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物都在光芒中灰飛煙滅。
飄雪如活物般揚起，化作冰雪巨龍仰天無聲咆哮，將敵人淹沒。
協會學者們不得不狼狽撤離。
以往都是探索者協會向別人展示情報，他們未曾想到，這一次竟然是自己吃了情報的虧。
牧場被冰封后，協會派駐的眼線大部分也不得不撤離，這才在關於尤桓的情報上，產生了致命的失誤。
其實他們發現牧場邊緣那塊禿掉的地了。
但事情發生的當時，大量白騎士的聚集致使【白塵】的影響加劇，他們無法近距離觀察。
事後就算查看了那塊區域的情況，但因為被破壞得太過乾淨，他們也發現不了有用的蹤跡。
此外，儘管雪塵蟲們平常很愛嘰嘰喳喳，但從外表來看，的確看不出它們的能力。
每一次它們出擊，都是配合尤桓的行動，看起來就好像一切都是尤桓自己做的一般。
在綜合了目標身上的未知因素後，協會其實已經儘可能高估了目標的實力，並策劃了除了針對目標體質下毒以外的諸多備用手段。
可目標的實際實力，依然要遠遠超出他們的預估！
殘存下來的學者們各出奇招，紛紛從尤桓的攻擊下逃出了幾里地，站在遠處使用協會內部特別的聯絡裝置彼此交談著。
「相比十天前的觀測，它的實力上漲了至少50％！這個速度遠遠超出了正常屍獸的水平，只有在我們觀測到的黑塵聚集現象中，看到過比這個速度還快的漲幅。」
有一個人難以置信道。
聽到他這樣說，儘管情況緊急，還是有另一人忍不住在通訊器里反駁道：
「數字應該沒有你算的那麼誇張，畢竟關於目標的部份情報，我們此前並未得知，你測算的前提是錯誤的。」
「要我說，今天我們可是損失慘重啊。」似乎是感覺自己跑到了一個安全的位置，第三個聲音出現，對一直不說話的一人發出了質問。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負責收集情報的所有人自然有責任，但更大的責任應當在A博士身上吧？他不是按照屍獸行為學，信誓旦旦地給出了行動計劃麼？為何沒有絲毫作用？」
「確實是這樣沒錯……」
似乎是意識到眾人漸漸有了把鍋全部甩給自己的趨勢，一個頗為年邁的嗓音在嘆了口氣後，終於出聲：
「……我的研究基於正常的屍獸，嚴格來說，我的專長不是屍獸行為學——如果要說這個門類的話，教會有比我更優秀的人物，我的專長，是基於黑塵的生物行為分析。」
「經過今天的近距離觀測，我可以拿我過去所有的學術作品與名譽做擔保，這次的目標絕不是正——」
「你很懂黑塵？」
一個新的聲音加入了對話，蓋過了A博士的聲音。
使用通訊器聽到這個聲音的所有其他學者心中一凜，仿佛寒霜再度找上了門。
沒有錯的，這絕對是那個目標屍獸的聲音！
「咔啦咔啦——」
下一刻，他們聽到通訊器里傳出某種事物細微蔓延的聲音。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戴著猴子面具的人垂下手，手中的通訊器已經完全被冰凍。
「……沒錯，我確實在黑塵與黑塵所製造的怪物研究方面，有一些自己的見解。」
在他對面，約有一層樓高的屍獸站於高坡上，陽光從它正背後打過來，使得它的身體輪廓發出幾近刺目的白光，又使得它的正面籠罩在陰影里。
一雙淡紅眼眸在黑暗中顯出了一分詭譎，正居高臨下注視著A博士。
A博士心裡也很無奈。
他可不是那群怪物同僚，他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
末日二十年過去，他現在都已經是一個六七十歲的滄桑老人了。
讓他一個人面對這頭剛剛完成了一場屠殺的屍獸……他壓力很大啊！
下一刻，他聽到屍獸口中發出了魔鬼般的自言自語：「不知道把這老頭當做俘虜，協會願不願意付出贖金來贖人……」
A博士一個激靈，一瞬間無師自通了面對這類「不正常」的黑塵造物的交流方式，靈光一閃，大聲說道：
「這、協會認為生死有命，是絕對不會來贖我的——但是，我可以贖我自己！你、您想要知道什麼？」
屍獸對於這位從心老者的話卻不是很買帳的樣子：「你們協會本來不就有把所知的傳播給大眾的守則？你告訴我信息那能叫贖金嗎？」
話雖如此，A博士卻反而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這頭屍獸，與普通的、正常的黑塵造物，思維方式很不一樣！
正常的黑塵造物，哪怕它們心中並不清楚，但它們其實會下意識地排斥非黑塵造物。
根據協會的理論，這是因為黑塵出現的目的，就是把世界完成變成黑塵的模樣，任何非黑塵的事物，都是黑塵底層邏輯中的敵人。
但面前這頭屍獸，更像是一頭誤入末日的野獸，是純粹的高智慧獸類，並不受任何外來潛意識的支配。
這種常人幾乎看不出來的區別，會如蝴蝶效應引發巨大的變化，導致他設計的套用在正常屍獸上行得通的計劃，無法奏效。
……當然，這也有他的計劃過於精妙、容錯率較低的原因。
但是，現在可不是反思自己的時候。
A博士靈機一動，又說道：「這個……我研究黑塵與黑塵造物，得到了不少成果，它們的樣本我都可以給你。」
話音落下，他看到白色屍獸終於滿意頷首，悄悄鬆了口氣。
「我們協會每個學者都有自己的研究基地，我……帶你去我那裡，然後把東西給你？」
「可以。」
屍獸似乎絲毫不考慮這是一個陷阱的可能。
不過也對，先不說他壓根沒有設置任何陷阱，就算有陷阱，恐怕也會被這頭年輕卻強大的屍獸粉碎。
A博士苦澀地想道。
……
抓到了一個看起來很不錯的學者，尤桓自然沒有再去追逐其他的協會學者。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追不到了——一旦讓這些學者真正反應過來，他們中的大部分跑路還真有一手。
跟隨這位據說很懂黑塵和黑塵造物的A博士，來到他坐落於一所廢棄醫院內的基地後，A博士也爽快地把自己迄今為止所有研究成果的樣本都給了他一份。
在屍獸好奇打量面前一小瓶一小瓶的黑塵與生物組織樣本之時，A博士神情複雜地觀察著它。
神奇，太神奇了。
他從未見過完全不受黑塵影響的屍獸。
看來，當初教會那位同僚的理論是正確的。
如果屍獸可以擺脫黑塵的潛意識控制，那麼其他生命是否也可以……？
突然間，他觀察的視線與一對紅色眼眸對上了。
儘管沒有察覺到屍獸對自己的惡意，但他還是下意識打了個激靈。
屍獸開口說話了，它的神色看上去竟有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
「對於黑塵，你都知道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些研究？」
「我……」尤桓看著摘下面具、露出滿臉皺紋的老人張了張嘴，最後嘆了口氣後道：
「我早年間因為一次瀕臨屍化的經歷，發現了一件事——」
「黑塵，不僅是一種帶有少許生物特性的物質，它還在精神層面影響著所有受它感染的生命。」
「在萬千怪物之下，黑塵讓我們擁有一個相同的『集體潛意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