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紫光好好看著點,不要光顧著和紫蘿談戀愛,現在夜深了,紫蘿要睡覺。紫光不好意思的把手機揣起來,瞬間從情意綿綿中抽離,變得目光炯炯,精神百倍。
「你當真聽見鍾小璃的聲音了?」他問。
我點點頭,高興的說我聽見了。
「我相信你的直覺,陽哥,你一定要找到她,這裡就交給我了!」
無意中,我的目光看到外面的花壇,我發現這個地方的地勢有點奇怪,按照這個地勢和房子的設計,這房子下面至少還有兩層。
難道……
地下還有病房?關著另一批病人?
想到此,我內心激動不已。
「易陽,你來一下。」
身後傳來了方醫生的聲音,把我的思路給打斷了,我迎上去,方醫生面色凝重的說:「胖哥不大好,你去看看。」
我的心往下一沉,胖哥撐不下去了。
我和方醫生急匆匆的上樓,方醫生說現在我們不能進入病房了,病房裡已經布滿了病毒,我們進去只會增加被傳染的危險。
「方醫生,你不是說這是心理控制嗎?沒有病毒的吧?」
「你忘了?胖哥的身上出現了許多魚鱗,被他自己揭開之後傷口感染,腐爛……」
「你別說了。」我心裡十分難過,胖哥給我提供了那麼多重要的信息,我一直在想,努力救活他,救活鍾小璃的同事。
「作為主治醫生,我必須要告訴你,他死了之後,會有專門的收屍的來帶他去火化,全程我們無法參與,就算他的骨灰,家屬也拿不到。」方醫生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一會兒隔著門看一眼就好。」
我點點頭,心頭被烏雲壓著一樣,喘不過氣來。
到了胖哥的病房外,一個護士踮著腳尖在看,看見我們到了,立刻就讓了出來。
「方醫生,他床頭的心電監護,波線已經歸零了。」護士說,「他走了。」
「唉……他終於不受苦了。」方醫生一聲長嘆,「易陽,你看看他吧。我這個當醫生的,沒有救活他,我沒臉面見他最後一面。」
方醫生退到後面去,背對著我。
那兩步,我覺得是踩在刀尖上的。
隔著門上的玻璃,我看見了胖哥。
他被白布單搭著,碩大的身體似乎要把床壓塌了,他的身體我看不見,只看見他的腦袋,那腦袋像一個大球,臉上的五官都已經看不見了,全都淪陷在腫脹的肉里。
床頭上的監護器材,早就被推到了一邊的角落裡。
他死了,他死了……
我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在心裡默默的說:胖哥,走好,走好……
默哀了幾秒鐘,我退後,事已至此,我想起西子所說,化悲痛為力量吧。
胖哥,我一定會幫你找出真兇,為你報仇!
我問方醫生,卓不凡不是說,要給胖哥「臨終關懷」,把他放進水裡,讓他做一隻魚嗎?
「你不是沒有答應嗎?」方醫生說,「你沒有答應,他當然不會做這種事。好了,易陽,請節哀。」
「方醫生,你也是。看得出來,你也很傷心。」
「每一個病人都是我的親人,我的責任。我沒有救活,我就像死了半顆心。」他說,「我害怕極了,總有一天,我這顆心會全部死掉,我就變得麻木不仁了。」
我們在長長的走廊里站著,最後都不說話。
方醫生叫我早點休息,他要去睡覺了,明天還得面對更多的病人,更多的病例。他說他和卓不凡商量的治療方案,明天就要開始實施,他需要一個好身體好心境。
我送他回值班室睡覺,問他火葬場什麼時候來收胖哥走?
他說可能是明天,今晚不回來,讓我放心睡覺。
我怎麼睡得著?回到一樓和紫光坐在一起,我把一樓大廳的燈關閉,讓我們處於一片黑暗之中。
「紫光,你說這一切像不像一場夢?」我沒話找話說,「從我進入青年公館的第一天開始到現在,我覺得一切都像是做夢似的。」
「我何嘗不是?」紫光掐了自己一把,哎喲了一聲,「陽哥,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還進入了冥界,我還得了一身的本領!我上個星期專門回家了一趟,我就是想證實一下,我到底是活在夢裡呢,還是在現實中?」
「我總覺得我一直在夢裡,就像是一個夢連著一個夢似的,這個夢醒了,又進入了另一個夢裡,看你怎麼掙扎,都不會醒來。」紫光繼續說道,「我回去之後,看見故鄉的一草一木,看見故鄉的親人,跟故鄉的朋友玩樂,我還故意跳進故鄉的小河裡,讓水把我泡一泡,看看能不能醒來。」
「結果呢?」我問。
「結果,一切都是真實的。故鄉的山山水水,親戚朋友全都是真實的。我喝了酒,還讓我爹打我,那痛感都是很真實的。一切證明,我們說經歷的,不是在做夢。可是這些事情要是說出去,誰信?」
「我要是給我爹說,我爹會以為我發神經呢!雖然是真實的,但是我覺得他們生活在一個維度,我們生活在一個維度,我們同時間,不同空間。」
我苦笑道:「你聰明,這也看出來了?」
紫光點頭:「看出來了。外界的生活是一個世界,我們青年公館生活在另一個世界,我們享受著一樣的陽光,喝著一樣的水,但是卻不是在一個空間裡,你說,這奇怪不奇怪?這怎麼解釋?」
「關於『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到哪兒去』這三個問題,不知道逼瘋了多少人。所以,不要去想了。」我對紫光說,「多思多慮多痛多苦,過好當下吧。你就想著你和紫蘿在一起是幸福的,如此就好。」
一說到紫蘿,他咧嘴就笑了。
「別說話。」我壓低聲音說,「有動靜。」
紫光閉嘴,我倆同時集中注意力,我感覺到我們的腳下,有東西在動,呼嘯而過一樣,留下了一路的顫音。
那是車輪行駛的聲音,我聽出來了,就在我們的腳下,證明我的推斷是正確的,這所醫院下面還有通道。
是誰在走下面的「特殊通道」?
我叫紫光還是守在這裡,他的腳步聲有些重,免得驚擾了對方。
我順著那個顫音而去,到了電梯口,我看見電梯往下,到了一樓之後,數字就停在一樓,但是電梯門沒有打開。
電梯一定下負樓去了。
我鎮定的等了一會兒,電梯又開始了上行,還是沒有在一樓停留。
正當我準備去樓上看看的時候,那顫音又起了。
這一次,是往外面的方向,那輛車要開走了!
我的車就在外面,我趕緊上車,意念緊緊跟住那輛車的定位,我要看看,這到底是誰半夜來醫院又倉促離開。
出了醫院大門不到五百米,後面一輛車來了。
就是剛才進出醫院的那輛車,我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傳來,那是卓不凡辦公室的粉墨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