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哥的眼睛，裡面已經沒有了屬於人眼睛的光芒，魚的眼睛，能有什麼色彩？
他馬上就要被投入水池裡，做一條自由自在的魚。
我心裡矛盾得很。我在想，我要不要衝過去揭穿卓不凡的罪行，把胖哥救走？
還是，把證據收集在這裡，到了關鍵時刻拿出來，把卓不凡一夥全部拿下？
現在這裡是卓不凡的地盤，我對自己的安危不考慮，他們把我沒辦法，只是胖哥，如果我帶他走，還有沒有意義？
「卓老師，如果這個人……不對，這條魚還能回復到人的樣子嗎？」有人這樣問道。
「在目前，這是不可逆的。」卓不凡說道，「他已經讓自己成了一條魚，這是他的需求，所以，他何必要成為人呢？這是他的想法，他的歸屬。而我，在技術層面來說，我還不能讓成為魚的人，再成為人。」
「如果他繼續做人呢？」
卓不凡搖搖頭：「一天之內，必死無疑。」
「他成了魚，又有什麼不同？」
卓不凡說道：「你問得好！作為本身做過人的魚，他有人的腦袋，自然有人的思想，他會比別的魚聰明，都說魚的記憶力短暫，可他不會，他的記憶力驚人，至於其他方面，你們在以後的觀察工作中多留意，畢竟，我是第一次成功。」
「祝賀！祝賀卓老師！」
一群人紛紛祝賀卓不凡，卓不凡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我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我不救胖哥了。
我把他救了，他僅有一天可活，如果讓他像魚一樣在水裡，他可以活下去。
放棄他，是為了不驚動卓不凡，是為了醫院裡的那些病員。
我沒有繼續看下去，下面的場景我已經能想像出來了，胖哥作為一條魚，在水裡暢遊，那是他嚮往的，也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我從後面的窗戶跳了下去，回到祥和醫院，天已經快亮了。
「怎麼樣了？陽哥？」紫光迎上來，我們在醫院外面去說話。
「昨晚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我說道，「後面我再告訴你。」
「那好，我聽你的。」紫光說，「剛才護士來通知，說早上八點會有人來把胖哥送到火葬場。」
「好，我們送送。記住，不要走得太近。」
我擔心的是，紫光大大咧咧的性格，要是發現那個胖哥是假的，一定會當面揭穿，這個戲就不好看了。
「謝謝陽哥，我會注意的。」
紫光還以為我是擔心他被死人的屍氣襲擊，他的身體，還怕什麼屍氣？
八點，我被通知去送胖哥。
我也站得遠遠的，方醫生比我靠的近，他的臉上布滿了憂傷，並且對著胖哥的遺體鞠躬，說了些對不起之類的話。
我想，你就裝吧。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當初我和胖哥隔著玻璃門交流的時候，胖哥就把方醫生有問題的這個信息傳遞給了我。
我當時很震驚，可後面我想，這麼大的醫院，如果沒有方醫生的默許，或者參與，卓不凡他們是不容易打入進來的。
這一群人，裡應外合，狼狽為奸。方醫生還假裝出無辜的樣子，假裝對老賊和卓不凡產生懷疑，不就是為了證明和我是一條線的，讓我放鬆警惕，把什麼話都給他說了？
人心真是難測啊。
我們眼看著殯儀車離去，我轉身時，正碰上方醫生惆悵的目光。
「我太沒用了。」方醫生說，「我真沒用，我認為最有希望的這個人，還是沒救過來。」
「方醫生，節哀。」紫光說，「我們都知道，你非常辛苦，你一定會攻克這個難題的。」
紫光遵照我的吩咐，對方醫生還是非常友善的。
方醫生走了幾步，回頭叫我去他辦公室一趟。
我們就像之前那樣對坐，我面不改色，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他開口就說抱歉。
我安慰他幾句，說得滴水不漏。
他嘆息了幾聲，轉了話題。
「你已經見到卓不凡了，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我知道是他在試探我。
「才高八斗，腰纏萬貫，偏偏還是個儒雅的人。」我說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在他面前，自慚形穢。」
「易陽，你知道我說的是別的。」方醫生說，「之前你不是說，這個人有問題？他二十年前就死了嗎？你這次見到，你有什麼感覺？」
「方醫生，你快別說這事了。說來，我就覺得自己太滑稽。」我苦笑著，局促不安的說，「那分明是個健康陽光的人，怎麼會是死了二十年的人？」
「是吧？」
「以後，我要向方醫生學習，多讀書，不要隨便開黃腔，讓人笑話。」
方醫生微微一笑：「年輕人不要急躁，多讀書是好事，活到老學到老嘛。你可以懷疑他的動機，卻不能懷疑他是個死人。」
「以後不會了。」我說，「方醫生，這事就不要說出去了，免得我成為別人的笑柄。」
「好，言歸正傳。卓不凡給了新的治療方案，你要看看嗎？」方醫生問道，同時，把一疊厚厚的資料遞給我。
我擺擺手：「方醫生，我對你們這方面的學術，我是一點經驗都沒有，我只認識字，但是把字連起來，我就不知道意思了。我還是不看了，我怕我繼續鬧笑話。」
方醫生笑了笑：「剛才不是說了嗎？活到老，學到老，還有三分沒學到。你看看吧。」
他堅持讓我看治療方案，我覺得也是一種試探。
從見到卓不凡開始，我對治療方案似乎沒什麼興趣。
這似乎有些不正常，我如果要調查這事，我就該對此產生興趣，我怎麼能不聞不問？
我知道這又是這個老狐狸給我的試探。
於是我把那一疊方案拿過來翻看，他做的方案很仔細，針對每個人，事無巨細，一個人的方案都有幾十頁碼，說實話，看得我腦仁兒疼，我對法術咒語什麼的過目不忘，偏偏對這些學術相關的東西，看著就頭大，一遍看過去，心裡什麼也不留下。
看了一會兒，我無奈的合上遞給方醫生。
「方醫生，我很努力了，但是我還是看不懂。我覺得，我還是看你們現場操作吧。」我說道，「那樣更加直白。」
方醫生也就不為難我讓我繼續看下去，他查房的時間到了，於是約我跟他一起去查房，看看各房病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