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再見歐陽詢老先生

  陛下說是打三十大板,殿前的侍衛確實押著程咬金打了三十大板,至於這個板子怎麼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將軍可以不懂事,做侍衛的不能不懂事。

  真要是真的打下去得罪了人不說,指不定程咬金這個混世魔王回頭怎麼打回來。

  張陽的腳步跟著,「大將軍又被罰了十年俸祿,眼下沒有任何的怨言,更是下官的榜樣。」

  程咬金停下腳步,似乎是受不了這番嘮叨,皺眉道:「人才吶,可惜了。」

  眼看程咬金就要走進家門,張陽又追問道:「大將軍,您還沒說呢,我們驪山的棉花買賣,怎麼大將軍部曲也參與了。」

  「老夫用紅燒肉的生意和李孝恭互換了三成,眼看著驪山富裕某看不慣。」

  聽著這番回話,張陽注視著程咬金走入自家府邸,老程家的大門很寬敞,彼此朱雀大街上其他各家都要寬敞。

  一言不合就動手,對文官也是手下不留情,就差在腦門上刻著彪悍兩字。

  「你怎麼來了?」程處默正巧走出家門。

  「朝堂發生了一些事情,我送大將軍回家。」

  程處默詫異看了看自家的家門,「準備出去打獵,要不要一起。」

  張陽揣著手,「午時有事情安排了,就不去了。」

  「可惜,聽說自家莊院的牛又摔斷了腿。」

  「我有大事要辦,真去不了。」

  程處默掃興一嘆,「也罷,回頭讓人給你送牛肉過去,之前的醬牛肉很是美味,就是不夠吃。」

  「這回我再多做一些。」

  「甚好。」

  長安城外,牛闖帶著自己村子裡的人剛剛離開,昨晚幹完事情一直躲到了天亮才出來。

  「牛哥,我們潑了這麼多戶人家,會不會潑錯了。」

  牛闖撓著後腦勺,「你們識字嗎?知道那些人家是誰嗎?」

  幾人還是搖頭。

  牛闖手裡還拿著長安城的圖,「縣侯常說做事要用智慧,來之前就讓人打聽了這些文官的住處,與其怕出差錯不如都潑了。」

  「還是牛哥高明。」

  一群村民腳步跟著,時不時心虛地回頭看看,確認沒有官兵跟上來。

  牛闖又道:「再說了昨晚天這麼黑,你看清門匾上的字了嗎?」

  「別說看清了我們連字都不認識,還是牛哥有智慧早早就準備了地圖。」

  牛闖一臉認真地點頭,「縣侯常說讓我們多讀書,咱們平時要跟著孩子們多看看書。」

  「牛哥說的是。」

  最近牛闖一直都在跟著上官儀學辦事的方式,以前沒讀過書,身為一村里正也沒有經驗和官府打交道,更不要說一些條例上的事宜,更是一問三不知。

  有了上官儀之後,牛闖覺得自己的擔子少了,從地位上來說,上官儀從一開始來到村子,很快就得到了村民的信任。

  牛闖也漸漸發覺自己在村子裡的號召力也大不如從前。

  看上官儀正和武士彠正在商議擴建工廠的事宜,他急忙走上去旁聽,多學學別人的辦事方法。

  對太子來說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也是邁出重要一步的一天。

  曲江池中央的水榭,爐子上正熬著一碗肉骨頭粥,李玥的胃口不錯,連吃了兩碗。

  張陽道:「味道寡澹了一些,你最近有些上火儘量控制一下伙食。」

  李玥擦去嘴角的粥,帶著小武去一旁做題。

  楊嬸帶著一位老人家走入曲江池中,一直領到近前。

  張陽囑咐道:「過會兒太子和蘇亶一家也會過來,還請嬸嬸去門外照看一下。」

  楊嬸點頭走向曲江池外。

  等歐陽詢拄著拐杖走來,張陽盛了一碗粥,「今天的天色陰沉也很悶熱,看起來又要下雨了。」

  歐陽詢已老邁不堪,他走到水榭中仔細聞了聞,「好香的粥。」

  「您老嘗嘗?」

  歐陽詢放下手中的拐杖坐在一旁,先是淺嘗一口,「來時確實沒有用法飯食,老夫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吃這種粥倒不錯。」

  張陽遞上一個木勺,「家中妻子有身孕,之前孕吐嚴重現在伙食上的口味也比較重,導致現在上火,又不能胡亂喝藥,我這才煮了口味清澹的黍米粥。」

  一陣涼風吹過,歐陽詢剝開嘴邊的鬍鬚,一口接著一口把碗裡的粥喝完,「喝完你的粥,老夫感覺到五臟六腑都有暖意,許久沒有吃得這般痛快了。」

  「抱歉,學生用這樣的方式來邀請老先生,不好上門過問老先生的身體,出此下策。」

  「老夫聽說今日朝中有不少人在彈劾你。」

  「在下年輕氣盛,為人處世難免有疏漏,其實朝中諸多文吏對我的意見,我還是能夠接受的,有時間也可以改。」

  「改?」歐陽詢笑道:「你不像是能改的人。」

  「是嗎?」張陽點著頭喝了一口茶水。

  「面對千夫所指你都毫不退讓,老夫以為你是一個認定了目標就不會改變的人,你不會改的。」

  歐陽詢說著話聲聲嘆息,他望向曲江池廣闊的湖面,「許久沒來這裡了,聽說陛下將此地封了,你是如何進來的?」

  「不瞞老先生,其實我和陛下達成了條件,現在曲江池就是我的後院。」

  「原來如此。」歐陽詢撫須點頭。

  這老人家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還是人到這種年紀了,就算是皇帝退位了對他來說也不是一件大事。

  「老先生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歸隱山林,慢慢老死。」

  張陽搖著手中的蒲扇,「老先生說得好坦然。」

  「人終有一死,老夫的棺材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入土。」

  張陽清了清嗓子,「這話不吉利。」

  歐陽詢笑道:「現在喝了如此有滋味的粥,老夫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動不動就說死活得和我老師一樣,太煞風景。」

  「張公瑾還活著?」

  歐陽詢的語氣終於有了詫異,張陽無奈點頭,「活著呢,活得好好的,我們驪山這般養老的好地方,最適合您這樣長壽的人。」

  「記得是北征突厥回來的時候,有人說張公瑾活不過兩年,那時老夫還感慨正是壯年的他要英年早逝了,有杜如晦在前,不想再走一個謀臣。」

  張陽用池水洗了洗竹筒杯子,給歐陽詢倒上一杯白開水,「其實我驪山有很多養生之法,延年益壽也是我們驪山醫館團隊在鑽研的大項目,太上皇他們都在驪山,您老也可以去走走。」

  「住就不用了,老夫想去驪山看看張公瑾。」

  「那好,我來安排。」

  歐陽詢點頭,又從懷中拿出一捲紙,「老夫近日鑽研出來的字帖,這便送你了,這一輩子專研書法,能留給後人的東西不多,有一份算一份。」

  「多謝老先生。」

  看太子已經來了,歐陽詢站起身:「老夫就先告辭了,下次相見老夫會帶著褚遂良來,他的書法造詣一樣不差。」

  「老先生慢走,等我將事宜安排好,還請老先生去驪山走走,山好水好人更好,保證老先生滿意。」

  「嗯。」

  歐陽詢點著頭拄著拐杖一步步走遠。

  李承乾見到歐陽詢也是連忙行禮。

  大唐的老人一個個接著離開,對大唐來說損失,這種損失也是不可彌補的,看著這位古往開來楷書第一人的背影,張陽躬身一禮。

  老人家年紀越大性格越古怪,讓人難以捉摸,老先生活得灑脫值得佩服。

  一直等歐陽詢走出了曲江池,李承乾這才快步上前,「老先生是來見你的?」

  張陽揣手道:「我來曲江池散心正好撞見老先生,相談一番不是很愉快,他便離開了。」

  「相談不愉快?孤看老先生的神色面容挺好嗎?」

  「是嗎?」

  李承乾再一回神,「不說老先生,先談談蘇亶一家,你說的辦法該如何做。」

  張陽重新坐下來,「在你父皇眼中太子是向蘇亶問及政事,不能牽涉他的女兒,想要陛下打消疑慮也簡單,只要與蘇亶發生口角,有政見不合之處起了爭執,而且這件事要被陛下知曉。」

  聞言,李承乾釋然一笑,「孤受教了,長安城的青年才俊中還是你最陰險。」

  「就當殿下誇我了。」

  看張陽厚臉皮又有些得意的模樣,李承乾想要再說什麼,只好無奈笑笑。

  給太子也盛了一碗粥,蘇亶帶著自己的女兒也來了。

  張陽朝著遠處向他們招手,又對李承乾道:「接下來的事情就看太子了,我與蘇亶還有話說。」

  李承乾難得臉紅,看著走來的父女倆人,慌張走上前行禮。

  張陽坐在水榭中遠遠看著,「有道是喜結良緣,蘇少監的女兒能夠嫁給太子殿下實乃一件好事。」

  蘇亶還穿著黑袍官服,這官服看起來很老舊都漿洗褪色了,想來蘇家也並不富裕。

  要給太子安排一個富裕的親家其實也不錯,做皇帝的不希望儲君被女方家世控制。

  就選了最不起眼的蘇亶。

  蘇亶四十多歲的模樣,個子並不高,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事情的來由都聽小女說了,張尚書下官以為既然皇后與陛下有意將小女嫁給太子,何必再徒增如此多的曲折。」

  張陽一臉的愁容,「蘇少監,我和太子既是儲君與臣子,更是朋友,身為朋友要幫的忙我一定會幫忙。」

  蘇亶拱手向太極殿行禮,「既然是陛下來抉擇,臣子的看法又有何用。」

  張陽看了看遠處,太子和蘇氏正說著話,兩人之間還隔著半米遠的距離,都低著頭不敢看對方。

  啊,這該死的青澀。

  說來太子談個戀愛不容易,而且這是太子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張陽收回目光又看向蘇亶,「蘇少監覺得這件事全憑陛下打算,你心裡對喜結連理這種事依舊抱有遲疑?還是說你本意上沒有想過自己女兒的未來。」

  「嫁娶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太子也是,家中小女也是。」

  明明比張陽年長,可對方表現出來的壓力比之朝中其他人並不少。

  蘇亶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向張陽,而自己只是一個給皇帝整理典籍的秘書監少監,哪裡來的職權。

  張陽年紀輕輕就得到如此聖卷,位列六部尚書,這是自己一生都達不到的成就。

  從這個人發跡開始,張陽不過十九,到現在年過二十有三,他在朝堂為官倒也坎坷,一次剝去了官身,又被陛下重新起用,甚至還能開闢外交院。

  到如今立功不少,甚至被封縣侯。

  蘇亶低聲道:「嫁娶之事,下官以為太子要娶或者是陛下的安排,下官都無法左右。」

  「蘇少監,在你們眼裡或許禮教永遠是第一,既然太子和蘇少監的女兒能夠情投意合,我覺得我們應該盡力促成這件事才對,讓我們大家都沒有遺憾。」

  蘇亶點頭,「若是太子對小女有情,再能結為連理,下官自然也是高興。」

  得到這位太子未來老丈人的肯定,張陽心中的石頭也終於落下。

  張陽給他倒上一杯茶水,「那我們是在一條船上的人,有些話我也就明說了,身為父親你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個好歸宿,與其嫁給陌生人,不如我們就此順手推舟。」

  蘇亶站起身行禮,「小女確實對太子有意,若能結為連理,這份天大的人情下官必定銘記在心,以後但凡有用到下官的地方,張尚書儘管安排。」

  「你為了女兒也是不容易。」張陽扶著他,「再怎麼說你都是長輩,別對我這般畢恭畢敬,我很不適應。」

  蘇亶又道:「下官一直以來都沒有主見,遇事也不會做決斷,還請張尚書安排。」

  張陽點頭,「我接下來的話語你可聽好了。」

  「下官一定銘記。」

  一個計劃在張陽的口中說出,期間李承乾和蘇氏的距離又近了一些,不多時倆人已經可以肩並肩走在一起了。

  為了愛情太子願意冒險,蘇亶為了自己的女兒都能夠放下長輩的身段。

  這門親事說什麼也要成了它。

  一直到了傍晚,和蘇亶安排好了接下來的事宜,他才帶著女兒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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