一次嘗到炒茶的味道。
之後的兩三年間,茶葉以一種不可想像的速度風靡了長安城,現在已經風靡了關中各地。
將來這茶葉生意會更好,嗅到商機的人早就開始準備了。
有人在并州準備茶葉,也有人在太原各地都想要種上茶樹。
而媳婦看中的便是江南東道茶葉,因為根據太府寺的典籍記錄,江南東道的水土最適合種茶葉,通過這兩年的了解,李玥嘗過各地種出來的茶葉。
只有江南東道種出來的,是最為合適的。
關中十月過了下旬,便是霜降時節,西北的冷空氣襲來,讓這八百里秦川大地都披上了一片銀白色的霜。
早晨也更冷了,張陽為了照顧兒子又是一晚上沒有睡好,三五個月大的孩子最是鬧騰。
頂著惺忪的睡眼,張陽打開家門坐在家門口洗漱。
「姐夫,今天教我玩魔方吧。」清河公主手裡拿著魔方期待道。
「讓你皇姐教,今天霜降了,是收穫白菜和捲心菜的好時節。」
張陽神情木然地刷著牙,又問道:「你刷牙了嗎?」
「這就去刷牙……」
她的神情低落又委屈。
張陽漱口洗臉,換上一身較為輕便的衣裳就要早早去山下的田地里忙活。
清晨的驪山很安靜,各家各戶的門也都半開著,大家也都在這個時候剛睡醒。
身為驪山的縣侯,張陽背著竹簍第一個走入菜地。
李淵和李孝恭還有李泰三人一起睡醒,爺孫叔侄三人瞧著大早晨就在田地里忙活的張陽,也是神情木然。
在驪山生活就要養成驪山的習慣,早起晚睡都要刷牙。
李泰一邊刷著牙走到菜地里,「牛闖他們已經將車床與蒸汽機的連接做好了,來年開春我們村子就可以復工了。」
他一邊用牙刷刷著牙,口中的話含糊不清。
「魏王殿下幫我把這些菜裝進竹簍中。」
「嗯。」李泰漱了漱口,便幫忙撿著菜。
太府寺一天到晚忙的就是這些事,算時節種菜,盤算每畝地產量之後,根據節氣與水土關係,讓作物的產量達到最合適的水平。
李泰低聲道:「姐夫,你說是物理造就的蒸汽機,那麼物理的盡頭在哪裡?」
張陽笑道:「物理的盡頭吶,誰也說不好,我們了解的不過是皮毛中的皮毛也算不上,以前我聽別人說物理的盡頭就是微觀的盡頭,但無數人窮盡一生都沒有看到物理的盡頭。」
李泰不理解微觀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記下了這句話。
看這胖子還一臉躊躇滿足的模樣,張陽不想澆滅他心中的熱血與理想。
物理吶,那是窮盡了幾代人的努力都看不到盡頭的學問。
物理可以改變世界,也可能毀了世界。
但它的盡頭窮盡幾代人也看不到。
以現在大唐水平,能夠造出蒸汽機還處於半知半解的狀態,未來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驪山正在收穫蔬菜。
而在朝堂上又是另外一番局面,朝中卻為了如何處置高句麗王的事吵得不可開交。
對淵蓋蘇文的下場倒是簡單,眾人一致認為這種亂臣斬了便是,死不足惜。
但對於高句麗王的處置朝堂爭論不斷。
以長孫無忌一直以來秉持的懷柔之策,他希望高句麗王可以與松贊干布一樣困於長安城便好。
他站在朝班前朗聲道:「陛下,高句麗王在高句麗已有多年,是正統王室,如此輕易就取締難免會引起高句麗內子民的矛盾,如此便越發難以治高句麗。」
長孫無忌行了一禮又繼續道:「臣以為將高句麗王安置在長安城,並且以高句麗王的名義號令高句麗人,如此才能保住安定又能得以安穩高句麗的人心。」
話語一出朝堂上滿是議論。
張大安站出朝班,朗聲道:「陛下,臣對趙國公的話有所妥當。」
面對一個新晉的臣子,朝堂上的張大安就是一個陌生人。
此人雖說有功勞,竟也敢直面反駁趙國公,朝堂上的議論是更大了。
李世民頷首道:「安靜!且聽張侍郎的說法。」
朝堂上頓時又安靜下來,許多目光都在這個新晉臣子的身上。
張大安面向長孫無忌低聲道:「趙國公,高句麗的禍亂是在何處?」
長孫無忌低聲道:「自然是淵蓋蘇文。」
「趙國公此話未免太過簡單了。」張大安繼續道:「自古以來高句麗的禍亂與不臣之心都是高句麗王使然,昔年前隋征討不臣的高句麗是誰在抵抗,是誰讓這麼多前隋將士埋骨異鄉?」
長孫無忌沉著臉,「若是就此取締高句麗王,高句麗人心不安又當如何?」
朝堂上,李承乾與徐孝德就在場,兩人都看著朝堂上講話擲地有聲的張大安。
當初傳聞中在東宮最沒出息的張大安,此刻卻成了最有出息的一個。
看著他與長孫無忌的辯駁,李承乾眼神中有更多的欣賞與擔憂。
張大安又道:「趙國公所言不過是為了一時,周禮有言,司隸掌五隸之法,辨其物而掌其政令。帥其民而搏盜賊,役國之辱事,為百官積任器。」
「凡囚執人之事,邦有祭祀、賓客、喪紀之事,則役其煩辱之事,掌帥四翟之隸,使之皆服其邦之服,執其邦之兵,守王宮與野舍之厲禁。」
面對長孫無忌,張大安不卑不亢,繼續道:「謂之亂世當用重法,高句麗之亂,亂不在民,而在高句麗舊貴族,亂在高句麗王,中原對高句麗疏於管制,高句麗之民只聞高句麗王卻不聞上國中原之音,任由其奴役高句麗之民。」
「此乃癥結所在,高句麗王不重要,高句麗之民才重要,令高句麗之民聞天可汗之聲,如此高句麗之民知天可汗,且有中原官吏治理,如此才能將高句麗之禍消弭。」
「趙國公未去高句麗,不知高句麗情形,不知高句麗之民心,在下去過那貧瘠之地,他們不知天可汗,畏懼高句麗王與淵蓋蘇文之輩,他們需要天可汗的聖明仁德。」
張大安躬身行禮,「臣請陛下旨,派出朝中支教人士,教化高句麗之民,高句麗萬千子民期盼著天可汗給他們帶去安定,帶去富裕。」
話音落下,在太極殿內久久迴蕩。
這是張大安第一次在太極殿發出聲音,也是這個年輕臣子第一次叫板長孫無忌。
此次眾人明白的和不明白的都清楚,整個禮部都在向長孫無忌叫板,有許敬宗更何況有張大安?
中書舍人唐善識站出朝班,言道:「陛下,張侍郎所言確有道理,但趙國公之策最為穩妥,一來高句麗王統治高句麗已久,大唐若輕易依張侍郎所言會被人非議越俎代庖。」
許敬宗也站出朝班,「善識此言不妥,何來越俎代庖,自漢以來高句麗便是中原四郡之地。」
「倘若高句麗一旦生變,你們禮部能擔責嗎?」又有人站出朝班朗聲道。
雙方爭執不下,殿前侍衛入殿稟報導:「陛下,前隋將士的屍骨到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安靜了下來。
禮部與長孫無忌的叫板被打斷,李世民打算親眼去看看前隋將士的屍骨。
李世民邁步走出太極殿,群臣跟隨。
在長安城外,一片肅穆,人群看著眾多的屍骨沉默不語。
一車車屍骨早已腐了,衣服帶著腐肉,甚至還有許多令人不忍直視的骸骨。
李世民見到這一幕閉上眼,沉默面朝天際,躬身行禮。
見天可汗行禮,群臣也跟著行禮。
至此身後長安城萬千居民也跟著行禮。
就算是楊廣再多麼地無道,這些將士都是無辜的,他們為中原征戰,為中原奮戰,奮不顧身。
這些人都是中原的好漢,自當禮敬。
三十年過去了,他們的孩子早已成人,他們妻子也已經成了老婦。
一時間人群中傳來了嚎哭聲,這嚎哭的聲音很揪心。
天可汗帶著群臣在這一車車的屍骨前,肅穆站立到午時,最後下旨厚葬,給予遺孀及其家人補償餉錢。
自此一場從前隋開始,牽掛在眾人心中又不敢提及的事落下了帷幕。
事後,李義府跟著許敬宗走在朱雀大街上,「處置高句麗之事陛下為何遲遲不下決斷。」
許敬宗嘆道:「趙國公所言也都是為了社稷呀。」
李義府躬身行禮道:「下官深知許尚書與趙國公不和,如今還能有如此言語,下官佩服。」
隨後,許敬宗沉著臉又道:「禮部的堅持也沒錯,如此亂國當用重典,非重典不能治此頑疾。」
李義府低聲道:「下官以為可以先暗中殺了高句麗王,逼趙國公就範。」
「義府啊。」許敬宗長嘆一聲。
「許侍郎以為呢?」李義府小聲道。
先是看他一眼,許敬宗皺眉道:「當年張尚書執掌禮部曾經教導過老夫,為人在世有所作為,有所不為,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但心中定要存有良知。」
李義府頓時肅然,「下官謹記。」
「害人者終害己,你看到那個弘文館主事了嗎?」
許敬宗望著前方的一個人影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李義府小聲道:「許侍郎的意思是……」
「此乃弘文館主事,害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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