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解之法成功後,家丁很快來報,一名信使出現在了門口。
這一次出現的似乎是公主自己手下的親信。
正好尤桓若要巡遊世界,離不開甄清瑤的情報支持,便立即前往了大門口。
約書亞則在借屍解之法取得了力量後,很快離開了龐府。
畢竟在計劃中,他是要潛入仙門的,必須儘可能撇清與尤桓的關係。
打開龐府大門的剎那,滾滾熱浪從尤桓背後洶湧襲來,風浪如活物般,爭前恐後地湧出了龐府。
就好似龐府原本是一座封閉的丹爐,在悶了十幾天後終於開啟,一瞬間的氣息交換,使得整個府邸為之一淨。
因為大小姐需要以龐府為丹爐煉化自身,導致最近生活壓抑得像行屍走肉般的下人們,紛紛精神一振。
……可在尤桓的眼裡,卻反而是原本因為封閉煉化而乾淨了不少的龐府,在打開大門的那一刻,接收到了外界濃郁的暗紅色氣息的污染。
一眨眼間,整個龐府在他眼中的詭異與骯髒程度又上了一個層級。
在這樣的場景中,他看向門口的信使。
那是一個被紅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幾乎看不出人類形體的模樣,身上掛滿了鈴鐺。
兩根削尖的長棍呈交叉狀,一根從她後背刺入,一根穿透她的兩側肩膀。
「叮鈴,叮鈴。」她見到大門打開,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立即響起。
尤桓看向她的身後,只見山腳下那原本繁華的街道一片死寂,她行走過的軌跡成為了一個乾乾淨淨的空洞。
許多百姓此刻依然跪俯在這條無人敢踐踏的軌跡兩側,低垂著頭。
在聽到那穿透力極強的鈴聲時,他們的頭垂得更低了。
哪怕在他的視角下,這些老百姓也不咋正常,但他們也會畏懼那些「更不正常」的存在。
例如面前這個信使,這種存在堪稱家喻戶曉的鬼故事。
她們名為「負鈴鬼」,據說是昭霞公主的某件仙器幻化而成,當她們出現,就預示著天下又出現了大災。
在她們那用於警告的鈴聲出現時,必得低頭,若視野中看到她們的模樣,第二天那個人就會消失不見。
但尤桓卻能看出,這個信使與「仙器」毫無關係,她應該曾經是個人,是甄清瑤運用了她的某種技藝製造出來的。
看到從龐府里出來的是一條青色的小龍,信使的模樣也沒什麼變化,年輕悅耳的女聲從衣物下傳出:
「大人,公主命我帶您入宮,面見皇上與公主。」
然後她的頭微微一沉,上方傳來一個清晰的人聲:「走吧。」
於是信使默默地轉過身,一分不差地照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一路上,依舊沒有人敢抬頭看她,更別提看到站在她頭頂四處張望的青色生物了。
很快,信使載著尤桓,來到了白璧城的城中城——皇宮前方。
皇宮某處的小門已經無聲打開,信使走入其中後,尤桓頓感身上的壓力驟減。
仙獸的仙靈之氣,一直在牴觸與對抗外界無處不存的那種古怪壓抑的力量。
但這種令他本能厭惡的力量,在皇宮內減少了不少。
一道女聲從旁側傳來:「你倒是大膽,就這麼站在我家侍女頭上過來了,不怕那些仙人發現你?」
尤桓轉過身,寶石藍色的眼眸看向甄清瑤,口吐人言道:「我相信我的盟友會幫我遮蔽仙人的視線的——就如之前你所做的那般。」
甄清瑤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向信使頭頂的青龍伸出右手,有點躍躍欲試的模樣:
「我對龐府大小姐青龍轉世的傳聞早有所耳聞,可沒成想你還真成了『青龍』……四象之靈,東方帝君,先天之不凡還要超過很多仙人。」
纖纖素手還沒碰到盤在信使頭頂的青龍,後者就一個輕盈的跳躍,直接漂浮到了空中。
一縷縷仙雲玉霧逐漸在他身邊瀰漫開來,使得他沒有足以支撐飛行的身體結構,也能自在地翱翔。
青龍雖背生羽翼,但那翅翼相較身軀還挺小的,主要起到裝飾以及調節細微朝向的作用,並不能用作飛行。
只需使用消耗極低的神通[騰雲駕霧],他就能達成反重力飛行。
甄清瑤有點可惜地收回手,正色道:「走吧,皇上要接見你。」
儘管對皇上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一事略有疑慮,但他也大致能猜測到一些事,於是跟上了她的步伐。
很快,在冰冷、陰暗、空蕩的朝堂上,他見到了大商的皇帝——
一層又一層烏黑沉重的帷幔落下,兩側的香爐正散發濃郁的奇香,那發黑、龐大的身影高坐於重重帷幔之後,一動不動。
「……」尤桓飄在空中,在帷幕前飛了一圈後又看向了站在一旁面帶微笑的甄清瑤,「不要耍這些小把戲了,這人都發臭了。」
「哎,一下就被發現了呢。」甄清瑤掩嘴一笑,大步走上前來,素手一揮——
重重帷幕一下子向兩側打開,露出坐在黃金龍椅上的,那具發黑腐爛的、碩大的、屍體。
大商的皇帝,早已不知死去了多時。
甄清瑤走到龍椅後,微微彎下腰,雙手搭上身形龐大到異於常人的腐屍肩頭,有點親昵地將臉接近了腐屍已經失去了五官的面容,看向飄在朝堂里的青龍道:
「從登上皇位起,父皇就在利用宮中傳承千年的典籍,鑽研擺脫仙門桎梏之道,兩年前,他鑽研出了岔子,駕崩了。」
「死前,他把我叫到這裡,叫我代替他的位置,治國的同時繼承他的道路,我答應了。」
丹鳳眼微微彎起:「可實則……我的想法向來與父皇有異。」
「他只欲擺脫仙門的轄制,而我決心擺脫這該死的、荒謬的世界。」
青龍那青金石一般的眼眸立即緊緊盯住了她:「那你想如何做?」
「我會帶上百姓們,一同離開這裡……」面對先天仙獸極具壓迫力的目光,她輕聲說道。
隨即她轉移了話題:「我支持你成為屍解仙,之後該輪到你履行你我的約定了吧?」
她微微動手,龍椅上那死去多時的皇帝突然間手一抬,一卷閃爍金光的詔令從他腐爛的手掌間飛出,精準地落到青龍面前,並自行展開。
一張大商以及周邊區域的地圖出現在這張仿佛由黃金編織而成的捲軸上。
「承州曾是江南富庶之地,如今卻在承受大災。第一站就去承州,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吧。」
尤桓仔細閱讀著詔令,同時說道:「我希望公主還能為我提供一些東西。」
甄清瑤很大方:「若你真有能力拯救承州,大商的皇族寶庫可為你敞開。」
「首先,我需要未被『天道』污染的仙材,以及肉類。」
「沒有受到天道影響……?你是說『如今』的天道麼?這可有點難辦……」甄清瑤微微蹙眉,「今日我就去看看庫存,若還有這般物事,明日我叫侍女送給你。」
「在此之前……」她向尤桓輕輕擲出了一件物品,「你看看這是否符合你的需求?」
眼見一個相當碩大的黑影襲來,尤桓張開爪子一把抱住了這個東西,沉重感從懷中襲來,他的飄浮高度都下降了半米。
他一看,甄清瑤擲來的是一塊和如今的自己差不多大的玉印,上面刻著代表昭霞公主與皇室的徽記。
「……我本以為你屍解後的身軀會相當龐大的,所以準備玉印時刻意做大了。」甄清瑤解釋道。
「巡遊時帶上這枚玉印,見它如見我,可以用來應對一些人的刁難。」
「此外,它是我親手雕琢而成,應當沒有受到多少天道的影響。」
尤桓抱著碩大的玉印,嘗試性地運轉這具身軀先天的靈氣通路。
頃刻之間,他似是與這枚玉印建立了冥冥中的通道,一股股純粹的靈氣從玉印里流出,加入仙獸的靈氣循環。
【進化點+3】
【進化點+3】
穩定的進化點提示立即傳來。
——沒錯,仙獸之軀,可以自行修煉變強,此外,這種高品質的靈氣,也可作為食物,變作進化點。
他抱著玉印頷首道:「這個可以……此外,我還想知道更多有關仙門以及仙人的事情。」
甄清瑤聞言微微一笑:「這方面我早就為你準備好了。」
說罷,他看到懷中的玉印表面閃爍起光芒,一行行文字浮現出來,正是對三大仙門、仙人現況、仙門仙境的一些介紹。
三大仙門中,清源仙宮掌管中原,以法術為主,重霄派掌控北海,以劍修為主,最後的玉龍殿的領地為西部群山,是惟一一個以妖族、先天仙獸等非人獸類為主要成員的仙門。
在看到關於玉龍殿的描述時,青龍眼睛一亮,仿佛看到進化點在朝自己招手。
此外,還有關於各處的仙山福地的概述,這些地方都是主要的仙人居所。
天仙層次的仙人則居於普世之外的蓬萊、方丈、瀛洲三島,似乎他們都在遠離塵世的地方,追求著名叫……
「『真聖仙境』。」甄清瑤的話與他的閱讀重合在一起。
「那是仙人們都在追逐的境界,萬般道理所存之境。」她繼續說道。
「我對真聖仙境也不甚了解,但我需提醒你——小心那個地方。」
「……」
「真聖仙境」,這是一個在尤桓所知的浮仙世界資料中不存在的地方。
萬般道理所存之境,天道……難道真聖仙境指的就是約書亞口中的,「另一個層面」?
思忖片刻後,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帶著玉印與詔令與公主道別,飛出了皇宮,動身趕往第一個「需要拯救」的目的地,承州。
在白璧城範圍之內,甄清瑤一直動用皇家的力量,遮蔽著他的存在。
但在飛出白璧城後,天地像是發生了一瞬的波動。
就好似……整個世界都在宣告仙獸·青龍的出現!
這一波動出現在本就動盪不斷的世界中,本不起眼。
但距離尤桓最近的,白璧城郊外仙濯山上的清源仙宮山門中,一個衣決飄飄、鶴髮童顏的仙人神色一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