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麓山最高峰上,一座華麗而又莊嚴的大殿矗立其中,在大殿之外的廣場上,一塊大青石被鑄成拱形建築當做門戶立在殿前,正反兩面刻有金鼎兩字,氣勢雄武,大有威嚴。
大殿後的一間陽光充沛,空間寬廣的屋子內,剛剛回來的趙鈺面無表情,垂首低眉的立在房間北角背光之地,顯得極為恭敬。
此時的他如同棲身於黑暗當中的蝙蝠,之前面對段毅以及白希文的爽朗陽光消失無蹤,反而有一種陰冷的氣質顯露出來,縱然英俊不變,但卻足叫人望而生畏。
「叫你辦的事情辦的如何?咳咳,咳咳,他接下喜帖,可有話讓你帶給我?婚宴當天,他會出席嗎?」
與趙鈺身處黑暗當中不同,說話的這人就靠在窗邊,半倚著窗檐眺望山下的風景,整個人被直射而來的陽光覆蓋,如同披了一層金色的外衣。
身材高大,卻顯得氣弱無力,濃眉端正有英氣,臉色卻蒼白如雪,而不時咳嗽一兩聲,可見這人的健康狀況並不是很好。
只是他的雙眼極為出眾,如同一汪幽泉,透著寒意,卻讓人看不出深淺。
曲東流,如今金鼎派的掌門,與月碧奴聯手策劃了顛覆拜月宮一事的主謀之一,本該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卻顯然出了某些狀況,身體堪憂。
「回師父,白師叔詢問了您是否邀請了別派的高手參加婚宴,弟子據實以答後,師叔便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告訴弟子他會參加婚禮。
啊,還有,弟子見白師叔似乎對剛剛上山的那個少年頗為看重,還讓弟子待會兒叫人給他做幾件新衣裳。」
聽到趙鈺的話,曲東流終於轉過身來,濃眉挑動,幽深的眸子閃爍一縷疑惑,
「是王金貴報來的那個投親的少年?跟我說說他,你覺得他怎麼樣?真的是白希文的私生子嗎?」
單單說這麼兩句話,曲東流便又咳嗽了數聲,蒼白的臉上也泛起潮紅,顯然是血氣上涌所致。
「這少年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劍眉入鬢,五官清秀俊美,論相貌,乃是弟子生平僅見,極為出眾,說是與白師叔相似,頗為牽強。
他的身材較之同齡人更顯高挺,而且氣質沉穩,雙目靈動,似極有主見。
只是觀他呼吸以及腳步,應該練出真氣,卻並非王師弟所說的普通人。
至於是否是白師叔的私生子,此傳言應該只是王師弟的個人之見,當不得真。
弟子聽得明白,當時白師叔管那少年叫做表弟,想來的確是表親。」
趙鈺提及段毅,心中略有一絲不舒服,畢竟當時對方的態度冷淡,對於在金鼎派備受弟子愛戴的他來說,實在有些另類。
不過曲東流提問,他絕不敢藏私隱瞞,因此簡短總結。
「王金貴乃是禾師弟的嫡傳弟子,武功縱然不及你,但眼力卻未必弱多少。
我看是白師弟在這短短數日之內,將這少年由一個普通人,調教成初通內功一道的好手,這份本事不簡單啊,你說,他會不會將無敵寶鑑上的武功教給這個少年?」
從懷裡抽出一條絹絲手帕,捂著嘴劇烈咳嗽數聲,曲東流攤開來看,只見上面已經嘔出點點血梅,觸目驚人,不過他卻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數日間便能讓一個毫無根基之人練出真氣,小有成就,除了本人的天資以外,所學的內功也必然不是凡品。
「這,弟子實在不敢妄加揣度,師父的意思是?」
趙鈺心中一跳,口乾舌燥,眼中閃過段毅的身影,隱現貪婪。
只因無敵寶鑑四個字,代表的便是如今金鼎派的最高武學成就,比之金鼎派的武學傳承更加令人心動。
金鼎派乃是魏州老牌宗門,傳承悠久,當初開派祖師便是自一隻金鼎當中學得內家武學純陽神功,自此武功大進,進而發揚光大,建立金鼎派的基業。
這純陽神功威力十足,蘊養一口純陽真氣,至精至純,而又陽剛霸烈,唯可惜這是一門童子之身才可修持的武功,而一旦破功,威力便直線下降,且永無再進的可能。
對於男人而言,成家立業,傳宗接代乃是人生之重,若單單只為了一門武功便放棄這些,未免太過可惜,至少在有的選擇的情況下,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這樣的武學。
再有,純陽神功修行難度極高,便如曲東流,修行至今也難以突破入真元之境,遠比不得白希文無敵寶鑑之勇猛精進。
不久之前,更在拜月宮一役被顏素素拼死一擊打成重傷,一縷明玉真氣廢掉曲東流的小半身純陽神功,內傷至今也未見好轉。
而曲東流此言,已經隱現獠牙,若段毅當真傳承了無敵寶鑑的功夫,恐怕早晚不得安寧。
「給我盯著這個人,找機會試試他的武功,如果真的是無敵寶鑑,便立即稟報於我。」
曲東流思索之後,對趙鈺說道,不過心中並不抱有多大的期望。
無敵寶鑑威力絕強,白希文仗之橫行河北,豈能輕易傳授給旁人?他也只是以防萬一。
末了,曲東流又從指尖彈出一封信,落到趙鈺的手上,
「你再看看這封信。」
趙鈺抽出信封當中寫滿字跡的紙張,不過寥寥一眼,已經面色大變,目中驚疑,看也不看曲東流便低下頭,噤若寒蟬,
「這,這,劉師叔竟然被人格殺在家中,這件事若是被白師叔知道,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師父,莫非是您?」
如今金鼎派的掌門,兩位副掌門,六大長老,都是前代掌門的嫡傳弟子出身,而其他派系的高手,則都被排除在權利中心之外,分散各地。
趙鈺口中的劉師叔,便是曲東流一位師叔的弟子,在曲東流掌權之後,回到自己家鄉開了間武館作為金鼎派的下屬勢力,小日子過的挺滋潤。
而當初在山上時,趙鈺口中的劉師叔和白希文感情極好,每年都要上山與他團聚一次,幾乎可說是親人一樣的地位。
現在被人在家中殺死,白希文豈能善罷甘休?
趙鈺此刻便在懷疑動手之人是曲東流,目的自然是引誘白希文下山,進而設下圈套對他下手,為的恐怕就是無敵寶鑑這門絕學。
還沒等說完,曲東流就一把將手中還染著血漬的手帕扔到趙鈺的身前,目泛寒光怒道,
「胡說些什麼,金鼎派的第一條門規是不得欺師滅祖,第二條便是同門不得相殘,難道我會明知故犯嗎?
這件事出的蹊蹺,偏偏就在我身受重傷,將要和碧奴成婚之前,我懷疑是有人想要藉此將白希文調離山中,然後對付我。
所以,這封信被我扣下,秘而不發,因為眼下的白希文決不能下山。」
趙鈺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若真是曲東流動得手,剛剛這封信說不定便是他的催命符,縱然眼下可保無恙,但早晚有一天會死於非命,現在則沒有這個隱患。
「只是紙終究包不住火,若是日後白師叔怪罪起來,咱們該如何應付?
再有,月兒目下正在山中,她身邊的二老武功高強,就算有人圖謀不軌,怕也難以成功吧?」
趙鈺提及月兒,眼中閃過一抹亮色,心底也是蠢蠢欲動。
美人傾城,若是能一親芳澤,不但圓了自己的心愿,還能和師父關係更進一步,豈不美哉?
這連日來他甚至拋下門中事物,就為了陪著月兒,試圖打動對方的心扉,從而一飛沖天,少奮鬥個二十年不成問題。
可惜,那兩老和月兒形影不離,像防賊一樣的看著他,外加武功高強,他也是毫無辦法。
「外人終究是外人,何況那兩個老傢伙雖然厲害,卻只是保護月兒的,對我可並不看得上眼,之前還為了周雄而責問於我,不能當做依靠。
好了,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之所以透露給你,便是讓你明白,眼下情勢並不算好,你要好好調度山上眾人,嚴防死守,不能給人可乘之機。
記住,不只是外面的人,山內的人你也要好好關注。
只要過了大婚,我和碧奴圓房,就能藉助她剛剛修成的明玉真氣治好內傷,一切陰謀也就不攻自破了。」
趙鈺心中一動,縱然內傷好轉,但童子身一破,純陽神功威力大減,且永無再進的可能,他的掌門位子又怎麼能坐得穩呢?
不過這卻不是他能問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