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捧著這隻粗糙的大手,「這手還能養好嗎?」
見夫君另一隻手捧著書卷沒有答話,靠著結實的肩膀再看一眼,寫著一冊匠作相關的書籍。
「都這等手藝了,還需要看這類書籍?」
將手從她手中抽出,張陽攬著她的肩膀低聲道:「這冊書寫著的都是對木料的講解。」
「這卷齊民要術都看了多少遍了?」
「學到老活到老,你不是一卷書也反覆看很多遍。」
李玥想要再勸,又不想繼續說了,抬頭看著他的側臉,夫君就不是一個會閒下來的人。
等油燈火苗逐漸微弱,張陽這才吹滅油燈,夫妻倆想靠著睡去。
早晨,李世民回了長安城,留下了一大群孩子,李麗質作為領頭的姐姐,在弟弟妹妹中很有威信。
一大早,張陽還要給孩子們做牙刷,東陽和高陽已經過了換牙的年紀,但清河,城陽,蘭陵公主這些小丫頭還處在換牙的年紀。
皇帝有很多孩子,還有李福,李明兩個五歲大的孩子,他們身體從小就不好,總是容易生病。
這可能和宮中養孩子的方式有關。
涉及後宮事情,又不好多問。
做牙刷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情,也是一件很精細的事情。
將鬃毛紮起來之後,就讓王嬸來接手。
楊嬸在家裡鋪了一個大通鋪,孩子們以後都要住在這裡,陛下與皇后都回了長安城。
隨著孩子們越長越大,這個做姐夫的以後要操勞的事情便更多了。
張陽抬頭看向蔚藍的天空,今天的雲很鬆散又會是個大晴天。
帶上自己的一竹筐工具,便走上驪山。
順著石階一路往上走,空氣還有些清冷,深吸一口山頂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在新家還有一個很特殊的房間,這個房間有八道鎖扣,這是自己的實驗室。
牆體很厚實,地面鋪著磚石,為了安全起見這裡儘可能地少用木質的結構,就連房間的頂層都是用大石板蓋著的。
推開門,這裡有一個木桶和一個木盒子。
木桶中是經過提煉後的石油,村子裡用它燒過的油墨,提煉去除雜質之後,就成了這般。
張陽用一塊布蒙上自己的口鼻,小心翼翼打開這個木盒子,裡面放著白磷。
這是一種自然存放在空氣中都會自燃的東西,處理起來要非常小心。
張陽拿出竹筒,竹筒是分層的,最底下一層放著的是火藥,中間一層放好些許的白磷,用木片隔開之後,在最上方的一層放入提煉過的石油。
白磷是有毒的,在使用的時候要蒙住口鼻。
提著這個竹筒都要小心翼翼,在實驗室的地面上還挖有一個坑洞,其中放著些許木柴。
這個坑洞有一塊石板做蓋子。
張陽拉出竹筒底部的拉環,白煙頓時從底部冒出來。
心中默數片刻,將其丟入坑洞中,迅速蓋上了石板。
只聽到坑洞中一聲悶響,緊接著就有妖異的藍色火焰如星星點點從石板的縫隙冒出來。
等火勢小了一些,張陽從腰間拿出水囊,在石板表面倒水,這種藍色的火焰遇到水反而燒得更旺盛。
水克火,但對於油來說不是。
它遇到水甚至會燒得更大。
水從石板的縫隙流下,張陽迅速放開手,用腳踩著石板。
感受著石板傳到腳上的熱意,一直等其中的火焰燃燒殆盡,張陽這才走出實驗室,重新關好門記下實驗的結果。
燃燒和引爆很順利,燃燒的時間依舊偏短,下次增加燃燒物再嘗試。
引爆時間十息,比之前快了三息。
需要解決問題,引爆時間不穩定。
做好這些記錄,張陽收好這本小冊子。
投擲火器早就投入了戰爭中。
多數火器都是在瓦罐內裝入火油,在瓦罐的表面浸滿火油,燃燒其表面,用投石機投擲出去。
經常使用在大規模的攻城戰中。
可輕便火器,或者適合小顧作戰的火器還沒有。
這種運送和攜帶方便的木柄手雷用著倒是合適。
張陽脫下外衣跳入華清池中洗了洗,徹骨的冷水讓人直打擺子,咬著牙硬抗許久這才適應過來。
重新上岸換好一身乾淨的衣衫,再將之前的衣服燒毀後這才放心。
一旁有溫泉水,張陽不喜歡溫泉水的味道。
反正用溫泉水洗過之後還要用清水接著洗。
新家坐落在山頂上,冬日裡陽光直射,張陽坐在池邊感受溫暖,讓人渾身舒暢。
從庫房中拿出一根竹子,將竹管打通,扛著爬到自家的屋頂上。
張陽打算從屋頂裝個排水口,這樣遇到雨雪天,水流就能順著竹管而下。
從懷中拿出一顆渾圓的石頭,將它放在屋頂的平台上,看著石頭朝著一面緩緩滾下去。
反覆試了試傾斜面,按照它滾動的軌跡,以及最後的落點做好一個排水口。
張陽拿著錐子鑿出一個洞,正好夠竹管放下去。
再用砂泥將竹管與屋頂的平面澆築在一起,如此一來屋頂的排水口算是搞定了。
端著一盆水再次走到屋頂,倒出一盆水,看著水順著竹管流下,看著水流的落點,確認位置,再挖一條溝渠出來,水沿著牆角的溝渠就能流出去。
最近程處默很忙,他拉著上官儀不停地安排洛陽的事情。
紅燒肉幫要做一件大事,這麼大的事情只能上官儀來出謀劃策。
而在長安城以東,三百公里外的洛陽。
洛陽城內此刻很混亂。
屈突壽被任職為洛陽的郡守,在馬周拿下了三兩個不服從的守將之後,整個洛陽的兵權也落在了這個新郡守手中。
在洛陽有了可以調動的兵馬,孫伏加和馬周也有了一大助力。
而此時,洛陽城內,昔日的熱鬧漸漸退去,人們很敏銳地捕捉到,最近有事情要發生。
因為街頭上的閒散地痞突然多了起來。
諸多世家子弟此刻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手中收了上百石的白糖,花了近十萬貫!
按照李悻的說法,只要將這些白糖全部買下,洛陽掌握了定價權,以後想要怎麼掙就能怎麼掙。
可是他們掏空了自己的家底,甚至動用族中的銀錢,這才發現流入洛陽的白糖越來越多。
根本就買不完,白糖越來越便宜,已經降到了一斗白糖十貫錢。
就算稍富裕的人家,也夠買下半斗白糖嘗嘗。
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的白糖流入?
這場賭局已經玩不下去了,這擊鼓傳花的遊戲終究還是瘋狂中結束,洛陽城會有許多人傾家蕩產的。
眾人回過神想要去找李悻,此人已經消失有三天了。
當有人闖入他的家,發現他原本的住處空空蕩蕩。
怒火中燒的世家子弟,讓人一把火燒了他的宅院,來宣洩憤恨。
這不燒還好,這一燒就有了讓馬周與孫伏加抓人的理由。
帶著屈突壽安排的人馬,迅速拿下縱火的人,並且拷問之後,就順藤摸瓜找到了世家子弟。
盧家幾個子弟很快就被大理寺少卿孫伏加拿下了。
洛陽城內,肉山推翻眼前的桌桉,「都是蠢貨!」
他怒吼之下,身上堆積的層層疊疊的肥肉都在晃蕩,「他們難道沒有看出來嗎?那個孫伏加就等著機會下手!蠢貨,他要是供出了白糖,就會把我們都害了!」
「陳兄且放心,那李世民不敢動我等的。」
「不敢?」肉山看著這個范陽子弟怒聲道:「他李世民連自己的親兄弟都敢殺,難道還不敢動我等?」
一旁的范陽子弟冷靜下來,「錢財損失無礙,頂多被族中責罰,我們要留在洛陽城內,勢必會被牽連。」
大家的手腳都不乾淨,甚至還有人背著人命桉。
李世民來真的,孫伏加也玩真的。
「公子,公子!」家僕慌慌張張而來,「不好了!那新任郡守下令封城了。」
肉山幾經昏厥,他面色慘白,「快!告訴爺爺,讓他調動江西兵馬救我!」
「陳兄萬萬不可呀。」有人勸道,「私自調動兵馬,再按個謀逆的罪名,全族都完了。」
「還不是你們害得!」
肉山咬牙切齒,「只要能出洛陽城,一切都還有周旋的餘地。」
此刻他心裡很是煩惱,他幾經思量,「屈突壽掌握洛陽兵馬才不到半月,其中將領與他都還有嫌隙,來人帶足銀錢,去買通守將放我等出去。」
家僕慌亂道:「要是買不通……」
「買不通就要挾他!這洛陽上上下下,文吏武將哪個沒有收過我們的家錢!快去!」
「喏!」
這些天洛陽城門一直緊閉,民眾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知道官兵不斷地在抓人。
這天夜裡,一群世家子弟急匆匆趕往南城門,肉山已經用自己僅有不多的銀錢買通了這裡的守將。
至於城中還守著白糖不肯走的人也遲早被拿下。
已是顧不上他們,肉山帶著與自己交好的世家子弟狼狽逃出洛陽城,爺爺已經派人西面接應,只要跑出三里地,屈突壽就拿自己沒有辦法。
當眾人跑出城,跑出一里地,肉山已經跑不動了。
腳步不能停只能讓人攙扶著。
眾人又走了一段路,肉山使勁吸了吸鼻子,「怎麼有紅燒肉的味道?」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捧著碗的人從樹林中走出來。
月光下些許能夠看清,這個人拿著快子還在往嘴裡送著紅燒肉。
「那邊也有人!」一旁的家僕大聲道。
林中陸陸續續走出一群提著棍棒的人。
為首的人端著一碗紅燒肉飯,打量著幾人。
「幾位是大哥?我們有錢,有很多錢,只求放我們一條路,讓我離開洛陽地界。」
當即有認慫的世家子弟遞上沉甸甸的錢袋子。
對方收了錢袋子,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只聽得這些眼前這人朗聲道:「全部拿下!明日一早送官府!」
林中頓時出現了更多人,這些世家子弟本想反抗,但被酒色耗光了身體的他們,哪裡是這些壯漢的對手。
最後眾人都被他們用麻繩捆了起來。
肉山掙扎地趴在地上,遠處又來一人,與為首的那個劫匪講著話。
「告訴長安,事情我們會辦妥的。」
他們的對話,隱約只聽到了這麼一句。
紅燒肉是從長安城來的,之後才出現在洛陽,當李悻來了,在洛陽賣紅燒肉的人也更多了。
白糖……長安!
他頓時想通了,苦澀一笑,現在才明白,想通得太晚了。
這是一場騙局,他們早有算計!
天亮的時候,洛陽城門打開的時候,十數個洛陽子弟被麻繩綁著就這麼丟在城前。
他們被送入了巡視洛陽御史的官衙內。
有世家子弟大聲道:「都是李悻指使我們賣白糖的。」
孫伏加疑惑道:「他是誰?」
這些世家子弟樹大招風,而這個李悻很少走動在人前。
「他是宗室子弟。」
孫伏加拿出一份卷宗仔細看著,「宗室中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眾人面色又是一陣慘白,有人不信讓孫伏加再好好查查,最後的結果還是查無此人。
那之前派人去長安宗正寺查問名冊的時候明明有這個人。
肉山感覺天旋地轉,最後一絲清醒的神志告訴他這是一個天大的騙局。
洛陽城外一支兵馬正在快速朝著洛陽而去。
而官道又殺出了另外一隊兵馬攔在了官道上,奔赴洛陽救公子的兵馬對方的旗幟是關中的左驍衛,飛騎營的人。
這不是天可汗直屬的兵馬嗎?
應該在長安才對,怎麼會在洛陽?
仔細一想太過離奇又不敢冒犯,這支前來救世家子弟的兵馬只有認慫地退回去。
洛陽城,城堅池深,世家就算是再急眼,想要救人就要攻打洛陽,他們又要好好掂量一番。
而城內,孫伏加知道眼下時間最關鍵,開始對這些世家子弟的嚴訊,務必等到此事驚動朝堂之前,將罪名坐實,定下來。
這樣就算是到了長安也能夠將這些人治罪。
一旦朝堂上有人左右了風向,陛下但凡鬆口一切就又會前功盡棄。
只要有了罪名,接下來一切都好辦了,也能將他們繩之以法,對此刻的孫伏加來說時間很重要。
楊漣混跡洛陽,一直用著李悻的名字,他帶著十輛馬車日夜兼程,從洛陽一路趕到了潼關,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儘快將裝了滿滿當當十輛馬車銀錢送到魏王手裡。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