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透了你的內心,我成全你。」亡靈法師的聲音,突然變得那麼的幽靜,就像是從天邊傳來似的,但是又那麼的具有穿透力,直達我的靈魂深處。
我覺得在他的面前,我成了一個玻璃人,一切在他那裡,都變得那麼一目了然。
就像把我置於顯微鏡下,一切一覽無餘,我被剝得渾身赤條條,什麼也不剩下。
「你不用開口說話,現在,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
那個幽冥一般的聲音,再一次的響在我的腦海里。
我確實不需要開口,說什麼都是多餘。
「人啊,人性啊。」亡靈法師說,「都是貪婪的。但是若不貪婪,哪兒來的欲望?你想要長命千歲,那就讓你嘗一嘗這個中的滋味。你若不嘗嘗,又怎麼知道我的寂寞?」
我突然就變得緊張不已。
我有些掙扎,似乎亡靈法師的話,戳中我羞愧的點。
但是我卻掙扎不了,就像被夢魘了一樣,明明內心清醒,身體卻不能動彈。
「你還記得我讓冥淵轉交給你的錦盒嗎?我原本想,到你萬不得已的時候再用。」他說道,「沒想到,現在就用上了。我告訴你,那就是一顆續命丹,能在你生命垂危的時候,延長你的壽命,讓你想活多少年,就活多少年。」
「這就是我對玄洛的補償,我找不到玄洛,我把一切補償,都用在你的身上。」
「對了!乾脆,我連著你的兵符,也一起融了。」
融兵符?
我驚恐極了!
我聽書生說過,把人和法器融在一起,那是會要命的!
等於是人脫胎換骨再重生一次!
如果成功,那個過程也是非常的煎熬,至少要死七八次,忍受非一般的折磨。
如果失敗,那就一損俱損,人沒了,兵符也沒了,兩者都灰飛煙滅。
我很害怕這個過程,不管是生還是死。
我覺得我都沒有做好接受這一切後果的準備。
「不要!」我在心裡大喊,「我不要千年不死,我也不要和兵符相融!」
「嘿嘿……」亡靈法師的聲音陰惻惻的,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童聲,我瞪眼看著他,他一身黑色的法袍,手拿暗銅色的法杖,身高八丈,威嚴無比。
「已經開始了!停不下來了!當你的意念一動的時候,我這裡已經開始。」他說道,「法術一旦開始,就沒有停下來的道理。除非——你徹底死了。」
「我不能死……」我說道,我死了,兵符不在,我們的任務就無法完成,其餘的人都會死。
我還有外婆,還有鍾小璃,還有一大幫朋友們。
突然間,我的身體裡發出了一陣令人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像我的內臟被撕扯下來,從我的身體裡抽離。
這種痛,讓我差點就背過去。
我眼前一片黑暗,意識里卻知道,是紫蘿從我的身體裡被抽出來了。
她這回徹底離開了我的身體,法師把她在我身體裡的「老窩」給搗毀,從此她再也無法進入我的身體裡避難。
緊接著,疼痛繼續,而且越來越激烈,痛得我齜牙咧嘴,渾身顫抖。
我感覺到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被剝離,每一個組織,都在被掏空,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某種東西侵蝕。
這是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疼痛,痛得那麼清晰,卻又不讓我暈死過去。
我就像一個被放在手術台上的小白鼠,被五花大綁,然後被肢解,被切成片。
「停下,求你停下。」我哀求著,我感覺自己挺不過去,中途會掛掉。
「一旦開始,沒有中途停下的道理。」亡靈法師說,「玄洛當年脫胎換骨,被放在煉爐里三年六個月!那三年六個月的每分每秒,他都是無比清晰!你想想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要想做得人上人,就要吃得苦中苦!」
「小子,你若半途而廢,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卻對不起你外公,更對不起我!」
「若是男人,你就給我挺住!」
亡靈法師一邊罵我,一邊又給我打氣,我是痛得連嘴巴都張不開了,不過,他不需要我說什麼就明了我的意思。
我聽了他的話,想到外公在煉爐的三年六個月,暗自佩服的同時,為自己的貪生怕死感到羞愧。
我想,當我進入青年公館的那一刻起,接到黑老七的任務開始,我就開始了不平凡的生活,我註定了不可能永遠是個凡夫俗子。
黑老七的任務還有很多,未來路漫漫。
誰知道以後還有什麼通天入地的任務?
我要怎麼才能保護我身邊的人?
唯有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更加的百毒不侵。
我要找到黑老七,要把青年公館的秘密揭開。
我還要去仙界找到我外公,見他一面,解開我心裡許多謎團。
如此一想,我心裡就坦然多了。
那痛,依然在,依然那麼清晰。
只是,我不再懼怕。
而是勇敢面對,並向它發起挑戰。
亡靈法師感受到了我的變化,他十分高興,並鼓勵我堅定信念,他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已經完成了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這才十分之一!
我的內心是崩潰的!
我以為經歷了這麼痛,至少已經過半了!
亡靈法師壞笑道:「小子!看你意志堅決,是個可塑之才。那後面的九分痛,你就硬抗過去,我讓你體驗一下,什麼是脫胎換骨。」
我急了,我真想這個時候,誰能給我一劑麻藥讓我嗖地一下就睡過去啊。
「我要加力了!」亡靈法師話音一落,我感覺到我整個人從我身體裡抽離了出去!
我看見了我自己!
一個我站在旁邊,看著另一個我。
另一個我,其實並沒有在什麼手術台上,更沒有躺著。
而是和亡靈法師對坐在一起,雙手相抵,四目相對。
跳出來的這個我,感覺不到疼痛,我知道,這是我靈魂出竅了。
那怎麼行呢?我不能離開自己的身體。
於是我走過去,試圖走進自己的身體。
可是,在另一個我身後半米處,我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射了回來。
我不甘心,再一次的走進,還是如初。
我試著從不同的方向進入,可一次也沒有成功。
而且,我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我叫亡靈法師,他是不是沒有注意到,我已經靈魂出竅了?
可是我發現,我自己也叫不出聲來。
這下我急了,靈魂離開身體時間太長,又是在冥界這種容易走丟的地方,萬一……
我的靈魂再也回不去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