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武人與文人

  張陽嘖舌道:「你說做皇帝的為什麼都喜歡玩弄權術。【記住本站域名】」

  「等洛陽的銀錢到了我再也不想碰白糖生意了,當初姐夫答應過的,只此一次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我懷疑你父皇病了,開始精神變態了。」

  「呵呵呵……」李泰突然怪笑,「難道姐夫就沒有病嗎?與父皇相比又能好到哪去?」

  張陽翹著二郎腿,「魏王殿下這話不對,我怎麼就有病了?」

  李泰神色麻木地看著前方,「誰會大冬天還搖著扇子?」

  張陽下意識地將扇子放在一旁。

  「還有姐夫為人歹毒陰險。」

  「魏王殿下,你怎麼能罵人呢?」

  「姐夫要是沒病怎麼能寫出聊齋這等怪書?」

  「那是蒲松齡寫的,與我無關。」

  「這話有人信嗎?」

  倆人的話,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張陽連忙道:「打住!魏王殿下,我們能換個話題聊嗎?」

  李泰又道,「姐夫,別再讓我做壞事了。」

  「我沒人讓你做壞事!」

  「我不想再做白糖了。」李泰神情麻木語氣幽幽像是夢囈,「再這麼下去,本王遲早也會瘋的。」

  張陽拍著他的肩膀,「魏王殿下辛苦了,可以將白糖秘方交給你父皇。」

  李泰吸了吸鼻涕,「說了多少次,本王不辛苦,就是命苦。」

  「魏王殿下放心,我是好人。」

  「對,姐夫是好人,做壞事的好人。」

  張陽嘆道:「都說我是三張臉兩顆心的妖人,又有誰知道我的苦心。」

  「是啊。」李泰也是頗有感慨,「看了聊齋不過如此,鬼話哪有人心壞。」

  張陽琢磨著,「原來看過了聊齋,魏王殿下罵人的本事又高了幾分。」

  李泰突然元氣滿滿站起身,「姐夫過譽了。」

  張陽又道:「這世上有一粟壓滄海,也有一言亂人心,一身正氣有何可懼。」

  李泰言語堅定,「一不做!二不休!」

  聞言,張陽神情凜然,「魏王殿下果然是要造反了嗎?」

  李泰沉默了片刻。

  「魏王殿下若要造反,我舉驪山之所有物力助魏王殿下成事。」

  「姐夫,你想錯了!本王說一不做,二不休,是要將白糖的秘方交給父皇。」

  「原來是這樣。」

  不知道為什麼,張陽也是鬆了一口氣。

  總覺得李泰領悟了人生至理要當聖人,要造反。

  當一個人的品格逐漸逼近聖人水平的時候,他距離皇帝也越來越遠。

  做皇帝的人成不了聖人。

  要是皇帝成了聖人,這個天下也就亂了。

  好歹李世民厚黑,自負,又多疑。

  壞人的品質在這個皇帝身上深刻。

  鄉民用一天的時間將整個村子收拾了一番。

  第二天,臘月二十四,天空又下起了大雪。

  那頭熊鑽進了驪山不知道去哪裡野了。

  張陽帶著李泰在修建新家的排水系統,驪山行宮原本的排水道設計得很差,前些天大雪之後,就有不少地方又被堵了起來。

  還要重新疏通,重新修排水系統。

  更何況還有一個華清池,排水渠道是驪山新家的最大難題。

  細雪紛紛洛陽,李泰提著鏟子,正鏟著堵在溝渠中的淤泥。

  張陽帶著斗笠,盤腿坐在地上手裡拿著圖紙皺眉分析著。

  「魏王殿下,你要減肥,夏練三伏冬練三秋,可不能怠慢。」

  「啊!」

  李泰仰天一喊,發癲似地繼續清理溝渠中的淤泥。

  溝渠中的淤泥是被雨水沖刷進溝渠的,張陽在圖紙上做了標記,要填滿其中三條溝渠,並且再新修兩條,並且溝渠旁還能用來種菜。

  張陽看著自己的圖紙滿意點頭,「如此甚好。」

  李孝恭帶著一個上了山,張陽抬眼看去雪中的人影,被領著而來的就是李大亮。

  張陽笑道:「大將軍,你怎麼來了。」

  對方沒有回話,李孝恭的目光看著掘淤泥的李泰,「青雀他這是……」

  「魏王殿下啊……」張陽回頭也看了一眼,「最近魏王殿下正在感悟人生,畢竟剛過十五歲的年紀,正是對人生最迷茫的時候。」

  看李孝恭還是一臉不解,張陽清了清嗓子又道:「把魏王殿下看緊一些,省得他叛逆,最近這胖子瘋瘋癲癲的。」

  李泰的動作稍稍頓了頓,挖淤泥更賣力了。

  一陣山風吹過,四周更冷了一些。

  張陽揣手道:「李將軍此來是喝酒還是吃肉?」

  李大亮先是打量四周,道:「他們來驪山都是為了吃酒吃肉嗎?」

  「其他人當然不是這樣,但陛下是這樣的。」

  李大亮看了一眼張陽手中的那張紙,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線條,看著像圖,「這是?」

  「這是我們的驪山的新基建,只要將這個圖紙上所繪的溝渠建成之後,我的驪山會成為人間一片樂土。」

  「聽著倒是有意思。」

  聽著話語,李大亮對張陽多了幾分高看,「可否向老夫解釋一下。」

  張陽咳了咳嗓子,「其實驪山的水系很發達了,我靈感來自南水北調的大工程,將驪山的水引下山,之後便繞過山腰,在其山腰處種滿了各類果蔬,如此一來便又是一片好水土。」

  李孝恭和李大亮當年也都是南征北討的將士,從來都聽說北方的水南下而去,就沒有聽說過南方的水能夠倒流北方,河流走勢根據地勢而定。

  南水北調這種改天換地的手段,尋常人想都不敢想。

  李大亮思量片刻,撓了撓頭,「老夫來找你,不是聽這些高談闊論的。」

  「大將軍此來作何,倒是直說呀。」

  李孝恭尷尬一笑,惹得李大亮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大亮,這小子有時候就是不太正常,你不要見怪。」李孝恭在一旁勸道。

  仔細一看確實不正常,魏王還在不遠處鏟著淤泥也不太正常。

  李大亮從懷中拿出一捲紙,「孔穎達老夫子已經去了官學署,可他老人家希望你出個題。」

  「什麼題?」

  「考校兵士,用來做文章的題目。」

  張陽看著這張紙,這上面寫著的就是孔穎達老夫的話語,老人家所寫的是一道論語經典論述的題目。

  「他老人家不是寫好了嗎?」

  「他老人家說了,讓張侍郎也寫一題。」

  張陽神色糾結,「難為我了,文科不是我所擅長。」

  「但你能寫出聊齋。」

  「大將軍又誤會了,聊齋是個叫蒲松齡的人所寫,不是我寫的。」

  李大亮不想和這個小子講話了,和他講話好痛苦,難怪東宮有傳聞張陽在東宮任職掌事,從來不說人話。

  他的目光看向正在纏著淤泥的魏王,怪可憐的。

  「我就隨意出一題。」張陽說著話從腰間按出一支細毛筆,在其上寫了一題,「這樣就可以了。」

  李大亮瞅著他所寫的題目,「這是什麼?」

  張陽再將自己的毛筆收起來,「題目呀。」

  「這是何題目?」

  「大將軍您莫非不識字?」

  「老夫認識字。」李大亮沒好臉地說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與挑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和擔當!圍繞這句話來寫作,字數八百字往上,文體不限。」

  聽著張陽將題目念完,李泰那邊鏟淤泥的勞作也結束了,推開上方用來截斷水流的石碓,山上的水嘩嘩嘩流淌而下。

  水流清澈看著也舒心很多。

  李大亮看著題目,許久後點頭,「雖說你小子不說人話,但這題確實意義深遠,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不論是年邁一輩當年平定天下,還是當下一代人保境安民,吾輩義不容辭。」

  「大將軍您看多好的題目,多好的立意。」

  「比孔穎達出題用論語這般好太多了,老夫很滿意就此告辭。」

  「大將軍慢走。」

  李孝恭還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回神,愣神半晌留下一句,「老夫去送送他。」

  「河間郡王慢走,大將軍慢走。」

  李泰雙手撐著鏟子,讓自己休息片刻,「這是怎麼了?」

  「最近忙著治軍,他們想要提高軍中將士的學識修養。」

  「一群殺才手捧前賢典籍念書,這種場面也太別致了。」

  張陽點頭,「在下也這麼覺得,軍中的教學方式應該和別人一樣,盲目提高只會跌入陰溝。」

  「確實是這樣,我就不會跌入陰溝。」

  「為何?」

  「因為本王此刻心神清明,跟著姐夫做了這麼多年的壞事,是要做好事補上功德的。」

  「魏王殿下餓了嗎?」

  「餓了。」

  張陽收起自己的圖紙,「去殺兩隻雞來吃如何?」

  李泰咧嘴一笑,「那太好了。」

  李大亮將這道題帶入了長安城,送入官學署之後,年過六十的孔穎達鬚髮皆白如同枯枝的雙手顫顫巍巍拿著這道題,「此題當真出自張陽之手。」

  李大亮笑著點頭,「老夫子覺得如何?」

  孔穎達看似已年邁帶眼神手中的精氣神很足,他不住點頭,「高呀!實在是高,此題出得當真刁鑽,老朽佩服,不愧是寫出紅樓與聊齋的奇人,此人切實拿住了此時大唐所需要的是什麼。」

  「老朽以為此題應當拿給陛下去看。」

  這裡的主事岑文本急急忙忙將這道題送入了宮中。

  皇帝看了這道題之後很高興,當即下旨將這道題傳閱給朝中三省六部九寺,包括所有的衛府將士。

  弘文館,崇文館的學子也開始議論。

  來年五月就是科舉,長安城中有不少學子。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與挑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和擔當!圍繞這句話來寫文章,字數八百,文體不限……」

  此題一出,長安城的讀書人都安靜了下來。

  使命,挑戰,責任,擔當。

  還要引經據典寫個八百字!

  一下子為難住了不少人,大家熟讀典籍,考校典籍中的內容倒是簡單,可面對題目立意,書寫心中志向,眾人都覺得自己手中的筆很沉重。

  這八個字寫盡了大唐這代人,心氣所向。

  奮鬥勞苦半輩子,不負使命,拿出責任與擔當。

  題目一出可苦壞了軍中不少將士,別說寫一篇文章了,甚至有人還認字都認不夠八百個。

  深夜,程咬金等將領是收到旨意最早的一幫人。

  他看著提筆而起又放下,「何人出題!某家要去會會他!」

  一旁昏昏欲睡的家僕,見大將軍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珠子,連忙道:「據說是李大亮將軍去驪山求題而得。」

  「驪山!又是驪山……」

  家僕小聲道:「是否叫上家中的三百部曲,明日一早奔赴驪山?」

  「不必了,既然是驪山……某家殺過去也無用,去外面再抓幾個讀書人。」

  「喏。」

  長安城有諸多將士想要將這個出題人給剁碎了嚼一嚼咽下去。

  還八百字!這些殺才哪個能寫八百字的文章。

  長安城各個衛府怨聲載道,而文人這邊倒是精神振奮,魏徵寫完一篇千字文章,大笑一聲,「吾輩當如此!」

  寫文章的事情到了第二天,有不少武將對這道題熬得精神萎靡,逐漸萎靡的神情轉為了怒火。

  有不少人殺到了新建設的官學署門口,此刻這裡大門緊閉。

  孔穎達與岑文本正站在原地如臨大敵,他對一旁的小吏道:「快去國子監與弘文館叫人,就說這幫殺才,要來為難孔穎達老夫子。」

  「喏!」

  那小吏聞言點頭,看了看四面高牆,最後從後院翻牆而出。

  孔穎達聽了岑文本的話語氣得鬍子在打顫,「老朽活了一輩子,此刻成了你要挾文人的由頭,他們本就不是衝著老夫來的。」

  岑文本行禮道:「老夫子見諒,為解官學之圍下官只能出此下策,若那幫殺才衝進來,老夫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孔穎達冷哼一聲,「老朽豈會怕他們!來人開門!老朽且與這些殺才論一論。」

  眾人連忙攔住,「老夫子萬萬不可衝動,這些殺才此刻怒火中燒,休要與這些人理論。」

  孔穎達拿出了捨得一身剮的架勢,卻見外面的人已經開始撞門了。

  很快院牆的另外一邊又傳來吆喝與密集的腳步聲。

  「爾等殺才,休要放肆!」

  東面的一聲大喝,讓這些撞門的殺才停下了!

  「官學為難我等武人,你們是來說理還是比拳腳?」

  「我輩當為大唐有擔當有責任接受使命,你們這些殺才豈能在此地為難孔穎達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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