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守城(四)

  曹駿對上楊宗那深邃的目光,莫名就感到一陣心虛,不由自主移開了目光,心裡暗自低估:「難道這傢伙知道了什麼?」

  昨天在回軍營的途中,他就已經再三叮囑虎捷軍的人,不准把自己改動勸降內容的事情說出去,所有人統一口徑,亂賊頑固不化,不肯投降,還趁機埋伏了強弓手伏擊自己,造成一些傷亡。

  這樣做的目的,自然就是為了不讓楊宗抓住自己的把柄,雖然他不怎麼把楊宗這個寒門出身的正四品將軍放在眼裡,但是這傢伙要是把自己擅改軍令的事情告訴自己爹,那回去之後肯定要挨打。

  「再派人去一趟吧,如果對方依然冥頑不靈,咱們就攻城了!」

  為了慎重起見,楊宗決定再派出使者試一次,畢竟一旦成功,就等於拯救了成千上萬名士兵的性命。

  對此,曹駿以及那些勛貴出身的將領都有些不以為然,認為楊宗太過於仁慈了。

  使者策馬離開大營,沒過多久就回到了中軍營帳裡面,「將軍,對方說要三天時間考慮一下。」

  「三天?這種事情還要怎麼考慮?我看對方分明就是想要拖延時間,楊將軍,末將認為應該立刻攻城!」

  聽到對方居然要三天的考慮時間,旁邊當即有人站出來請戰了。

  「楊將軍,請下令吧,我部願為先鋒,區區亂賊,不過烏合之眾,就算有堅城依靠,也無法抵擋我們五萬精銳大軍!」

  「請將軍下令!」

  營帳裡面又有四五名身穿鎧甲的將領站出來拱手道。

  楊宗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惱,這些力主馬上攻城的將領,都是出自勳爵家族的將領,占了營帳裡面人數的三分之二,這次出兵平叛,雖說他是大軍的主將,但是實質上卻要被這些將領限制手腳,如果得不到這些將領的支持,或者他們陽奉陰違,他實際能夠掌控的軍隊不到五分之一。

  「大家都認為要立即攻城嗎?」

  楊宗的目光從那些勛貴將領身上掃過,落在旁邊僅剩的三名將領身上,這三人都是他親手提拔的親信,和他一樣都是寒門出身。

  三人見狀,立刻就有一個漢子站出來,「啟稟將軍,末將認為不妥,對方沒有明顯拒絕,只需要幾天時間考慮,我們等得起。」

  「說的沒錯!」

  又有一人站出來拱手道:「末將認為,就算對方是想要拖延時間,這對於咱們也有利,城裡人吃馬嚼,又沒有進項,拖得越久,對他們反而越不利,或許我們根本不需要攻城,只需要圍住他們一兩個月,他們就——」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一個勛貴出身的偏將直接指著他的臉吼道:「你這是在放屁,圍城幾個月?你還真說得出口,亂賊消耗大,難道我們的消耗就不大嗎?這些年因為大旱的緣故,國庫空虛,入不敷出,就連這一次出兵的錢糧都是由陛下的內庫裡面支出的,你們不為陛下分憂也就罷了,還想出這樣的餿主意,可真是陛下的好臣子啊!」

  那名出身寒門的裨將聽到這話,臉色頓時就嚇得煞白,一時間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看到這一幕,楊宗心裡一嘆,開口說道:「都不必說了,咱們大軍剛到,也疲乏了,今天休整一天,你去通知對方,明日辰時之前不打開城門投降,我軍立刻攻城!」

  「是,將軍!」

  那負責傳令的使者拱手接令,緩緩退出了營帳。

  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早上,辰時一到,城外的營帳裡面就響起了嘹亮的號角聲。

  「立即下令,全軍出擊。」

  楊宗對著身旁的傳令兵淡淡道。

  傳令兵聞言,立刻掏出兩個小旗子,跑到瞭望台前舞動了幾下,望台的士兵見狀,也掏出旗子開始揮舞起來。

  各軍的將領看見望台上揮舞的旗子,立刻帶領麾下的士卒井然有序地走出營寨。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戰鼓之聲不斷響起,每一支部隊的陣前,都會有一個旗手揮舞著一面面旗子與望台上的旗手相呼應,這叫應旗,表示已經接到命令。

  軍中主將調配各部軍隊,就是依靠這些旗手來傳遞命令,否則數萬人馬,想要同時調動起來,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隨著振奮人心的鼓聲不斷響起,一隊隊人馬簇擁著攻城器械,走出營寨,向前衝去,沖在最前方的是推著鵝車,抬著雲梯的先鋒刀盾手。

  「放!」

  當大軍靠近城牆還有兩百米左右的時候,只見在大軍的後方,數十架巨大的投石機,猛然朝著城牆投射出數十枚重達一百五十多斤的石彈。

  「轟。」

  一枚石彈正中城頭的女牆之上,只聽到「砰」得一聲,那裡周圍的人都感覺腳下一震,被石彈砸中的地方,無數磚塊亂飛,附近被這些磚石砸到的士卒紛紛倒地,發出陣陣哀嚎。

  不過投石機的命中率極差,第一輪數十枚石彈,砸在城牆上的只有寥寥數枚,剩下的不是落在前面,就是落在城池裡面。

  在一輪輪石彈的轟擊下,作為先鋒部隊的刀盾手們也快速靠近了城牆,就在這時候,城牆上面猛然射下一陣箭雨。

  「噗噗!」

  鵝車那覆蓋著一層鐵皮的擋板,根本起不到任何防禦作用,躲在後面的士卒紛紛被穿透鵝車的箭矢貫穿了身體,非死即傷,隨著這一波箭雨落下,死傷一大片。

  隨著一波波箭雨落下,前方的先鋒部隊就好像割莊稼一般,一片片倒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看到這一幕,有士卒直接崩潰了,扔下手中的武器,轉身就要逃走,但是還沒有逃出幾步,就被自己的校尉給一劍砍掉了腦袋。

  「不想死的都給我快點沖!要不然不需要等督戰隊的人出手,老子就先送他一程。」

  那名校尉的臉上猙獰無比,大聲吼叫。

  「殺呀!」

  在這種隨時都可能死亡的情況之下,士卒們的情緒開始出現了歇斯底里的變化,紛紛怒吼著朝著城牆方向狂奔。

  劉楓麾下的弓兵雖然厲害,但是所有弓兵加起來不過四千人,分守幾面城牆,面對這下面成千上萬的士卒,箭雨的覆蓋十分有限,雖然給敵軍造成了大量的傷害,但是也有不少漏網之魚。

  他們頂著箭雨,最後終於接近了城牆,長長的雲梯狠狠砸在城牆之上,長梯前端的兩根鐵鉤,就好像刀鋒一樣,切入了城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