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夢蟾與認知反射
「那個土著生物，到底是什麼怪物？！竟然二位一體。那種恐怖的進攻性與壓制力……」
從泡泡中的嘴巴里，傳出語無倫次的語句。
顯然，這個年紀頗大的迷夢生物被尤桓嚇得不輕。
作為在【迷夢】中擁有規模頗大的文明社會的物種，它此前只有奴役其他生命，給其他生命製造恐怖的時候。
它何曾經歷過因為一個僅僅來自中位世界的生物，就同伴盡滅、瀕臨死亡的時刻？
連那位追捕它們而來的搜查官，更多也只是戲弄它們。
並沒有像尤桓那樣，以極高的行動效率、死神般的殺戮，給它留下最貼近本能的恐懼。
——對突如其來的死亡的恐懼。
旁邊那個被它救下的年輕同伴，此時傷勢還在緩慢癒合中，壓根說不出話。
但泡泡里滾動的眼珠子使勁地瞪向同伴，似乎在極力表達它的恐懼與震驚。
年老的迷夢生物看到它，冷靜下來。
它救下這個同伴，當然不是為了同伴情。
只是身處陌生的宇宙，身邊最好有一個同伴，關鍵時刻可以當墊背的。
眼下，它們的其他同伴全部死亡，製造出來的迷夢空間也被它獻祭給了它們這一種族背後對應的偉大存在。
這種獻祭對應了「概念」，一時半會新的迷夢空間是構築不出來的。
也就是說，它們如今裸露在了外界的宇宙環境中。
真空當然殺不死它們。
宇宙遨遊的能力可是焚宇世界的標配。
然而，暴露在這個中位世界的宇宙中，失去了潛藏於幻夢中的能力。
它們很容易就會被那位恐怖的諸天搜查官追上來。
想到這裡，一個身影出現在年老個體的腦海中。
一個很有禮貌、情緒穩定的年輕人類男子。
然而他當時對它們所做的，那場徹頭徹尾的戲弄，在它心間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
不是比喻意義上的無法磨滅。
而是伴隨那位搜查官而來的瘋狂影響，實際性地根植於它的心間。
瘋狂愈深，表現出來就越理智，越冷靜。
一切看上去都是合理的、有序的選擇，但這種平靜之下，潛藏的卻是無根無據的行為動機，以及走向瘋狂的末路。
年老個體也沒有意識到。
正是那位搜查官對它和同伴們造成的影響，讓它們做出了偽裝飛船，引誘人類進入的行為。
企圖用來自迷夢空間的真理與妄誕，誘使人類走向瘋狂，最終將自我完全獻祭給它們。
成為它們從被約書亞造成的傷勢中恢復的資糧。
明明知道飛船上除了人類，還有多個黑水生命個體。
其中還有已經表現出高智力與高戰力的尤桓。
它們依然堅定地推動了計劃……果不其然招來滅亡。
這其中正是約書亞之前造成的認知影響在推動。
眼下，年老個體認為自己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它對僅剩的同伴道：「我們的長處不在星際遨遊，必須再找到一艘飛船作為載具。」
這個時候，它的同伴也恢復了小半傷勢，發出了聲音：
「我們還要繼續之前的計劃，改造載具嘗試換一個世界嗎？」
「必須如此，搜查官肯定還在這個世界搜查我們的痕跡，老家也在通緝我們，不能回去了，下一次我們應該換一個等階更低的世界。」
「雖然低位世界對我們的束縛很大，但對那位搜查官的限制一定更大，便於我們躲藏。」
說罷，它在心中暗自思忖道：
只要消化了它從「夢蟾王都」中竊取出來的那件寶物，哪怕是搜查官，它有信心斗上一鬥了。
說起來，寶物是大家一起偷竊，因此也一分為八，分別藏在八個同伴體內。
一個同伴因為出言不遜，早就死在了搜查官手中。
五個同伴剛剛在它眼皮子底下被那頭怪物所殺。
就剩下它和旁邊這個年輕小伙，還保存了寶物了。
找個機會，把這傢伙保存的寶物騙過來吧。
心中這樣思忖著，口中它卻說道：
「一艘飛船進入了我的感知範圍，從氣息來看，應當是這個宇宙本土生物的飛船，眼下也顧不上挑選了，先把這艘飛船搶來作為載具。」
「進行初步的改造，用載具遮掩我們身上的迷夢氣息。」
「好。」
兩頭粉色的生物皮膚一陣變幻，忽而似是從物質的、現實的世界消失。
下一刻又出現在了萬米之外。
如此在虛實間變幻移動。
很快，與正在行駛來的宇宙飛船相遇。
從外貌來看，這艘飛船稜角分明，表面有一些用合金製成的尖銳裝飾物。
應該出自這個世界裡中等級的文明，並且是個整體氛圍比較激進的文明。
與人類的飛船形制稍有相似。
飛船的模樣，往往與製造飛船的文明的形態，以及對世界的認知有關。
與人類飛船相似，就說明船上的生命應當與人類有類似之處，都是由個體組成的文明。
可能體態也是類似的。
做出初步判斷後，兩頭迷夢生物聯合釋放一種表現為無數搖曳的虛幻觸鬚的探查魔法。
收集了飛船的詳細數據。
最終由年老的個體做出判斷：
「這艘飛船屬於這個世界本地的一個酷愛獵殺與戰鬥的智慧種族，船上只是一些普通個體。走吧，把這艘飛船拿來，正好用這些智慧生命補充一下體力。」
兩頭迷夢生物在短暫的蓄能後，猛然從虛無中躍出，直接穿透飛船的外殼，進入飛船內部。
然而與它們預想中的場景不同。
眼前出現的不是探查到的鋼鐵密布的景象，也沒有任何本土智慧種族。
飛船內部呈現出一副極其無序的場景。
牆壁微微蠕動，似是某種肉壁。
一根根完全由粘稠液體組成的觸手成簇綻放，在牆壁上搖曳不已。
一圈又一圈完全無規則的符文，以超出大部分生命理智與想像邊界的形式。
從視野可見的這一頭，一直延伸到仿佛無窮無盡的遠方，延伸到世界恐怖的深處，延伸到任何窺見符文的生靈內心深處。
似是在描述某種只是了解上一點，就會立即爆炸崩潰的真理。
而站在這樣一副連兩個焚宇世界本土生物都心驚不已的場景中央的，是一個它們已然熟悉的身影。
一個令它們心驚肉跳的身影。
褐膚瘦長的男子微笑著抬手，與它們打招呼：「喲，夢蟾們，又見面了。」
「很高興你們作為偷渡犯，能夠到我這裡來自首。」
與他的輕鬆愉快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兩隻迷夢生物「夢蟾」的驚恐萬狀。
身軀不斷顫抖，一縷縷迷夢物質從毛孔間冒出。
「怎麼會？！我在外面明明看到的是——」
「哈哈，你沒發現嗎？我只是借鑑了你們夢蟾的技術，『認知反射』。」
「把伱們身上沾染的某些認知中的概念，投影到現實中，成為反射層，你們所見，並非真實。」
「你們不就是這麼對那些人類做的嗎？也不知道投影的是誰的認知，我從你們身上感覺到了，那是個很有趣的場面。」
「不是，你怎麼、怎麼會……」年老的夢蟾個體不斷冒汗。
「最基礎的認知反射技術很簡單的吧！不是一學就會嘛，再加上一些我個人的獨特小技巧，足以欺騙過你們這些愚笨的偷渡者，不是很正常嗎？」
「小技巧……」年老夢蟾泡泡間亂轉的眼珠仔細打量著約書亞，突然間全身一震。
「等等——你難道是『那位大人』的使者？！」
「哎，你知道得太多了，現在，安心去死吧。」
「啪！」
出現在兩頭夢蟾耳邊最後的聲響，是它們自己身軀爆炸的聲音。
徹底死亡，變成一灘爛肉被這艘飛船吸收。
只留下兩個小東西落在地上，發出叮噹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