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院子的西邊跟主屋相連的是耳房子,用土活成泥砌的,耳房子前邊又緊連著一個驢棚,前邊兩根歪七扭八的木頭撐著。Google搜索
驢棚里光線很暗,要不是木頭後邊的人動了一下我還沒看見。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上次在集上堂皇逃走的張大嬸。
張大嬸穿著一身髒兮兮的紅碎花棉襖子,頭上還裹著綠油油的圍巾子。
這麼熱的天,她不捂嗎?
張大嬸好像發現我在看她了,她往木頭後邊躲了躲,還抬手拉了拉圍巾子把臉遮掩實,只露出一雙黑布鞋。
「雲丫頭,快進來。」
二叔在屋裡叫我。
「哦,來啦。」
我進了屋,我媽拽了我兩下:「幹啥呢不進屋。」
我揉了揉鼻子:「我看見張大嬸了,穿冬天的衣服呢。」
聽我這麼說,我媽我爸和我二叔都愣了下。
村長媳婦給我爸他們沏了茶水,二叔道了謝。
村長媳婦嘆息道:「哎,張兒媳婦也不知道造了啥孽,張兒突然就轉性了,他媳婦現在整個人都跟病了似的,精神也恍惚,見人也不說話,直躲,身上也沒有好地方,大夏天的說冷,不穿棉衣服都不行,以前多好個人兒啊。」
她說到共情處,還掀起圍裙擦了擦眼角。
我在二叔腿邊,咬著手指,把自己擰成了麻花。
「雲丫頭。」二叔推了推我的肩膀,「你看你張大嬸身上有東西嗎?」
「沒看清啊。」驢棚里光線很暗,要不是張大嬸動了一下,我都沒看見她,更別說那種最喜歡藏匿的東西了。
我媽抬眼開口道:「村長,嫂子,還是得把張嫂子叫進來,我細細查過才知道啥情況。」
「哎!行!」村長大手一揮,直不愣登地站了起來。
村長媳婦沒好氣地拍他一下,斜著眼看他:「你可得了,張兒媳婦現在別人大聲跟她說話都怕,你嗓門比驢還大,還是我去吧。」
然後村長媳婦就在我們的注視中出去了。
我們在屋裡,都探頭往驢棚那看。
村長媳婦走路靜悄悄的,生怕驚了張大嬸,她走得近了,低低地喚了聲,張大嬸立馬嚇得一蹦三尺高,啊啊地驚叫了起來。
張大嬸捂著腦袋縮在木頭底下,從她露出來的膝蓋來看,渾身抖得很厲害。
我真沒法相信,現在這個跟精神病人似的人,竟然是張大嬸……
二叔在我頭頂直嘆氣。
我看了二叔一眼,他圓溜溜的眼裡,都是悲天憫人之色。
我們在屋裡聽不見村長媳婦是怎麼勸張大嬸的,但好在張大嬸跟著村長媳婦屁股後頭進屋了。
她縮著肩膀,低著頭,圍巾子擋得她臉都看不見。
二叔又推了推我:「雲丫頭,現在看清了嗎?」
「看清了,沒有鬼,但是……」
「但是啥?」
我湊近二叔的耳朵,小聲說:「你看張大嬸的臉啊。」
二叔一愣,直勾勾地往張大嬸臉上看去,但是有圍巾子的阻擋啥也沒看。
可我長得矮,張大嬸又低著頭,所以我看清了。
「張大嬸兩個眼眉中間有一根細紋,額頭髮黑,鼻樑上發青,嘴唇子上也黑黑的,跟長了鬍子似的……」我越說聲越小,二叔把臉也抬起來,眼睛越睜越大。
這不是我們在城隍廟看見李大娘時,李大娘的樣子嗎!
李大娘是因為被吊死鬼纏上了,所以想輕生。
那張大嬸是因為啥!
難道張大嬸也想輕生?!
我震驚地看向了張大嬸,奇怪的是,她臉上也沒有怨天尤人的表情,就是眼神比較呆滯,跟小狗崽兒見了生人一樣,縮在村長媳婦身後。
怎麼看也不是有輕生這種意思的樣子。
我媽輕咳兩下,調整好表情和聲調,走到張大嬸的身邊微笑道:「張嫂子,我是桂芝啊,我是來幫助你的。」
張大嬸躲了躲,但又很快抬起了臉,她應該是還認識我媽。
奇怪,我為啥要用『認識』這個詞呢?
張大嬸微微張著嘴,眼眶裡漸漸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她忽然抱著我媽嚎啕大哭起來。
我看見我媽再被張大嬸抱住的那一刻,打了個寒戰。
張大嬸哭了好一會,仿佛把情緒都發泄出來了,也哭累了,就被我媽扶著靠坐在炕頭。
我和二叔本來在炕頭,張大嬸從我身邊過去,我汗毛忽然立起來了。
張大嬸身上就像綁著好多個冰塊,她身邊的空氣都是冰冷的。
我搓了搓胳膊,難怪她要穿這麼厚的衣服。
我媽坐在張大嬸身邊,按住張大嬸的脈搏,嘴裡嘀嘀咕咕。
一見我媽的樣子,我們都知道我媽開始看事了,所以就沒有人說話了,都專注地盯著我媽的神情。
我媽的眉頭忽然皺起來,過了一會又展開,再過一會又皺起來了。
看得我們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等村長家門上的鐘顯示過了十分鐘後,我媽吐出一口白氣,慢慢收回了手,閉了閉目。
村長早就等不及了,蹭蹭地走到我媽身邊,焦急地擺著手:「桂芝啊,到底咋回事啊?」
我媽扯過一旁的毯子,蓋在張大嬸腿上:「張嫂子這是被陰物吸了陽氣了,還好發現的早,已經命懸一線了。」
我記得我媽說過,將死之人是能看見鬼魂的,所以張大嬸應該是因為這個害怕。
聽到陽氣兩個字,張大嬸頓時哭了起來,叫人看著可心疼。
村長說:「啥玩意吸的陽氣?張兒媳婦惹上啥不乾淨的東西了?」
我媽搖了搖頭:「這種吸陽氣的方式,只有通過夫妻之事才能做,問題果真出在張大哥身上。」
村長驚訝得嘴都能塞下一個雞蛋:「張兒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會……」
他們嘮得我雲裡霧裡的。
我扯了扯二叔的衣角。
「二叔,啥是夫妻之事啊?」
二叔臉色頓時爆紅,他瞪著眼睛拍開我的手,低斥道:「小孩子家家的,別啥都問。」
「……」問問咋的了,是啥很重要的事嗎?
我爸從進了屋就坐在屋地的椅子上抽菸,我爸那麼疼我,肯定會告訴我的。
我樂呵呵地要往我爸那去,二叔一下子就拎住了我的後衣領,彎下腰來叮囑我:「不許問,以後你長大就知道了,記得不?」
看二叔認真的表情,我只能妥協了。
我媽整理了一下衣領,回頭對村長說:「村長,咱們現在就去老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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