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輕描淡寫

  雪揚聽到段毅這麼說,心中卻是很不好受,覺得段毅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自尊受到極大的打擊,心中一股好勝之意突然竄了出來,蠢蠢欲動道,

  「無名,我這幾天對武學頗有一番領悟,不知能不能向你討教一番?」

  他知道自己不是段毅的對手,卻也自認為相差並非很大,至少不可讓人小覷自己,這算是武人心高氣傲,容不得他人輕視的一個通病,許多爭鬥廝殺往往也是由此而來。

  段毅心神如鏡,觀人之術大有長進,知道雪揚雖然熄了和自己爭鬥之心,但還是想要讓自己高看他一分,不禁哂然一笑,驀然回身,衝著雪揚點點頭,示意他隨時可以出手。

  雪揚往後稍微退了幾步,眼神波動,看著段毅就那麼施施然的站在那裡,卻如整個人遁入虛空,處在另一個空間,無有痕跡,更看不出任何破綻,不由得在心中感嘆,果然是好厲害。

  不過他也不曾意外,壓下心中的波瀾,一股濃郁的殺氣突的從心中升騰,滿頭的白髮也仿佛充了氣一樣,根根直立舞動,發出鏗鏘的金鐵之音,殺伐如兵戈而起。

  右手兩指輕輕摘下自己肩上的一縷白髮,大約有一尺長,指尖微搓,這細如毫末的白髮竟然瞬間充盈起來,變得粗長如細劍,鋒芒顯露。

  下一刻,手指彈動,勁如拉弓射箭,忽的一聲響,這白髮便朝著段毅的眉心位置攢射出去,猶如彗星襲擊,劍意橫空。

  這手法比起過往,其實並沒有多少進步,雪揚真正進步的還是當中所灌注的殺機,真氣,以及大有提升的武道神韻。

  意在招先,白髮未發,其凌厲的氣機已經擴散到整個庭院當中。

  這股氣機之強悍,凌厲,甚至刮蹭的堅硬的地面猶如被細劍划過一般,生出一道長長的細深痕跡,可見這一招力道絕非泛泛。

  段毅目光如水,粼粼之間光芒閃耀,其面含微笑,顯得十分意外和開懷,負在身後的右手手掌閃電般插在自己的額前,雙指豎起,猛地一併,便將雪揚攢射而來的白髮夾住。

  當中所含的足以穿刺一切的恐怖力道和氣機,也宛如被人當中折斷,失去了精神,消散於無形。

  雪揚臉色鐵青,在他料想當中,段毅武功縱高強,至少也該運起什麼招式,加以破解才對。

  卻萬沒想到,只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夾,就把他苦心孤詣的一招給破解乾淨,失落感一時間填滿了整個心頭,很是心灰意冷。

  甚至生出一股自己就算再練十年,二十年,也難以傷害段毅一分一毫的想法。

  段毅手指一甩,這剛比金鐵,柔弱棉絮的白髮便嗖的一下射入庭院東側的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道,

  「你這一招發力固然不錯,但也沒有超出之前在一心寺的時候,不過你的招意進步很多,想來是對我當日使出的那招劍法感觸很深,所以融入到自己的武學當中,很不錯了。」

  段毅之所以發笑和感到開心,就是覺察到,雪揚這一招當中的精髓神韻,竟然是模仿他當日對戰張青山撼天無極時所鬼使神差用處的那一劍。

  那一劍,招,勢,意,氣,均為他武道精髓所在,更圓融唯一,成就至強一劍,也令他劍道修為由此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其招,為刺,是劍招的基礎之一,但也是根本。

  荊軻刺秦,專諸刺僚,都為刺,好似長虹貫日,千秋一擊,威力絕強。

  雪揚以滿頭白髮為兵器,為招式,對於刺這一招的感觸最深,因為他最常用的一招就是刺,所以才有旁人難有的體悟。

  段毅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旁人學習和效仿的對象,這才又是意外,又是開心。

  這種驚喜交加的情緒,從心中滋生,很快蔓延到整個身體,體內的真氣都活躍幾分,一股蓬勃朝氣漸漸充塞於整個庭院當中,連帶著雪揚低沉失落的心情也有好轉。

  這種精神的變化,帶來的給旁人的影響,其實並不稀奇,只不過段毅的境界更高,帶來的變化和影響更加顯而易見罷了。

  如戰中大將,統帥千軍萬馬,其自身橫勇無敵,氣貫山河,無畏無懼,即便處於不利之勢,也能自然而然影響到手下全軍,鼓舞士氣,取得一線勝機,這也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的一種解讀。

  雪揚嘴唇翕動,張嘴本想還說些什麼,或許是想要詢問段毅一切武學上的見解,或許是對段毅的身份存疑,只是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慨然一嘆,沒有說出口。

  他足下一點,身法靈活,便如一陣清風拂過,消失在庭院裡,竟是直接走了。

  就在雪揚剛剛離開,丁冉便持血刀,緊隨著踏入院中。

  身姿挺拔,氣勢凌銳,好似一柄神刀,勢要斬盡一切眼前之敵。

  此外,還有一股駭人的殺意起伏不定,這並非雪揚於戰時激發的虛假殺意,而是真正動了殺人的心而產生的。

  見到段毅就這麼放了雪揚,丁冉有些不能理解,問道,

  「他還是心有不甘,不但是對你不服,對我姐姐也懷有二心,早晚是個禍害,剛剛你滿可以殺了他,為何不動手?」

  就以段毅那輕描淡寫,不著煙火氣息的境界,捕殺雪揚肯定會手到擒來,他就不信段毅不清楚雪揚是種什麼人。

  「為何要殺他?

  雪揚心性如此,難以改變,固然是個麻煩。

  不過我相信,你姐姐有足夠的把握鎮住他,只要不使其脫韁,便是一柄利刃,足可以幫你們解決很多麻煩。

  再有,他始終是絕命長老的弟子,總有幾分師徒之情,不看僧面看佛面。」

  「你來這裡見我,是不是丁玲給你回信了?」

  曾經的段毅就是太過剛強,手段酷烈,不留餘地,所以才有和莊家的不解之仇,過剛易折便是此理。

  如今,經歷生死,境界大進,看待事物的角度也變得不一樣。

  強與不強,絕不是通過殺人來表現的。

  他知道,就憑剛剛那一招,雪揚心中被種下陰影。

  今後縱然武功強橫十倍,乃至鬧得天翻地覆,與他對上,必然會退避三舍。

  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