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無愧於心

  「哈哈哈。」張公瑾朗聲笑道;「看你一臉犯難的模樣,老夫反而痛快了。」

  「您老在痛快什麼?」

  「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犯難的模樣。」

  棉花收成不是太好,倒也應付夠用。

  上官儀遠遠看著張陽在地里忙碌,「牛兄弟結識張侍郎多久了?」

  牛闖站得筆直雙手背負,「有兩年了,當年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幾貫錢拿出來都著急的人,從一開始的那家小酒肆,那就是牛某建出來的。」

  上官儀感慨道:「張侍郎的眼光總是很不錯。」

  「嗯,某雖然不清楚,可在村子裡花的銀錢至少也有近萬貫了,長久以來張侍郎有多少銀錢誰又知道呢。」

  上官儀無奈笑了笑,「即便是家產如此多,張侍郎的日子過得還是這麼清貧。」

  牛闖點了點頭,「魏王殿下之前說過,之前在村子裡所花的銀錢,就算是有這一次的秋獵也沒有掙回來。」

  忍不住心中的疑問,上官儀整了整衣衫走上前來到棉花地里,「張侍郎,家裡都這麼富裕了,穿著與普通民戶這般?」

  「這不是下地摘棉花,這種麻布衣服也挺好的,破了髒了也不心疼。」

  「那倒也是。」

  地里棉花收拾完試了試分量,大概只有十多斤,這收成有些差強人意。

  臨近過年,村子裡很熱鬧,如今的村民都有了一些銀錢,孩子們穿著新衣裳玩鬧著。

  師母做出第一件棉衣就交給張大象穿。

  殺雞宰豬,全村人都在為了過年忙碌。

  李淵也加入了殺豬隊伍,這個老傢伙忙呵呵地提著刀砍向那頭不知所措的肥豬。

  長安城也熱鬧起來,張陽回到家中陰沉的天空下起了雪。

  李玥坐在爐子邊安靜地看著書,小聲道:「嬸嬸去工部過問了,說是現在戶部也沒有多餘的鐵料。」

  張陽把棉花放進家中的雜物房,小熊上前聞了聞,然後一臉嫌棄地扭頭離開。

  不知不覺已經貞觀五年十二月了,寒冷的北風掠過整個長安城,讓人直打擺子。

  正天寒地洞的,小熊倒是越來越活躍了。

  原本就是在北方的動物,這種寒冷反而喚醒了它的本性。

  趁著下雪前把棉花收了,家裡的棉被暫時做不了,要做也要等天氣放晴了,棉花要嗮過才行。

  夜裡,正睡著就看到李玥穿著她寬大的睡衣跑入了房間。

  然後她熟門熟路進了被窩。

  張陽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

  蜷縮在被窩裡,李玥抓著夫君的手臂探出小腦袋看著,「又是西域送來的信件?」

  油燈下,張陽的神情帶著澹然的笑容,「高昌馬上就要出事了,前些日子讓許敬宗送信過去,叫阿達蘭收著點,可我們的信還沒送到,西域的信又送來了,這種信息傳遞的滯後性挺無奈的。」

  李玥把頭靠在夫君的肩膀上,夫妻倆的髮絲纏繞在一起,「那也是無可奈何。」

  「都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計劃趕不上變化,眼下也只能等他再次來信,給高昌的毒藥也到了發作的時候了。」

  很少看到夫君這麼嚴肅的表情,李玥知道上一次夫君有這種神情的時候,李元昌就倒霉了。

  到現在李元昌還在他的封地,不敢回長安。

  靠著夫君的肩膀,李玥又往夫君的懷裡蹭了蹭,一種踏實感讓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長安城內積雪不少,小熊在雪地里歡快地蹦躂,時不時又把頭埋在雪中。

  工部既然拿不出來鐵料,只能用自己的存貨。

  把家裡的鐵料煅燒好,打成一根根長方形的鐵條,家裡的爐子上裝著風箱,推動風箱就能夠讓火焰燒上來,這和熱氣球是一個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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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灶不大,自己自用足夠。

  把這些鐵塊都固定在木桶的四周,原料鋪在桶中。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今夜長安城解除宵禁。

  「今年不做小炮仗了,我做了一個大的。」

  李玥坐在馬車中,看著眼前這個古怪的大桶,「這也太大了?」

  張陽咧嘴笑道:「江湖傳言,口徑即是真理。」

  眨了眨眼,李玥不解道:「有這句傳言嗎?」

  「當然有了。」

  夫妻倆趕著馬車一路來到渭水河邊,這一次就連兩位嬸嬸都沒有帶上。

  張陽點燃木桶的引線,然後趕緊帶著李玥躲入馬車中。

  「要這麼謹慎嗎?」

  「我哪兒知道自己造出來的東西威力有多大,萬一炸到了我們自己怎麼辦。」

  聞言李玥又往馬車裡躲了躲,目光看著不遠處的木桶。

  引線足夠長才安靜,倆人的目光盯著小火花一直燒進了筒中。

  「彭!」

  一聲炸響,嚇得李玥一個激靈。

  一團火焰射向夜空,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多了一朵非常顯眼的火花。

  張陽死死抓著韁繩,以備到時候馬兒受驚。

  「彭!」

  夜空中一陣炸響,一朵巨大的銀色花朵在夜空中盛開,像是一朵火樹銀花,李玥抬頭目光所及,都被這銀白色的煙花籠罩,這是她此生看過最大的煙花。

  與此同時,正在太極殿前與群臣慶賀新年李世民也看到了這朵巨大的煙花,目光呆滯地看向遠處的夜空,他怔怔低語道,「又來了,又來了!」

  袁天罡看著夜空,手中的酒碗落在地上瘋瘋癲癲的自語著。

  彷若整個長安城都在這朵巨大煙花的籠罩下。

  煙花只有一剎那,也足夠震撼整個長安城了。

  好似在這一瞬間,這座城都安靜了下來,去年也有一次,只是去年的更多,更小。

  今年只有一朵,可這一朵非常大。

  煙花稍縱即逝,李世民舉杯道:「諸位,可知此等異象是何意。」

  李淳風站出來道:「此等是祥瑞之兆。」

  袁天罡跪在地上,「陛下,去年有此異象有了今年的豐收,今年再有異象,是祥瑞之兆。」

  其實袁天罡壓根就沒有見過這等動靜,從去年開始袁天罡就瘋瘋癲癲的。

  李世民心中很清楚,這件事肯定是人為的。

  去年李君羨就帶人去查探,只是對方走得很快,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這一次說什麼都要抓到人。

  馬兒終究還是受了驚嚇,張陽死死拉著韁繩也拉不住飛奔的馬兒,一路跑回了長安城它才停下。

  剛到城門口,就遇到了李君羨帶著兵馬從城中出來。

  李君羨看到張陽疑惑道:「張侍郎,你這是?」

  張陽下了馬車,安撫著馬兒,可馬兒還是不安地踏著馬蹄,面對李君羨的問話拱手道:「我帶著公主殿下剛剛從封地回來。」

  李君羨行禮道:「末將還有要事不便久留,告辭。」

  張陽笑道:「這大過年,大晚上的還練兵?」

  在此行禮,李君羨帶著這隊兵馬急匆匆而去,一路朝著煙花的方向而去。

  放煙花的桶早就沉入了渭水河,除了散落滿地燒過的硝石,你李君羨什麼都找不到。

  夫妻倆相視一笑,一齊走入城中。

  兩位嬸嬸在家裡總算是把棉被做好了,有了村子裡做棉被的經驗,她們做棉被比之前順手。

  「公主殿下,這些棉花也只夠做一床的棉被。」王嬸低著頭道。

  李玥眯眼笑著抱著柔軟又有些厚重棉被,有些抱不過來,她把臉貼在柔軟的棉被上,「我可以和夫君一起睡。」

  看到公主臉上幸福的笑容,兩位嬸嬸心裡也高興。

  貞觀六年,二月。

  李世民下了旨意,封了一堆的國公和勛貴,魏徵授左光祿大夫、太子太師,封鄭國公,程咬金封左領軍大將軍,封盧國公,尉遲恭封吳國公。

  李世民更是賜長孫無忌《威鳳賦》,追思當年平定天下不易。

  至此,李世民又收攏了大部分兵權,朝中更是有了魏徵,房玄齡,長孫無忌三位主持朝政,現在天可汗的權力也到了最鼎盛之時。

  群臣向李世民行禮。

  李承乾看著父皇臉上欣喜的笑容,沒想到當初張陽說的市井小民之伎倆也能被父皇所用,一直以來父皇所在乎的兵權也重新回到了手中。

  這一切都是父皇想要的結果,聖明的天可汗。

  長安城的二月天氣候很不錯,又過了一年,李玥已經十六歲了,她跟著王嬸的動作舞動橫刀。

  這把橫刀也是秦瓊所贈,那時候是自己辛苦鍛造出來,放在鐵匠坊的。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落入了李孝恭手中。

  轉手落到了秦瓊手裡,再是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想到李孝恭,到現在還是一樣,他還是不敢回長安城。

  張陽看著媳婦舞著橫刀,身高几乎一年一個樣,如今的媳婦十六歲,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尤其是她的細腰越看越想摟住她。

  知道兩位嬸嬸當年從過軍,更是當初李秀寧手下的女將。

  只是李秀寧命運多舛,她是大唐唯一一個以軍禮下葬的公主。

  明德有功曰昭,諡平陽公主為昭。

  這就是後世稱她為平陽昭公主的由來

  李玥身體底子並不好,舞了小半個時辰她的額頭就有了細汗,小臉有些泛白,只得先放下橫刀放鬆自己的胳膊。

  「今日是你每個月氣血最虧損的時候,你不該在這個時候苦練。」張陽喝著茶水澹定道。

  「我能練好的。」李玥手裡拿著橫刀不服氣道。

  楊嬸把食盒放在一旁,「公主殿下都已經準備好了。」

  夫妻倆帶著食盒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朝著皇城而去。

  再次來到崇文殿,張陽推開厚重的殿門,這裡還是和往常一樣冷清。

  將上一次借閱的書籍重新放回原位,李玥又拿起一卷看著。

  張陽好奇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書卷,「這是兵書?」

  李玥點頭道:「這裡還真是什麼書卷都有,沒想到連兵書都有。」

  說完她便靠著書架坐下來,陽光從窗台落下,落在她身上,媳婦安靜看書的樣子越看越漂亮。

  特別是她站在陽光下的時候,顯得她的皮膚更加透亮。

  不多時,魏徵便來了。

  平日裡來崇文殿除了太子李承乾也就是魏徵。

  「見過鄭公。」張陽向魏徵行禮。

  「冊封國公的方略是你獻給陛下的?」魏徵撫須問道。

  「什麼方略?」

  「還與老夫裝傻?」魏徵冷哼道:「太子都和老夫說了,這都是你給陛下獻的方略,還惹得當初勸諫陛下少封國公的言官,進退兩難,他們也被多多少少封了勳爵。」

  「是嗎?」張陽看向魏徵的身後。

  遠處太子也朝著這裡走來,神情上帶著笑意,似乎他沒有對打小報告這種事情有所愧疚。

  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厚道太子。

  當初說的市井辦法,李世民大概不會說出去,皇后不會幹預朝政,也只有太子了。

  李承乾走上近前,「有了你的計策父皇這才可以放開手。」

  魏徵的神情憂慮,「只是封了勛貴太多,遲早會出亂子。」

  張陽澹然笑道:「鄭公憂慮且不說陛下的私心,就算是現在不這麼做,陛下會就此罷手嗎?」

  魏徵低語道:「你可知老夫為何要勸諫?」

  張陽來回走了兩步,拱手道:「鄭公如今位及光祿大夫,更該行勸諫,既然陛下封了您國公,就更應該以身作則。」

  「有時候該說的話不說,會成為心中的悔恨,鄭公與房相他們不同,當年玄武門的事情之後陛下留下了鄭公。」

  「鄭公心裡清楚陛下是欣賞您的才華,在其位謀其職,該說的話就要說,不留後悔,也給自己心安理得,不愧於心,無愧所在之位。」

  魏徵的目光深深地看著張陽,釋然笑了笑,「哈哈哈。」

  李承乾不解道:「鄭公何故發笑?」

  魏徵道:「他們都說老夫頑固,都說老夫迂腐,如今看來老夫之道不孤矣。」

  「夫君學識淺,讓鄭公見笑了。」

  李玥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她向魏徵行禮。

  張陽提起食盒,「太子殿下,鄭公我們一起用飯食,陽光溫暖,在陽光下用飯最是舒服。」

  魏徵的心情很好,李承乾心中暗暗吃驚,從來沒見到魏徵這般開懷大笑。

  每一次來崇文殿,也習慣了準備四人份的飯食。

  不過是多兩雙快子,以現在自己的家底,至少是吃不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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