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卓不凡就是畫中人!
這個想法在我腦子裡乍現,讓我興奮不已,但是我知道此刻我不能表現出來,不能把這個意念傳遞給他,所以我趕緊把這個苗頭給按住了,裝作在那裡仔細的看著那幅畫。
方醫生和卓不凡繼續討論病人的事情,我時不時的轉頭去聽一兩句,偶爾插一下話,表示我對這件事情的關心,但是我的心思全在這幅畫上面。
卓不凡穿著這一身衣服顏色,跟這幅畫的水墨色十分相似。
而且他這衣服的款式,也跟幾棵大樹下男人的衣服款式相似。
大樹下幾個男人坐在一起釣魚,有的側頭聊天,有的在抽菸,看起來十分愜意。
我對應每一根魚竿,可每一根魚竿的後面都有一個釣魚者。
挑擔賣貨的、背運的、划船的……這畫裡的每一個人物似乎都在。
到底是誰「逃跑」出來了?
我越看越覺得卓不凡身上那濃濃的書卷氣,和這幅畫的味道是一模一樣的。
我們以前聽說過「字靈」的故事,因為一個字被寫錯,這個字就化作女子來點化,也聽說過小說里的人物,被作者刻畫得栩栩如生,從而愛上了這個作者,與作者發生戀情的故事。
在小的時候我們看《聊齋志異》,也聽說過從畫裡走出來的美人與書生相親相愛的故事。
這些故事都不是無中生有的,萬物有靈,草木都會修煉得道,字畫被人傾注了情感,自然也有靈性。
悶在我心中的謎團似乎就要被解開了。
可是在這幅字畫裡,好像並不缺少什麼人物。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方醫生叫我過去。
「易陽,你說你久仰卓老師的大名,我把你帶到這裡來,你就專門去看字畫?」方醫生略微有些責怪的意思。
我裝作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對不起呀,方醫生,那些字畫太吸引人了,我一看就不由自主的投入進去。」
卓不凡抬頭問我,怎麼個投入法?
「我看得久了,就覺得自己是畫中的人物,在畫裡面徜徉,我似乎聽見馬蹄聲,聽見小販的叫賣聲,我還能聞到街上小吃的味道呢……」
方醫生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是在旁敲側擊,讓卓老師請你吃午飯?」
卓不凡說,貴客臨門,他早就已經訂好了房間,今天中午他的幾個師兄弟要陪我們一起吃飯,還希望我們賞個臉。
「每次來這裡都要麻煩你,還要你倒貼一頓飯。」方醫生客客氣氣的說道,「卓老師,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卓不凡笑道:「每次我請你吃飯,都是去這個城市最高檔的場所,花最多的錢,你知道為什麼嗎?」
方醫生一臉迷茫的問為什麼?
「因為我這個人非常吝嗇,一花大錢我就心疼,我每一次心疼都是鞭策自己,趕緊把你這個事情解決了,你就不會上門,我就不會花大價錢請你吃飯,那樣我的心就不再疼了。」
說完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十分儒雅的笑了起來。
「沒想到我們卓老師還是個愛財之人。」我笑道。
「我出生寒微,小時候吃盡了苦頭,所以對錢看得非常重要。」卓不凡一本正經的說,「讓你們見笑了。言歸正傳,說說這幾個病人的情況吧。」
他倆首先就說到了胖哥。
「方醫生,我告訴你,這個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剛才看了他的視頻,他24小時就有23個小時在睡覺,在睡覺的過程中,他在學魚的呼吸動作,也就是說就算他在睡眠過程里。也會覺得自己是一條魚,這種思想已經根深蒂固,沒辦法了。」卓不凡說。
「胖哥沒救了嗎?卓老師,能不能再給他進行一次深度催眠,我不知道用你們的專業術語怎麼說,就是等於洗腦的意思,把他腦子裡的記憶全都洗掉,給他注入新的東西。」我忙不迭的說。
「你說的這個過程在他發病前期我已經做過一次,這種事情只能做一次,因為他的意念里會留下記憶,你做第2次的時候,他自然就會形成『抗體』,不會讓你入侵他的內心世界。」卓不凡說,「很抱歉,我已經無能為力。」
方醫生在旁邊輕輕的嘆氣。他說對於胖哥既是他的病人,也是他曾經的最好搭檔,他不想看見他就這樣死去。
「我這裡倒是有一個建議,但是這個建議也等同於臨終安慰。」卓不凡說,「我說出來,如果兩位介意的話就權當我沒說。」
「卓老師,請講。你的每一個建議對我來說都有作用。」方醫生說。
「既然是臨終關懷,那就滿足他的心愿,讓他做一次魚,把他放回水中。」
方醫生連連搖頭說這樣不行,他一旦見到水,就會立刻死掉。
「那他現在這樣沒有質量的活著,你覺得有意思嗎?方醫生,我已經給你掏了底,這個病人我無能為力,就看你那邊有沒有高端技術和藥……」
方醫生無奈的搖頭,說他也沒有。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尊嚴,滿足他的心愿。之前你們都是通過安樂死,送走這些病人他們在死的那一刻,是非常安詳的,可是他們的願望並沒有達成。」
「所以我建議以後不能治癒的病人,都通過滿足他們心愿的方式,讓他們安安心心快快樂樂的走。這也是一種人道主義。」
我有些瞠目結舌,我沒想到兩人討論到最後,結果竟然是和安樂死差不多,我還以為他們會有什麼新的進展。
「卓老師,要不然,麻煩你再去給他們做一次心理輔導吧?」方醫生詢問。
「只要你覺得需要,我去十次都無所謂。」卓不凡抱著手說道,「我剛才看胖哥的視頻,他現在就像一個病人,到了彌留之際根本就聽不見別人說什麼,也看不清什麼東西,做心理輔導沒有任何意義,你還不如放著大悲咒讓他聽一聽,可能還能聽到。」
我一下子就想起胖哥,隔著玻璃和我做加油的動作,那個樣子他分明是清醒的,而且就在那前幾秒,他還用手比劃出了一些內容,給我傳遞了重要的信息。
卓不凡憑什麼就覺得胖哥已經無法挽救了,非要把他放進水裡?
我心裡生起一個大大的疑團,但是,隨即就被我按了下去。
緊接著他倆又商討其他幾個病人的情況,其他幾個病人比胖哥要好一些,卓不凡同意去祥和醫院給他們做心理輔導。
不知不覺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外面的秘書來提醒我們,說卓不凡的師兄弟們已經先到了,叫我們趕緊過去。
「易陽,你不是崇拜我嗎?一會兒我讓你見到我的那幾個師兄,你就會倒戈,去崇拜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