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展翅,自由之翼!

  「淅淅瀝瀝……」

  雨在高空下,大地一片貧瘠。

  虛無破碎的空間,以及被黑暗染墨了的大半邊天,應和著這一方怪異、又充滿矛盾的白窟世界。

  人看不到希望。

  世界,也毫無生機。

  「死了嗎?」

  徐小受化身的黑暗巨人,在有四劍魔氣不間斷的傾情灌注之下,已經很難遏制住自身的情緒了。

  即便他知道,此刻對自己最友好、最善良的方案,便是鬆開手上這一把有四劍。

  可是……

  能嗎?

  鳥瞰之下,在風聲悠走之間。

  身首各異的狼狽紅衣守夜,猶如泡沫幻影一般,突然消碎。

  黑色的斑點隨風飛揚,灑落在這一片坑坑窪窪的大地之上,驚不起半分迴響。

  安靜。

  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除了天邊富含規律的嘈雜雨聲,再無其他。

  守夜不見了。

  僅僅用黑色劍念斷去,平白死掉的話,不可能消碎的如此徹底。

  至少,也要留下身首分離後的屍身吧?

  那也就是說……

  「受到注視,被動值,+1。」

  咚一聲。

  靈念窺探到這一道信息之時,徐小受心頭像暮鼓一般咕咚猛抽,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化成虛無。

  「徐小受……」

  「好你個徐小受!」

  聲音不知從何而起,自四面八方突然傳來,匯聚一處,回音晃蕩。

  守夜的身形沒有出現。

  可是其充滿驚嘆、震撼的情緒,卻隨著四散飄落的聲音,淋漓盡致展現了出來。

  「在哪裡?」

  徐小受慌神了。

  他並不認為區區一道劍念,可以讓自己跨越這麼多層的大境界,直接滅殺斬道。

  可此刻聽聞守夜的聲音,卻不見其蹤影。

  對方,甚至很有可能連輕傷都算不上。

  也就是說,自己的所謂拼盡全力的攻擊。

  於他而言,完全無效?

  「消失,不能出現!」

  維持著消失術的徐小受,此時連邁步、回眸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斬道級別的強者,有著怎樣的能力,可以破開自己這一式覺醒技。

  沒有回應。

  萬幸守夜好似也不曾察覺到自己。

  可這一道「注視」……

  徐小受很慌、非常慌。

  對方不出現。

  自身的「感知」,在這時也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再也無法捕捉到聲音飄落的源頭所在。

  「受到注視,被動值,+1。」

  「徐小受,老夫真要被你嚇到了,不得不說,你的成長、你的實力、你的靈技……」守夜的聲音再度出現。

  「無論每一項,都是老夫平生罕見。」

  「在你身上,老夫甚至能瞅見當年第八劍仙驚世時的一縷身影。」

  「區區一個白窟、區區一個天桑郡,困不住你。」

  「只要當你走出這一方犄角旮旯之地,世人,皆要為之而驚。」

  「可!」

  守夜聲音頓住,回音在黑洞之間飄揚,話鋒一轉,道:「可你為何要走向這一個方向?」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恨鐵不成鋼:

  「老夫和你說了不止一遍,那些個和你一樣的,自命不凡的,已經在數十年前……數百年、乃至數千年前,便隕落了。」

  「你的路,早就已經人走過!」

  「還不止一遍!」

  「為何不醒來?」

  伴隨最後一聲振聾發聵的怒喝,天穹某一處地方虛空波動,守夜的身形浮現。

  一襲破碎的紅袍,半邊染墨的天。

  他注視著面前的空洞。

  身後,甚至看不到一絲絲的曙光。

  「徐小受吶徐小受……」

  守夜搖頭嘆笑道:「你只是一個先天,你真以為境界上的差距,是靠外力的強行作用,能夠彌補的?」

  「在那!」

  徐小受一步登天嗖然邁出,有四劍在守夜根本來不及反應的瞬間,直接揮舞。

  直至臨近其脖頸之際,他才接觸了消失的狀態。

  守夜瞳孔驟然一縮。

  下一秒。

  「嗤~」

  鮮血漫天,一劍梟首。

  「哈哈哈哈哈……」

  可黑暗的斑點再度落下。

  天穹之上,也再度降下了放肆的嘲笑聲。

  守夜的身影再度出現。

  這一次,出現在另一面。

  徐小受轉頭怒目而視,有四劍在手中輕輕一拔。

  「刷!」

  虛空陡然紋裂。

  拔劍術的駭人之速,瞬間撕破虛空,直接將另一面的守夜立劈成兩半。

  「哈哈哈哈哈……」

  猶如夢魘一般的嘲笑聲在黑暗斑點崩濺開來之際,愚弄灑下。

  徐小受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他感覺自己中了幻術。

  可「感知」可以堪破幻術。

  每一劍過後,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碰觸的,是實實在在的真人、本體。

  守夜已經死了!

  可他,依舊也還活著!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敢多想。

  當另一個守夜在度出現之際,徐小受選擇了消失。

  他怕了。

  這老傢伙要是殺不死的話,那自己的無謂之舉,又有何意義?

  「徐小受吶徐小受……」

  「老夫可以給你殺,讓你殺,可你拼盡了渾身解數,到頭來,終歸還是一場空。」

  「消失?」

  守夜低頭嘆笑,嗤然道:「你的消失之術,能維持多久?」

  「這種忤逆天道,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區區先天身上的靈技,你能堅持多久?」

  「待得你靈元耗盡,你用什麼來抵擋老夫的一指之力?」

  「憑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或是所謂的意志?」

  徐小受身子僵硬了。

  他內視氣海,氣海已經快要乾涸了。

  消失術,太費靈元。

  所以這也是他為何每一次用,都要立馬解除的原因。

  可現在。

  如若不用,他徐小受必死!

  可如若用,待得「元氣滿滿」也扛不住,靈元耗盡最後一滴之時……

  徐小受回想到了第一次試驗「一步登天」的場景。

  那時候他靈元耗盡,直接從虛空跌了下來。

  可想而知,彼時狂暴巨人的姿態解除,自身靈台失守。

  不用跌倒。

  不用守夜出手。

  有四劍,直接能要了自己的命!

  「徐小受!」

  守夜突然的怒斥,直接打斷了徐小受的思考。

  他憤然舉起了雙手,在虛空狠狠一砸。

  「老夫不殺你,是因為在你身上看到了可能性,老夫欣賞你,一次、再一次、又一次的給你機會。」

  「可是,你為何老是要辜負於我?」

  「你確實可以打個措手不及,將老夫宰了。」

  「可是……」

  守夜怒甩雙手,身上破裂的布條猛的狂抖。

  「可是一個我死了,千千萬萬個我又會出來。」

  「老夫可以給你機會,可他們,不會給你機會,你懂?」

  無邊的黑暗之間,突然被萬千紅光綴亮。

  細細一瞧,那竟是數不勝數的守夜,無窮無盡個紅衣。

  「先天?」

  「斬道?」

  數不盡的紅衣守夜,神態一致,動作同齊,盡皆面色嘲弄,話語謔然:

  「老夫於聖神大陸斬道,道,尚且困不住老夫,區區先天,談何殺我?」

  「而你呢?」

  數萬紅衣仰頭大笑,良久才道:「連白窟的世界你都破不去,連對自由的追逐你都需要偽裝,連天道的樊籠,你都尚不曾超脫……」

  「你想殺我?」

  守夜斂住了笑意,一臉肅穆道:「道不破,籠中鳥;聖不立,痴夢人……你徐小受區區先天,又能做到什麼?」

  徐小受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猛然接觸消失狀態。

  剎那間,渾身散發著濃烈魔氣的黑暗巨人,便是再臨虛空。

  再次當面對峙守夜,徐小受卻感覺內心完全釋然。

  「心之所向,一往無前。」

  他沉悶而沙啞的低音炮聲,在虛空滾滾迴蕩,餘音不絕。

  「哈哈哈!」

  「好!」

  「好一個『心之所向,一往無前』!」

  守夜放聲大笑,緩緩伸出了一根手指。

  頃刻間空間震晃,天地驚裂。

  就像他此前所言一般。

  僅一根手指,僅一絲繚繞而上的白色霧氣。

  一股寂滅的、無可匹敵的味道,便是從中盪散開,給對面的黑暗巨人心頭遮罩上了濃重陰霾。

  「話是好聽,」守夜輕聲道,「那麼,你又是如何能夠接得住老夫的一根手指頭之力呢?」

  「你不敢!」徐小受擲地有聲,「你不敢殺我,你不敢驚動這一方世界。」

  「在白窟這般岌岌可危的狀態下,你甚至連多一絲的斬道之威,都不敢使用出來。」

  「因為你怕!」

  守夜聞言面色一抽。

  「受到凝視,被動值,+1。」

  徐小受繼續道:「王座級別的戰鬥,已經可以影響,甚至導致原本的白窟世界崩潰。」

  「而現下白窟這種狀態,甚至不用王座戰鬥,僅僅一絲超乎王座零星半點的力量,便用可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守夜或許可以從白窟炸裂的局面下,逃出生天。」

  「你的夥伴呢?」

  守夜眸子一凝,目中殺意暴漲。

  「受到怒視,被動值,+1。」

  「歸根結底,你放不下。」

  徐小受聲音變得輕緩了起來:「你和我一樣,也有所牽掛,只不過陣營不同,選擇不同罷了。」

  「白窟要是炸了,說書人不會讓紅衣好過。」

  「他可以暗中出手,輕輕牽引一下,便能神不知鬼不覺令得大陣附近的紅衣全軍覆沒。」

  「因而,你不敢!」

  徐小受將手中劍橫起,目光一掃,天地間的劍意及氣勢,便是將守夜的殺意頂了回去。

  「你守夜若是用斬道級別的力量殺我,你的夥伴會死。」

  「而如若用王座級別的力量殺我,我徐小受,不會死。」

  「你之所以會和我廢話這麼多,就是因為你除了說,無能為力!」

  「哈哈哈……」

  徐小受仿似守夜仰頭大笑,甚至直接解除了狂暴巨人的姿態,將手中有四劍用靈元隔層握好,再道:

  「你雖斬道,可區區白窟,亦是將你困囚。」

  「我雖先天,可立足此地,雖欲死而不敗!」

  「你,與我……」

  徐小受伸手,示意了一下彼此,「在這小小白窟之中,並無絲毫不同,困獸之鬥,小丑戲珠,僅此而已。」

  場面安靜了。

  「受到怒視,被動值,+1。」

  「受到嘆服,被動值,+1。」

  「受到欽佩,被動值,+1。」

  守夜笑了。

  無聲的笑了。

  他最最欽佩徐小受的一點,永遠都不是這年輕人身上那炫人奪目的各種靈技。

  而是他的談吐、思維,以及在亂局之中,永遠可以保持清醒理智的判斷能力。

  不錯!

  徐小受說得一點都不錯!

  岌岌可危的白窟,再也抗不下斬道、或者是王座級別強者的一點點傷害了。

  一旦這邊的戰鬥過火,導致白窟崩塌。

  離劍草原那邊得到反饋,說書人必然也知曉一切。

  畢竟,自己是追逐著所謂「聖奴老二」的身影而來。

  而說書人對徐小受的記憶,也還停留在他依舊是「聖奴老二」的身份上。

  這邊戰鬥給予到那邊的反饋,便是守夜追到人了,聖奴出手了。

  可守夜必然是打不過聖奴老二的。

  那就是說,聖奴中人,動手斬了紅衣。

  他們動了聖神殿堂的斬道、高層!

  這梁子結下了。

  蘭靈他們也知曉了。

  那,也就該被滅口了!

  說書人,是不可能放任紅衣帶著這樣子的信息回到聖神大陸的。

  而即便是另一種情況……

  守夜打贏了聖奴老二,且不說有沒有這個可能。

  那戰鬥引來的後果,必然也是說書人要過來支援。

  那紅衣和聖奴一旦真要撕破臉動手,說書人要趕來之前,會放任離劍草原那邊的紅衣們,在後頭不知道琢磨什麼後手麼?

  「你太聰明了。」

  守夜笑著放下了手指,「老夫有時候甚至懷疑,你徐小受是不是被什麼老怪物給奪舍了。」

  「謬讚。」

  徐小受翻手將名劍收了起來,五指一捏,指頭上五顆火種便是跳出。

  他繼續說道:「你守夜是有所顧及,可我徐小受,就沒那麼多講究了。」

  「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

  「而我的堅持,僅僅只是不想要跟你走,僅僅只是想要……活下去。」

  徐小受目光跳過守夜,看到了這一片黑暗、狼藉、生機全無的世界。

  他左手再一翻,有四劍便是被收起。

  隨手,拳頭一放。

  掌心之中,便是盛開了一朵璀璨的冰蓮。

  左手冰,右手火。

  這一刻,即便是守夜也再度被驚到了。

  「又是另外兩種能力……」

  「燼照原種、三日凍劫?」

  「真的全部在他手上?」守夜懵圈了。

  那左冰右火之間綻放開的毀滅氣息,互相抗拒,又在徐小受的中間作用下,隱隱有著太極融匯之勢。

  而冰火交接的當口中,灰色的能量交融,氤氳成霧。

  守夜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靈熔澤被摧殘得不成澤樣的畫面。

  這兩股力量,不正是靈熔澤那地兒,互成犄角的冰火兩重天態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守夜瞬間恍然,目中終於多了一絲驚慌,「徐小受,你想要幹什麼?!」

  「幹什麼……」

  徐小受低低嘲嘆著,猛然揚起了頭,目中滿是瘋狂。

  「我殺不了你守夜,但只要將這白窟給炸了,照樣能夠脫身!」

  他猛然合併雙手。

  燼照原種和三日凍劫的力量,被強行糅合。

  彼時在元府中試驗了半式的靈技,因為元府空間承受不住其零星半點的爆炸威力,而中途放棄。

  現下,徐小受可沒什麼可以擔憂的了。

  冰火交融,哀歌滿地。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僅僅一個觸碰,這白窟世界的天地規則,就像是靈陣的道紋一般,驟然亮起,往四面八方迅速攀延。

  像是自由的雙翼,以徐小受為中心點。

  一面藍色,一面白色,在天地之間……

  展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