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薊縣縣城外,路邊野草樹木尚且有幾分雨露未消,顯得蒼翠欲滴。
地上濕土泥濘,印記淺窪重重,看起來污濁難忍。
唯有氣候爽朗宜人,寒熱適當,配上幾縷清風草香,讓人心情不錯。
段毅跟霍孝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等他那個所謂冰肌玉骨,人間至人的遠方堂妹到來。
只見少年玉面光潔,長發梳攏整齊,由一根玉簪插著,顯得瀟灑磊落。
淺藍色的錦衣將修長身材勾勒,黝黑鐵劍背負在身後,更有一分英氣。
當得上一聲俊秀之才,引得不少往來的大姑娘小媳婦面泛紅潮,春心蕩漾,恨不得將眼睛貼在少年的身上。
本來段毅是不想來的,只是霍孝祖這個碎嘴的天天在他耳邊吹噓,也讓他生出一絲好奇之心,不知怎麼樣的女子能讓碎嘴的霍孝祖如此稱讚。
約莫有半個時辰,也不知來往多少行人,霍孝祖終於拍拍段毅,指了指遠方官道其中的幾個人,道,
「看,那就是我遠方表妹,還有她家裡派來保護的高手,如何,贊吧?」
段毅放眼望去,目力所及,只見一少女面容精緻,完美無缺,肌膚奶白,一串明亮的珠子戴在頸間,顯得既貴氣玲瓏,又不盛氣凌人,當真是絕色之姿。
只是段毅的嘴巴也開始發乾起來,望著那少女和身側之人,眼神飄忽起來,
「這少女是你的遠房表妹?難道你還和孟州賀蘭家族有親?」
那少女段毅並不陌生,正是賀蘭家族的明珠,賀蘭月兒,玲瓏剔透,天真爛漫,乃是他此世第一個動心的少女。
她身旁的二老,同樣很熟悉,一個國字臉,眉宇如鋒,自有一派正氣,一個相貌平平,氣質陰鷙,不正是裘公公,安婆婆嗎?
不過,除了這三人之外,還有兩個人和他們一道,一個小白臉正對著賀蘭月兒大獻殷勤,看起來用心不良,讓段毅輕哼一聲,眼神不善。
霍孝祖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今早剛刮過的下巴,一層硬茬扎手,得意道,
「那是自然,你當我霍家是浪得虛名嗎?我娘正是賀蘭家族出身的貴女。」
繼而反應過來,有些意外的問道,
「咦?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那遠房表妹的身份,莫非你也認識她?」
段毅沒有回答,只是看著賀蘭月兒一行人逐漸走近,心情忐忑,有些不安。
若說他這一世有負於誰,怕是只有這位賀蘭家族的明珠了。
當初他初出茅廬,還未上金鼎派,從白希文處學武,便與賀蘭月兒相識,後來更是多次得到賀蘭月兒的幫助,那烏蠶寶衣現在還在段毅身上穿著,如此種種,怎叫他能忘懷?
這次與月兒重逢,段毅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實在不知道如今月兒心中是如何想的,畢竟少女年紀還小,心思多變。
另一邊,賀蘭月兒踏著掛著清脆鈴兒的鹿皮靴,忽然駐足不進,表情呆萌。
視線所及,略過那個略顯猥瑣的遠房表哥,所有的看著在夢中見到不知多少回,平常念了不知多少回的人,一時間有些失神。
百般滋味在心頭,少女心事誰人知。
「月兒妹妹,怎麼不走了?是不是累了?
來呀,王雄,快點找個乾淨陰涼的地方準備休息,可不能讓月兒妹妹累著。」
就在賀蘭月兒陷入心中情思難以自拔之時,旁邊一個大煞風景的公鴨嗓叫喚起來,明明城門在前,居然還要休息,惹得月兒身側裘公公和安婆婆兩老無語。
就算追女人,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
說話的這人是個和段毅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相貌雖不說英俊,但還算端正,只是一雙大小眼看起來有些違和。
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其一身珠光寶氣,頭飾,腰帶,扳指,玉珏,還有金閃閃的華貴外袍,完全是由金線織就,就差在頭頂上刻著「等你來搶」四個大字。
就這少年身上的價值,以段毅推測,足以抵得上一些小家族的全部家財,無一不是絕頂珍貴,有價無市之寶物。
他口中的王雄是個三十來歲,沉默寡言的僕人,聽到少年的吩咐,悶悶的應了一聲,就開始四處尋摸符合自家少主心意的地方。
賀蘭月兒不勝其煩,使出輕功,仿佛一隻靈巧的鳥兒,奔走如風,片刻間已經來到段毅和霍孝祖的面前,和段毅四目相對,靜默無言。
後面的安婆婆和裘公公此時也見到了段毅,兩人對視一眼,緊隨其後。
只有那大小眼少年似是不懂武功,見到美人飛走了,又急又氣,趕忙吩咐旁邊的王雄追過去。
這王雄乍一看不起眼,只是一個任人驅使的家僕,但在聽到這少年的話後,探爪一抓少年的肩膀,猶如一隻大鵬鳥,翅膀煽動,就化作一縷輕煙,帶著一個人的重量,追逐上賀蘭月兒與二老,竟然不落後多少。
由此可見,這人竟然還是一個極為罕見難得的高手。
若是往常,段毅自然會十分關注那人,但此時倒是無暇顧及其他,只是看著賀蘭月兒黑白分明,晶晶閃亮,卻又分外幽怨的大眼睛,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土話,還有些結巴,
「好久不見,月兒,我,我很想你,你還好嗎?」
段毅是真的腦筋發軸,空空一片,本能的說話。
沒有什麼甜言蜜語,更想不出什麼感人肺腑之言,他說的,就是心裡最初的想法。
的確是很久不見,的確很想念,更想知道月兒過的怎麼樣。
霍孝祖和大小眼少年都有些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更令他們意外的是,賀蘭月兒的反應。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賀蘭月兒回應段毅的是一個直接有力的耳光,直接將段毅白淨的臉上打出血色明顯的巴掌印。
講道理,段毅在江湖上經歷這麼多,還真沒被人這麼打臉過。
換一個人,他分分鐘拔劍,戳死對方,而且以他的武功,要躲過這一巴掌,也是十分輕鬆的事情。
但只有賀蘭月兒,他不會躲,而且打他打的越狠,他越開心。
不是覺醒了什麼奇怪的癖好,也不是賤皮子,只是心中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