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莉莉絲的回答，尤桓先是驚訝。
莉莉絲雖然不是出於支持圖塔蘭蟲族的想法，才隨著它們一同前往失落都市的。
但他終歸是在都市被困了幾千年。
這幾千年內，焚宇這邊的局勢變動也很大，他想要官復原職，恐怕都會有很多羊反對，更別提升職了。
然而【母親】還是把他推上位了。
這單純只是出於對莉莉絲的欣賞與獎賞嗎？應當不至於。
考慮到莉莉絲與自己間的關係，尤桓猜測這其實是【母親】給自己的某種信號。
他在黑森林初來乍到，沒有任何威信，這裡也不是能肆意出手殺戮立威的地方。
如果有莉莉絲這樣一個黑森林巡護隊的背景支持自己，之後做任何事都會方便很多。
此外，他總覺【母親】的舉動，還有一層深意……
問完莉莉絲自己的情況，他就和莉莉絲所帶領的巡護小隊一起往「迭明城」的方向走去。
路上，莉莉絲也詳細地告知了他如今黑森林的情況。
黑羊的居住習慣與人類差異很大，他們更喜歡居住在天然樹種所形成的樹洞中。
以一棵棵用作居住的樹作為節點，他們建立了一座規模極為宏大的城市「迭明」，取「迭行明光」之意，大部分黑羊都居住其中。
在古代，草食者還很興盛的時期，就已經出現了大大小小的研究者團體。
他們乘坐於宇宙飛船之上，在諸多星球遊蕩，一旦遇到感興趣的事物，就會停留下來，動輒以星球為單位進行實驗。
只不過那個時候，這些團體都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彼此間也幾乎沒有什麼交流。
在近現代，黑森林的黑羊們以這種古代團體為藍本，創建了學派制度。
一開始，學派也只是一些權威的黑羊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與成果，同時也為了擴大實驗規模，不斷地將新人吸納到自己門下，結成了一個個巨型團體。
很快，就有羊意識到這樣做的好處，有意識地從無到有開始建立學派。
「……每一個學派都有專屬的法術與秘術，以及理論、知識與實驗體系，還有專門針對內部的規章制度。
加入學派的羊，一方面能得到前輩指點，另一方面也能動用學派資源，學習學派法術，加入大型的實驗中，更快更好地提升自己。」
莉莉絲說到這裡，稍稍頓了下後才繼續說道：「所以如今大部分的羊都以加入學派作為自己的目標——也只有加入學派，他們才能看到向上走的希望。
如果一隻羊沒有加入任何一個學派，如果他想要發表什麼成果、進行什麼研究，幾乎是沒有什麼渠道的。」
尤桓聽到這裡，一下子明白了。
黑森林的這些「學派」，不就是一個個學閥嗎？
將一個個新人都吸納進自己門下，將眾人連結為一體，壟斷知識與向上的渠道。
他接下來還聽莉莉絲說到，剛才遇到的「孕育之眼」，是黑森林如今數一數二的大學派之一，也是學閥中的巨頭。
在焚宇，知識本就和實力、地位掛鉤，也難怪那些黑羊那麼狂傲了。
既然如此……
他想到了一件事：「也就是說，如今有很多法術與秘術，都掌握在學派手裡？」
莉莉絲已經知道了尤桓來此的目的，他猶豫了下，似是也覺得這樣並不好：
「是的，除非您加入其中，不然學派自己所掌握的法術秘術，是不會對您開放的。」
只有加入一個團體，才能學到對應的法術——甚至可能還要在這個團體裡勤勤懇懇幹活許久，才能得到學習的機會。
這種事，尤桓自然是不會去做的。
況且就算他加入了某個學派，學習到了這個學派的知識，那其他學派的又如何學習呢？
他感覺有些棘手。
正如在霧原的米斯佩家族時，有性格古板的林妖不願意他學習到家族的秘術一樣。
這裡的黑羊們，也想把知識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甚至因為學派制度，比林妖家族還要更嚴苛。
似是看出了尤桓的態度，莉莉絲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除了掌握在學派手中的那些特別法術，其實基礎性的法術秘術，都是可以在迭明城的『少學』里學到的。」
說到這裡，他也停下腳步，示意尤桓看向前方：「迭明城，到了。」
尤桓舉目眺去，只見出現在他面前的，是由仿佛無窮無盡的黑色枝葉所結成的宏偉城壁。
當他們靠近時，莉莉絲的頸環微微發光，枝葉「刷啦啦」向兩側主動讓開一條道路。
尤桓走入迭明城中，首先撲面而來的就是一陣和煦溫暖的微風，而後是晃動不休的密集光點。
生物的頭骨被雕琢成了極為纖薄的程度，製成了類似燈籠的事物，紅色的、黃色的暖光透過薄薄的骨壁，隱約散發出來。
這樣的球狀光芒點綴了上空一整個樹冠層，微風吹過，就如成串的風鈴搖動碰撞，光芒隨之時隱時現，照亮了架構於空中的木製廊道，和其中往來不息的黑羊。
而在地面層上，道路如大樹的脈絡不斷向前延伸分岔出去，形成了錯綜複雜的網絡。
每一棵支撐起黑森林的巨樹之上，都開著數個開口，這些開口如活物身上天然的裂口般，時而蠕動一下。
時不時地有黑羊住民從這些開口中走出，或者探出個腦袋，看著地上天上熙熙攘攘的場景。
這些作為居住地的巨樹門口，都有花圃，花圃里種植著各色各樣的植物。
當有黑羊經過，這些植物就如動物般自主搖晃，發出陣陣嬰孩哭泣般的聲響，還有點點暗紅或白色的明光亮起，照亮了地面層。
每經過一段距離，如肉質的地面上還會出現一個向下的巨型管道。
時而有黑羊進入管道，如在生物體內滑動一般，很快消失在了地表。
尤桓凝望片刻。
這座迭明城，確實是一座前所未見的大城市。
這裡的生機氣息，已經濃郁到了極點。
如果是非黑羊的生命來到此地，恐怕幾次呼吸後就會自行懷孕。
莉莉絲打發自己的下屬回去復命，自己則等在尤桓身邊，見尤桓此刻回過神，他才開口問道：
「您接下來想要做些什麼？我會為您引路。」
尤桓說道：「你說『少學』里有基礎的法術？那我就先去那裡看看吧。」
基礎法術聽上去好像很低端，但這些可都是整個法術系統的基礎，是必須要先學習的。
莉莉絲點點頭，開始在前方帶路，同時也給尤桓介紹著沿途的景色。
這一路上，尤桓看到了許多黑羊們的造物。
例如一種小型的飛船，形如大魚，時不時地在樹冠層與地面層之間梭巡，這是一種不需要特意操控的智能巡邏裝置。
還有路上來來往往的黑羊，很多都會使用鋪設在道路中央的一種軌道。
這種軌道是一種觸鬚，黑羊會從嘴裡伸出一種特殊的舌頭與其交合，而後整個地面的力量就會帶動它們快速前往目的地。
此外地面層道路兩旁的大樹，有些是居住用的，也有不少是商鋪、官立機構與學派的駐地。
它們都被各種不同的中小型生命體簇擁著。
這些生物都是黑羊通過改造、定向繁育等方法創造出來的，專門為黑羊服務。
莉莉絲帶領尤桓穿越了數條道路，終於來到了一棵矗立於交叉路口的巨樹面前。
巨樹上洞開一個巨大的裂口，裂口兩旁分別站著一隻類似蜂的生物。
他們到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裂口上的淺黑色肉質薄膜上下打開，一頭黑羊走了出來。
繞過守門的蜂形生物後，他喚醒了停留在路邊的一種形如甲蟲卻長有一顆羊頭的生物。
這種生物從腹部探出數根爪子，從上至下抓住這個黑羊，而後爪子又在其腳下擴散成了一個硬殼平台，供其站立。
甲蟲背部「嗡嗡」地打開數對翅翼，一下就帶著這隻黑羊沖天而起，飛向了上面的樹冠層。
莉莉絲對尤桓道：「這裡就是『少學』了，許多有志向的年輕羊都會來此進學，如果能成功讀完結業，大多能加入某個學派或者官立機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