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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清躺在床上,身畔是包著小被子熟睡的嬰孩。
新生兒皺巴巴的,小手時而還在臉旁伸展一下,像個小猴子。
「你父親那麼俊逸,怎生的你如此難看?」
話雖然這麼說,她還是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下孩子的臉,看著小寶寶露出「婆婆嬌」的笑。
赤血老祖從外面進來,靠著床邊坐下,沉著一張臉。
「嬰兒出生時都這個樣子,長開了就好了。」
這蹩腳的安慰,說起來硬邦邦的。
沈黎清鼻子很酸,有很多話想說,嘴巴張了張,又咽了回去。
是的,她想問孩子的父親。
之前也旁敲側擊問過,都得不到滿意的答案。她心中漸漸萌生了一個恐怖的想法,以至於她不敢正視赤血老祖。
「想問什麼就問吧。」赤血老祖會讀心術似的,單刀直入。
沈黎清緊抿著唇,眼底有了些盈盈之光,她深吸一口氣,低聲問:「你……什麼時候肯教我功夫?」
她是唯一一個和赤血老祖說話用「你」的人。
「以前你說,要我安心養胎。可現在,孩子已經出生了。」
家族的仇恨,時時縈繞在心頭,讓沈黎清食不能安,寢不能寐。她只想一夕之間成長起來,可以報仇雪恨。
赤血老祖想說,生完孩子還要坐月子,還要撫養孩子。可是看見女子眼中的堅毅,他明白了,她根本不會聽他的。她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子。這不正是他欣賞她的地方嗎?
「你這個年紀,根骨已經定型,註定無法練成絕世高手了,而且還要比從小練習的,多吃很多的苦。」
沈黎清一味冷笑,眼底寫盡蒼涼,「比起家破人亡,吃點苦算什麼。你只要告訴我方法,至於能不能做到,那是我的事。」
赤血老祖瞥了眼床上的嬰孩,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與她目光直視。「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說說,學了功夫最先要殺誰。」
沈黎清察覺到了來自下巴的疼痛,在他的眼中,她看不到一絲外泄的情緒,但她相信,即使這樣一個如山一樣高的人,也會有所欲、所求、所憎、所惡。
她艱難地開口,字字泣血帶恨,「既然有人說,我是假的,那我就殺了真的唄。」
沈黎清的一生,邁不過四個字——天命鳳女。
輕飄飄地一句話,如同羽毛,但足以見恨之切。
赤血老祖鬆開了手,「哦」了一聲,又像是要吹口哨,因為出乎意料。「殺你爺爺的人,難道不是你最想殺的嗎?」
傷疤上撒了鹽,會更疼,但也讓人清醒,如此刻的沈黎清。「如果他是那麼好殺的,五年前他就該死了。況且我說過,有很多時候,比殺人會更讓人感到,痛不欲生。」
狠辣,決絕,沒有一絲羈絆和牽掛。
赤血老祖哈哈大笑,滿意的不得了。「好,很好。心有執念,卻還沒瘋狂,保持理智,這就是最大的動力。你可以和我學功夫了,不出三年,你可以殺真鳳女。不出十年,你可以殺天命之子。」
「十年嗎?」沈黎清搖頭,牙根子緊咬,手指將被子捏出了褶皺,「我等不了那麼久。」
每一分一秒,之於她都是煎熬。
「你可知道,強大的功法,必然帶來強大的反噬。如果一味求速成,只會害了你自己。而我的功法,又是這世上最霸道的。」對此,赤血老祖足夠自信,因為足夠強大。
沈黎清眼瞳沖了血,被恨意占據,「什麼反噬?會損壽十年嗎,像渡塵那樣?那我可以接受。與其忍辱負重地活,不如快意恩仇地死。」
況且,又不是死,只是減壽而已。
而赤血老祖接下來的話,便如同一根稻草,壓在了她的心上。
「我有藥,之前和五味子一起研製的,可以突破身體的滯錮,但壽命只會壓縮到五六年。」
也就是說,沈黎清強行練習,最後只會落得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這個結果,比她預期的嚴苛一百倍,是她根本不能接受的方式。
她上前,抓住了赤血老祖的袖子,眼神玩轉哀切。「你是大宗師,你總有別的辦法對不對?凡我所有,皆可予之。」
赤血老祖拂去了她的手,情緒不見一絲波瀾。「現如今,五味子已經死了。他是個用毒、用藥的天才,我沒有別的手下可以代替他。也就是說,速成的路堵死了。除非……」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說的就是此刻沈黎清的心情。「所以,你有辦法,那……是什麼?」
赤血老祖的回答無比簡單,「雙修。」
這世上,雙修有不同方法,最常見的是採補一方而成全另一方。沈黎清之前翻譯上古雲昭舊地書籍,記錄了一些雙修之法。而另一種,則是相對公平的,它建立在「損有餘而補不足」的理念上的。沈黎清問他哪一種?
恰好這時候,床畔的嬰孩醒了,哇哇大哭。
赤血老祖冰冷的眸光,多了一絲暖意。他開口,「第二種。我,帶你修煉。」
用赤血老祖的方式。
沈黎清明白了。
她沒有任何扭捏,抱起了孩子,為他哺乳。
待孩子吃完了,再次倒頭大睡。
沈黎清則爬到了赤血老祖這一邊,仰著頭,保持虔誠的姿態,「祖宗,請,與我雙修,賜我功法。」
**
時間進入了七月。
經歷了兩個多月緊鑼密鼓的張羅,焱京中醫藥大學夏季校舍有了一定規模。其中圖書館已經建設完畢。
百草詩充分見證了國家機器的強大。
以谷賢為代表的部分太醫院太醫也已就位。
不是因為他們太敬業,實在是百草詩給的誘惑,太大了。
雖然大學及附中都沒有開學,但因為百草詩宣布捐獻了十本先賢大德的醫書,共計千冊,進入圖書館,所以愛書成痴的古副院判,已經迫不及待點卯了。
與此同時,還有另一件大事分去了百草詩不少精力。
那就是即將到來的百小樹的大婚。
為了與兒女團聚,南苑王已經徹底留在了焱京內。
百李氏作為親娘,自然要全力參與兒子的婚事之中。這不,她叫了百草詩,與她一起去為紅曲挑婚服。
「女人啊,這一輩子成親一次,除了要穿一件大紅婚服,鳳冠霞帔,還要有一些特別的,留作回憶。所以啊,詩詩,你幫娘想想,還能送給紅曲什麼?你們青花坊的禮裙,我給紅曲備一套,你覺得怎麼樣。」
百草詩對於母親的寬容,其實出乎了意料。因為在古代,能接受兒媳婦曾經是青樓女子的,著實不多。她為原主及百小樹感到從心的歡喜。
「娘,紅曲一定會很感念您的。」
百李氏拍了拍百草詩的手,似有很多虧欠,「當初啊,折羽要娶你時,娘心裡是不願意的。娘以為,他那樣的謫仙人,怎麼會是心甘情願的呢。事實上,後來折羽證明了一件事,娘是錯的,他待你極好,娘很欣慰。人呢,老了,有時候看人就會不准。但娘相信你和小樹的眼光。」
百小樹能得到紅曲的芳心,百李氏自然知道,少不了百草詩的功勞。
「娘,那咱們就去青花坊走一趟。其實您不說,我也給紅曲準備了一套青花瓷禮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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