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世民調查張陽的身世,這小子一身本領與見識到底師承何人?
從來不信什麼天命所歸,更不信袁天罡說過什麼逆天改命的事情,作為皇帝,李世民自認也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爭奪而來,身為皇帝,他打心裡不信這些傳說。
李世民更願意相信一個人從出生到長大都是受環境影響。
一個年過二十的年輕人能夠有多少本領?
他的本領一定是有人傳授的人,而且還是一個隱士高人,秦嶺老人多半只是一個幌子,掩人耳目。
做一個皇帝,李世民更在意張陽的來歷。
眼看五月就要過去,又是一個消息送入朝中,松贊干布派使者去了松州,並且願意向松州萬千子民立碑道歉賠罪。
消息一到長安城,正在家中做木工的張陽便被李泰給拉了出來。
「魏王殿下,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李泰咧嘴笑著,「我就是想看看祿東贊現在的表情。」
任由這個小胖子拉著,從朱雀大街路過一直到了驛館,此刻許敬宗和張大象也在這裡。
許敬宗解釋道:「聽這裡的夥計說祿東贊喝得酩酊大醉還時不時哭泣,下官這便來看看。」
幾人走到驛館的二樓,入眼的是抱著酒罈子哭泣的祿東贊。
房間內也充斥著酒味,他眼前的桌桉放著一卷羊皮,其上面寫滿了吐蕃文字,這是松贊干布讓人交給祿東贊的。
原來松贊幹部在向松州道歉之前,已經讓人把消息送到了這裡。
「大相兄,現在我們可否接著談判了。」
祿東贊紅著眼抬起頭,「不談!我們吐蕃勇士寧可戰死也不談!」
許敬宗先是拿起羊皮卷,便讓驛館的夥計來收拾,「不要再讓大相喝酒了,這么喝下去別把人喝死了。」
「喏。」
看他這個狀態,現在想談也談不成。
重新回到外交院,許敬宗把羊皮卷交給了張大素,現在的張大素不僅精通西域話,還懂吐蕃文字。
是外交院最得力的翻譯。
翻譯的過程並不快,張大素還要時刻對照他自己的冊子,算是他在吐蕃做的詞典,用來認識吐蕃的文字。
李泰剝著茶葉蛋笑道:「老許,你看到了嗎?那祿東贊紅著眼要吃人的樣子。」
許敬宗再是勸道:「魏王殿下吃慢點,被茶葉蛋噎著很不好受。」
李泰還是一邊吃著一邊講著話。
等大素翻譯好了,張陽這才拿過來看著,「去了吐蕃大半年,都已經能看懂吐蕃文字了?」
「其實吐蕃文字與中原文字也近似,只要找到方式方法想要閱讀也不難,就是吐蕃人講話不像我們中原一個字一個音,我自己做了一個冊子,用來記錄之後方便很多。」
看著羊皮卷上的內容,原來是祿東贊先前給松贊干布的信並不是讓吐蕃道歉的。
而是讓吐蕃血戰到底。
許敬宗看完嘆道:「沒想到這個祿東贊也是個鐵錚錚的漢子,說什麼都不肯低頭,現在知道松贊干布要這麼做,他是一生抱負都要廢了。」
信上的內容可以得知,松贊幹部一開始是打算聽從祿東贊的建議,打算和唐軍血戰到底。
只是沒想到手中的大軍潰敗得如此快。
而且松贊干布還說了吐蕃人並不像中原人這麼有凝聚力,部落之間的聯繫本就鬆散,投降的人比戰敗的人都要多,這仗還怎麼打?
如果是凝聚力很強的中原人,遇到敗勢還能一起撐著,保衛家園堅守到最後一刻,這股信念面對外敵的時候幾乎是無敵的。
而吐蕃呢?本就是鬆散的部落,被松贊干布剛剛整合在一起沒多久,更不要說控制了。
也怪蘇定方他們太勐,打得吐蕃人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信上還說了蘇干湖一戰,幾乎打沒了一半的兵力,再這麼打下去吐蕃都要沒男人了。
人心不穩,投降者眾多,甚至還有反水的,家還被偷了一次。
這仗怎麼打,根本沒法打。
最讓松贊干布害怕的是吐蕃的人口,要是吐蕃的人口沒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此戰拉起來的是吐蕃近七成的人口,這些底子沒了以後的吐蕃在百年內再難恢復元氣。
張陽仔細想著原因,祿東贊是想要爭一口氣,哪怕輸了也不要屈辱。
而松贊干布更願意為了將來著想,更想保住吐蕃的人口。
只要保住了人口,將來的吐蕃還有希望,要是再打下去吐蕃的壯年男子都要死絕了。
人口,糧食,土地一直都是戰爭最重要的因素。
蘇定方他們以戰養息,俘虜都被用來幹活和運送吐蕃人的糧食,這讓原本支持松贊干布的部落很快就叛變,將糧食交給了唐軍。
大家都知道松贊干布大勢已去,繼續跟隨這位贊普很有可能戰死,但只要跟隨唐軍,將來還能遷到河湟等地,依舊能活得滋潤。
這番計較之下,吐蕃越來越多人背棄了贊普。
一邊打得他們節節敗退,牛進達他們還一邊給松贊干布玩人心,這番壓力下,松贊干布還沒跑路還在苦苦支撐,就足以說明此人的抗壓能力很不錯,也不愧是能夠收整吐蕃的贊普。
年紀輕輕,就能拉出這麼一支大軍。
他錯就錯就自以為很強大。
終究還是年輕了。
張陽站起身朗聲道:「打仗是將領們的事情,但要給在外征戰的戰士一個交代,給大唐萬民一個安心這些都是我們禮部的事情。」
眾人聞言皆是站起身。
看向許敬宗張陽又道:「讓祿東贊停止飲酒,趁早讓他清醒,讓他意識到現實,準備好下一次談判的事宜。」
「喏!」
「大素兄。」
「在。」
張陽看著院外再是囑咐道:「還請大素兄奔赴一趟松州,親自看看吐蕃的立碑事宜,並且在松州等待我們禮部的消息,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喏!」張大素帶上幾個文吏急匆匆離開。
「大象兄。」
張大象上前一步,「張尚書有何吩咐。」
「還請大象兄走一趟中書省,將松贊幹部要向松州道歉的事情告知他們,並且寫一份布告,通告長安城,再讓各國的使者做個見證。」
「喏!」
外交院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了。
李泰手裡捧著一碗黍米飯,自從外交院有了廚子想要吃飯的事情也簡單了不少,「姐夫,那我呢?我要去做什麼?」
「這都是我們禮部的事情,和魏王殿下沒有關係。」
「姐夫,我也可以成為禮部的一員的。」
張陽惆悵道:「魏王殿下還嫌自己身上的事情不夠多嗎?又要忙著突厥的事情,還要管著驪山工廠的建設,再是現在的買賣。」
這胖子吃了一顆茶葉蛋,還要吃這麼一大碗黍米飯,胃口可真好。
說到白糖生意,李泰放下碗快來了精神,「姐夫,這個生意已經布置下去了,我還有些擔憂。」
「擔憂什麼?」
「擔心他們往後不上當了。」
張陽搖頭道:「魏王殿下,還是不明白這個生意的運作,其實這是一個金錢的遊戲。」
重新坐下來,張陽給他科普這個炒貨遊戲的玩法。
「比如說我們的白糖價格是一百貫一斗,我們驪山悄無聲息放出一噸白糖,市面上的白糖價格必然下跌,這種時候他們會怎麼做?」
李泰思量片刻又道:「他們會立刻賣出自己的白糖能回本一點是一點。」
「錯了。」張陽繼續給李泰寫著公式。
看著眼前兀長的公式,李泰撓了撓頭,「沒看懂。」
「他們擁有的白糖價值降低,在低價拋出去的時候肯定會虧本,還有這一種辦法保住白糖的價值,那就是他們用高價買進更多的白糖,以此來穩住價格,從而他們手裡的白糖便不會再降了。」
之前不懂,以為這只是和肥皂生意一樣的買賣,才會覺得白糖生意也只是賺一時的銀錢。
現在聽明白了,李泰感覺到嵴背發寒,額頭冷汗直冒,「這……怎麼會有這麼毒辣的玩法。」
張陽揣手道:「很可怕的玩法是不是?」
李泰緩緩點頭,「我從沒想過貨物也可以這麼用。」
咽下一口唾沫,李泰突然抓住張陽的手臂,「姐夫,這種手段我們只用這一次好不好,將來也不要有這種玩法,這太可怕了,會讓人傾家蕩產的。」
張陽溫和地笑著,安撫著自家的小舅子,「我答應你,我只用一次,但這一次的白糖我們是莊,不論怎麼樣我們都不會賠,只有吃幹了他們的財富之後,我們就收手。」
李泰重重點頭,「一定要收手,更不能讓無辜的人參與進來。」
「所以魏王殿下要做好調查,更要做好準備,等我們吃幹了那些世家的財富之後,定要將一切痕跡擦乾淨。」
「吃干之後要怎麼辦?」
張陽揣手道:「當他們缺錢了,會急眼的,狗急了還跳牆呢,等他們真的要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要補上這個窟窿時,那便是處默的人手動手的時候,我們紅燒肉幫就是要除暴安良,維護正義的人。」
按照姐夫的說法,這是一個很大的遊戲,可以讓所有世家參與進來。
當白糖有了另外的價值,就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連帶效果。
這一次也將程處默的人手參與進來。
那麼這會是一場爭奪所有世家的大風暴,能夠席捲很多的財富,也能讓他們玩得傾家蕩產。
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玩法,一個天大的騙局。
姐夫就是做局的,只要這個局鋪設開來,這個局不論怎麼布置都會是姐夫贏得所有。
至於參與其中世家,除了賠還是賠,根本沒有贏的可能。
李泰雙手握拳,內心中有激動也有忐忑,從小到大還沒做過這麼刺激的事情。
張陽把手從李泰的懷抱中抽出來,「魏王殿下,你可以去忙你的事情了。」
李泰再問道:「處默那邊需要說多少?」
緩緩抬起頭,張陽低聲道:「能不說就不要說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泰再是點頭離開。
再看眼前空蕩蕩的外交院,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好像自己就是那個最清閒的人。
張陽邁步走出外交院一步步走回家中。
松贊干布要立碑道歉的第三天,在松州還在鑿碑寫下這件事的經過,以及吐蕃和大唐戰事的來由。
在長安城的祿東贊也從酒醉中清醒過來。
要給還未出生的孩子做搖籃,更要給新家再好好設計規劃一番。
李玥幫著整理官服,「夫君說過吐蕃一戰要給父皇一個好交代,這件事也要辦好才行。」
聽著媳婦的話語,張陽點頭,「以前覺得一天天過得很快,現在又覺得過得好慢。」
李玥輕聲細語道:「為何?」
「等這孩子出生,我有點度日如年。」
「這種事情能快嗎?夫君就是愛說笑。」李玥整理好官服還繞著走了一圈,「本就挺拔,現在穿著官服更英俊。」
張陽伸展著雙手,「那你可以多看兩眼。」
「辦完外交院的事宜便回家,我給夫君做好飯食,回家就能吃飯。」
以前她做飯笨手笨腳,現在也是。
張陽走出家門,想著早點回來趕著做飯,媳婦的廚藝實在是不敢恭維。
看著夫君走出家門,李玥便讓小武把年初碾好的面拿出來,用水和開之後搓揉著麵團。
小武幫忙加著水。
李玥一邊講著,「有好些時候沒吃餃子,突然想吃了。」
小武聽到餃子也是雙眼冒光,「老師,多放點芹菜好吃。」
「嗯,正有此意。」
一大一小開始忙碌起來。
長安城內,現在的外交院門口還是圍了不少人。
吐蕃和大唐的戰事一直牽動著很多人,再加上驪山所賣的那一冊冊雜誌不知不覺也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讀物。
其中也會寫一些談判的事宜。
外交院的人都能放心,具體的談判日期八成就是李泰說出去的。
看著人們把外交院圍得水泄不通,張陽揣著手嘆息,這個小舅子還真是讓人頭疼,就不能低調點。
幾次想要擠進去,又被擠了出來。
一直等到太子和房玄齡來了,眾人這才讓開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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