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毅的臉色不好,並不代表心情不好,相反,他此刻的心理是很歡呼雀躍的,因為僅僅從來人的相貌便可得知,他所猜測的一些事情,很可能就是事實。
只是,他不能將心中所想表露出來,以免被對方抓住馬腳。
神秘中年人入座後,隨手將外袍扔到旁邊的空椅上,先是鬆了松筋骨,而後伸出如金玉一般剛勁有力的手掌,拿出一個未曾用過的茶杯,趁著熱茶未涼的當口,靜品清香。
他的舉動其實和孟婉晴所傳授的貴族禮儀大相逕庭,對待旁人顯得很不禮貌。
但出乎段毅的預料,同樣的動作,由對方做起來,竟然一點都不惹人討厭,反而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想法。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夏,單名一個宏字,宏圖大志的宏,論血脈關係,應該算是你的親叔叔,或者是伯伯,我也記不太清。
你要知道,一對雙胞被人分別抱走,誰是哥哥,誰是弟弟,總是很難辨認的。」
聽著對方略帶玩笑之言,段毅端茶的手微微一抖,好在手腕夠穩,澄碧的茶水未曾滴出半分。
從面容上看,也瞧不出他心裡的具體波動,只是沒有再冷著一張臉,反而做出一副側耳傾聽的樣子。
夏宏滿意的點點頭,一雙劍眉和段毅一般無二,烏黑斜長,顯得英氣勃勃。
因為香茶潤喉,嗓音更添洪亮,繼續說道,
「我和你父親是一奶同胞的孿生兄弟,論身份,都是大夏皇族出身,嗯,更準確的說,是鎮北王一脈的嫡子,所以說,你也算是我鎮北王一脈的後裔。
你叫段毅,你父親叫段越?其實這都是從母性。
你父親真正的名字叫夏越,而你,應該叫做夏毅。」
段毅心中掀起一片驚濤駭浪,怪不得,燕雲霄敢說,他如今的身份高貴,縱然在莊世禮面前大搖大擺,對方也不敢對他如何,原來他真正的身份乃是鎮北王后裔。
追溯大夏歷史,其實和許多封建王朝一樣,沒什麼不同。
太祖皇帝自草莽崛起,一路歷經風波,最終提三尺劍,建立不世功勳,一統天下,乃是古往今來都少有的雄才偉略之輩。
太祖定鼎天下之後,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建強軍,打出固有領土,開拓版圖,又一手建立東西二廠,錦衣衛,六扇門,以及最神秘的護龍山莊,以五大強權機構拱衛皇族,鎮壓天下武林豪強,可謂文韜武略。
唯一令許多後世大家所詬病的,就是太祖皇帝為了使皇族權柄遍布神州大地,大肆分封子嗣同族,或為王,或為侯,世襲罔替,在未來給大夏帶來沉重的負擔。
雄才偉略如大夏太祖,絕不該如此短視,只能說,人有弱點,人有私心,太祖也不例外。
不只如此,若說供養皇族是沉重負擔,那麼同為大夏皇族,體內流淌著太祖皇帝的血液,各地的王侯難免對皇位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尤其是在大夏太祖早期制度漏洞頗大,他們自身實力急劇膨脹的基礎上,並最終導致了九王之亂的發生。
九王之亂,乃是迄今為止,大夏史冊之上記載的規模最大,也是影響力最為深遠的一次叛亂。
亂黨之首,均為當時在大夏地方呼風喚雨,強橫一時的大夏皇族,涉及邊境勢力,各大豪門世家,武林門派。
九王聯兵伐皇,意欲取而代之,本來只是皇族內戰,但戰爭就是戰爭,一旦開啟,便猶如星星之火,燎原無盡,戰火一度綿延至大夏十三道,死傷過百萬,百姓流離失所,良田荒廢,天下動盪不安。
雖然最後還是正統皇族取勝,但所付出的代價也是極為慘烈的,一度使得大夏政權飄搖,社稷有不穩之兆,並催生了一大批權欲薰心的貪官污吏。
而九位大夏王爺,以及背後所代表的宗族,勢力,則為當時的大夏皇帝所嫉恨。
當時的大夏皇帝不顧手下大臣以及其餘皇族的勸說,在大破叛軍後,將九大王脈,數以千計的皇族盡數押解至神州帝都處決。
相傳天邢台之上的血液洗了三天三夜也洗不乾淨,且在帝都之外,時常有隱晦異常之聲響起,有迷信之人便以為是那些被處決的皇族鬼魂不甘心,故而在嚎哭作亂。
此役過後,大夏皇室便生出削藩的想法,並在之後的百多年來,或是明令,或是暗指,或是陰謀挑撥,將早年前由大夏太祖分封的王侯脈系打擊的七七八八,不剩多少。
取而代之的,則是大夏皇族本支不能繼承皇位的皇子們,紛紛被冊封為王,坐鎮四方,其中,鎮北王便是其中一支。
固而,雖然是王,但鎮北王一脈與當今大夏皇室一族,乃是極為親近的血脈,而且備受皇室信任與重用。
鎮北王一脈儘管只興起不到七十年,但因為有著大夏皇帝的扶持,已經牢牢將北方四道的軍政大權掌握在手裡,北逐草原,禦敵於國門之外,備受朝堂與民間的稱讚。
從草原鮮卑而來的宇文家族,賀蘭家族,本土的獨孤家族,襄陽郭家,對比鎮北王一脈,都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這是真正的天潢貴胄,與皇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或者說,本就是皇室的一支。
段毅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是鎮北王一脈,而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成了鎮北王的後裔,簡直是菜雞變鳳凰,一步登天。
當然,儘管段毅心中無比的震動,但也並未因此而產生什麼別的想法。
且不說他父親早亡,就算他父親尚在人世,怕也爭不過眼前這個早已經將鎮北王一脈勢力握在手中的強人。
空有皇族稱號,沒有實力,沒有根基,還不如一個普通人來的逍遙自在。
而且,他更好奇的是,既然是孿生兄弟,何以兩人的際遇天差地別?
這夏宏武功蓋世,權柄無量,可謂一跺腳,整個北方大地都要震動的存在。
而他的父親段越呢?
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家境貧寒,甚至早亡。
這當中又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