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持劍,登場!

  嗡嗡嗡。

  和戰場之中被顛覆了個底朝天的超大動靜不同,地底坑洞之內,砂泥戰慄,靜謐跌下。

  那些個堅如磐石的岩礦,在莫名壓力的鎮壓之下,悄悄裂開了紋路。

  隨後,啪啪幾聲輕響,化作碎石。

  碎石再裂。

  嗤嗤聲響中,再作齏粉。

  「我在幹什麼?」

  徐小受眼眶中血絲密布,死死盯著戰場中那完全被碾壓了的八翼赤雙龍蟒。

  不。

  那不是赤雙龍蟒。

  那是焦糖糖!

  焦糖糖也就罷了。

  說到底,這女人和自己並沒有多少交集。

  徐小受感覺自己應該只是出於對弱者的同情,才會生起擔憂之心。

  可是……

  辛咕咕呢?

  就在方才,以「感知」縱覽全程的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往說書人方向衝去的四頭牛頭人,直接碎滅在黑洞碎流之中。

  那不單純只是鬼獸牛頭人啊!

  那是辛咕咕!

  「呼!」

  徐小受感覺自己呼吸有些急促。

  「我在幹什麼?」

  再度反問自己一句。

  一把捂住腦門,入手皆是冷汗,徐小受怔住。

  「死了?」

  「都要死了?!」

  看著枯槁掌心之中的汗漬,徐小受連緊緊攥住的雞劍已然疼得蜷彎了都毫無察覺,完全失神了。

  「辛咕咕,死了?」

  「而我……我在幹什麼?」

  徐小受腳步一停,雙手猛然撐住兩側的泥土。

  頭一仰,他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從地底深坑,穿越了辛咕咕召喚出來的血海隔斷層。

  只差臨門一腳,便是可以破土而出。

  「不對,不行,不可以……」

  「聖奴,那是『聖奴』!」

  「戌月灰宮,那可是『戌月灰宮』!」

  「這是一幫斬道級別的大佬的戰爭,我去了,能做到什麼?」

  徐小受死命掐住了自己的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別的不說,即便完全拋卻說書人和鬼獸,另一邊呢?」

  十數紅衣同自己一樣,在戰局之外隔岸觀火,伺機而動。

  「上面都是紅衣,還有守夜,還有蘭靈,魚知溫,以及封天大陣。」

  「我一個小小的先天螻蟻,我在想什麼?」

  「出去?」

  赤紅的雙目滿是原始的摧毀**,徐小受呼吸越來越急促。

  「呼!」

  「呼!」

  「呼……」

  他抓了一把泥土,狠狠搓了搓面頰。

  連溝壑縱橫的老臉皺紋中,被巨力摁破皮嵌入砂石的疼痛都完全沒察覺到,任由面龐滴血、修復。

  「嗡嗡嗡。」

  雞劍在死命壓抑著自己的尖叫聲。

  他此刻的惶恐,根本不在徐小受那股幾乎要將自己完全掐死的巨力上,而是在這大魔王狀若瘋了一般的情緒上。

  這傢伙,怎麼了?

  抽、抽風?

  「受到畏懼,被動值,+1。」

  徐小受大口大口喘著氣。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我能做到什麼?」

  「我最多就是放個阿戒,然後看著阿戒被打殘、打死,繼而暴露身份。」

  「最後,便是被羞怒交加的說書人,以及紅衣圍毆,活活打死!」

  「我能做到什麼?」

  「我有一式『被動之拳』,可以把自己炸成重傷,然後留下半截殘軀,在戰場中苦苦哀求別人,不要殺我?」

  「我能做到什麼……」

  徐小受喃喃自語,自問自答:「我什麼都不到!」

  「我現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可是……」

  看著焦糖糖可以無所顧忌的一把吞下那知曉結局的鬼獸珠,全心全意為了辛咕咕而戰。

  「我呢?」

  徐小受精神空白了。

  他心頭突然浮現了一個念頭。

  這般潛藏於地,就算到最後真的活了下來……

  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自己?」

  「為了自私?」

  徐小受揪住心口,血絲密布的眸底多了一絲迷茫。

  曾經的他,或許真的只是為了自己而活。

  沒有人可以在被病魔終結,再偶得一生的經歷下,說出我可以為世人而活。

  徐小受也做不到。

  風雲爭霸、雨夜暗殺、內院天玄門、城主府誣陷張太楹為鬼獸……

  哪一次,徐小受不是為了自己而活?

  可這一路走來,他發現自己變了。

  每個人,都會成長。

  沒有人可以真的「只是」為了自己而活!

  只是!

  當黑洞攪碎辛咕咕,漫天血雨飄灑而下的瞬間。

  徐小受眼前浮現出來的畫面,是本該毫無聯繫的兩個人初次見面的場景。

  多金商行門口,那傢伙就躲在焦糖糖的身後。

  和自己的對話,忘了有沒有了。

  約莫有,也就只是嗆上幾句,根本就是個沒人會記起的路人一樣的角色存在。

  可為什麼,這一幕幕的……

  徐小受捧住腦袋,將頭低下藏了起來。

  而即便如此,眼前畫面依舊在輪番播放。

  在紅狗手下昏迷後,第一眼醒來看到的,那個趴在自己床板流口水的人。

  夜襲張府戰鬥中,那個一直衝在最前線的人。

  城主府張太楹虛像之下,那一聲不吭直接化作鬼獸頂上去的人……

  「辛咕咕,又是為了什麼而活?」

  「也為了自己?」

  徐小受低嘲一聲。

  他覺得這個答案太荒謬。

  明眼人一看,便是牛頭不對馬嘴。

  面前突然一花,出現了在天桑城買下大莊園時,辛咕咕拿著金卡,目中閃過的那一抹艷羨。

  「如若可以,留一間房……」

  嘭。

  地底坑洞之中,四方泥石突然沉悶著炸開,再被莫名壓力鎮下,死死的鑲入泥層之中。

  徐小受突然淚目了。

  他不明白辛咕咕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為了什麼而那麼拼命。

  這種問題……

  也許,連那傢伙自己都不知道!

  但忽然有一瞬間,自己又能感同身受。

  「如果沒有那些殘暴的鬼獸,就不會有喜歡種族滅絕的紅衣。」

  「而如果沒有那些殘暴的紅衣,這些個本不知道為什麼而活的鬼獸,便不用為了仇恨而戰。」

  「如果……」

  沒有如果!

  徐小受突然思維頓住。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如果……永遠不可能存在。

  而那些個惡性循環的因果,卻是滿地留存!

  世人不傻。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其實早已深陷棋局,越是掙扎,越將被外界束縛得更緊。

  但不掙扎,便是死。

  在這種惡果趨導的行動之下,為了什麼而活,又重要嗎?

  能活著,已然是不錯了。

  「可不對!」

  「這樣子的世界,是畸形的,不是嗎?」

  徐小受突然明白了自己渴望的,試圖追尋的那一切。

  並不是十分複雜的為了什麼而活,只是簡單而又純粹的兩個字:

  「自由!」

  就像籠中雀渴望出籠,池中魚試圖躍空,山中虎想要出林……

  自由,沒有理由。

  但自由說來簡單,每一步想要邁出,卻又都是限制。

  困獸之鬥,如何破籠?

  當命運的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噹噹,每個人都像是生下來就被賦予了前進規則的車馬炮兵,自由,談何容易?

  咚一聲響。

  徐小受癱軟在地上,任由頭頂的泥土將自己掩埋。

  他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所抗爭的,所拒絕的,所追求的……不外乎自由!

  守夜、聖奴、包括鬼獸……

  每一個向自己拋出過橄欖枝的大人物、大勢力,大家的認同,仿佛都在說,「你徐小受,就是最強的,就是最有潛力的,加入我們吧!」

  但是呢?

  「我什麼都做不到!」

  辛咕咕、焦糖糖……

  在說書人的強壓之下,一個又一個,似乎已經可以稱作是朋友的存在,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眼前消亡。

  目睹了一切的徐小受……無能為力!

  有潛力,又有什麼用?

  任誰都知道,他徐小受現在出去了。

  除了送死,什麼也做不到。

  但是,就因為如此,便要選擇繼續苟下去嗎?

  「活著……」

  「呵呵!」

  徐小受自嘲一笑。

  周身泥土明明被靈元撐住,支開了一個球形生存空間。

  但此刻,泥石卻依舊大塊大塊的掉下來,像是小型地震了一般。

  徐小受感覺到連大地都在嘲笑自己。

  他低下頭,望著被自己攥得變形了的雞劍,手一松。

  「抱歉,忘了你了。」

  徐小雞死命「嗚嗚」著,似乎想發出點什麼聲音,但劍身狂顫,根本說不了話。

  「受到畏懼,被動值,+1。」

  「受到畏懼,被動值,+1。」

  「……」

  徐小受看著信息欄失笑了。

  他知道徐小雞對自己很怕,但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會怕成這個樣子。

  至於嗎?

  「小雞啊……」

  「我記得你的名字,似乎還是我給取的吧?」

  徐小受感覺自己在看電影,面前驟然浮現了城主府外頭,這傢伙死命喊哥的好笑場面。

  「嗚嗚,嗚嗚。」

  泥土大塊大塊的震落。

  地面微顫,一道道細密的紋路在裂開。

  「受到畏懼,被動值,+1。」

  「受到請求,被動值,+1。」

  「不說話?」

  徐小受又掃了一眼信息欄,請求?

  他苦笑一聲,將雞劍豎起來,插到了地面之上。

  「啪!」

  雞劍卻像是被壓彎的稻草一般,直接啪嘰一聲貼到了地面。

  「軟了?」

  「我有這麼可怕?」

  徐小受怔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道:「別怕,我先前是有一個計劃,你應該也聽出來了,說書人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樣。」

  徐小雞化身的有四劍,太像真的有四劍了。

  只要戰鬥打到關鍵時刻,每個人都全力爆發,不會再去借力多餘的有四劍的力量之時。

  說書人將有四劍送給自己,掉包之後,決計無人可以察覺。

  但是……

  徐小受自言自語,嘆息了一聲。

  「但是這樣活著,真的沒有意思。」

  「好歹你也跟了我這麼久,偷天換日的事情,想想就好了。」

  「現在……」

  徐小受抬眸看了一眼戰局之內的慘烈畫面,「我真做不出這種事情了。」

  「你說對嗎?」

  「嗚嗚,嗚嗚……」

  「受到畏懼,被動值,+1。」

  「受到請求,被動值,+1。」

  「有病!」

  徐小受翻了個白眼,將雞劍重新拿住。

  「變成草笠。」

  「嗚嗚……」

  變不了。

  徐小雞快哭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這小小的坑洞之中,像是被加持了數百倍的重力一般。

  我特麼根本連立都立不起來,怎麼給你變草笠?

  「那就算了。」

  徐小受一把將雞劍攥緊,猛然抬眸。

  面前畫面光影而掠,似乎錯亂的時空被恢復,自語的靈魂重歸入體。

  ……

  「老二,接劍!」

  電光火石之間,戰局之內,說書人毫無顧忌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

  與此同時。

  還有著在眾多紅衣目光的追隨下,破空飛來的凶劍!

  徐小受一眼蕩平迷惘,破土而出,一把握住了有四劍。

  沒有靈元隔層。

  再無其他顧忌。

  握住。

  便是真的握住!

  那被完全斂聚在地底坑洞範圍之中的壓抑情緒,在重見天日之時,仿若山洪破壩一般,猛然沖泄鋪開。

  「自由……」

  徐小受哆嗦著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滿是戰鬥殘餘的塵土氣息。

  和地底的黑暗不同。

  和那逼仄狹小的空間不同。

  天空,飛行,便是所有人嚮往的最簡單的自由。

  黑暗中的窺伺,太久了。

  久到徐小受麻木了自我,一心一意,只想著所謂的活下去。

  可他明明知道。

  那所謂的傍上大腿,真要出了古籍空間,自己如何脫身?

  沒有辦法!

  一切不去思考結果的戰略,不過是出於對未知的恐懼,繼而選擇的自欺欺人罷了。

  能活下來,便是能活。

  不能活,命當如此!

  那就應該在黑暗的沉寂過後,向自由的程星儲一般,綻放出屬於自己的高光時刻。

  命運,有時候就在於不妥協,就在於反抗之中出現的那一縷意外、轉機。

  「自由……」

  握住有四劍的那一刻,徐小受突然發覺,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個病態的世界,根本不值得太多的思考。

  當所有人都在為了巔峰而戰的時候,如若無能為力,那就握住有四劍,站到巔峰!

  「轟隆隆——」

  蓄力長達一整場戰爭的氣吞山河,其威能究竟如何,徐小受不敢言說。

  離劍草原上方的大黑洞已然修復,空間本隨著說書人和赤雙龍蟒的休戰而恢復如初。

  可當徐小受一身氣勢爆開的瞬間,方圓數里之地,空間再崩潰,大地再被摧毀。

  黑洞蔓延,道機紊亂。

  小小一個古籍空間,本就承受了太多的傷勢。

  此刻,更加像是要完全崩碎一般,山河變色,天昏地暗,。

  「自由……」

  徐小受低吟一聲,魔紋纏上**,有四劍當空一斜。

  「戰!沒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