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要擋不住了……」
紅衣之中，信回頭說道，感覺喉嚨有些發澀。
他並不是畏懼這些個青年輩的力量。
只是單純的被這群宗師級別的年輕人，所搞出來的這些王座級別的動靜給嚇到了。
這種可以越階挑戰的天才，往日裡能碰見一個，已然是不錯。
可眼下，接二連三的，一個更比一個強。
能執掌「有四劍」的何魚幸，能化身懸天劍的顧青三，還有那個出鞘兩指劍寬，便能斬斷天地的抱劍客……
「這不對勁啊！」
「話說這算越階麼？分明是橫跨了一整個大境界出手啊，宗師，媲美王座？」
視線落定到那抱劍客身上，信眼神更加驚疑不定了。
這個絕對不止是媲美。
僅憑方才那一劍，普通王座根本都不夠他殺的好嗎？
「叫幾個人加強防護，用些精力穩住離劍草原的空間，儘量不要再碎了。」
蘭靈面無表情。
她知曉這一切僅僅只是開始，轉頭道：「知溫姑娘，可能麻煩你一下了。」
「封天陣應該參透了吧？可以用其暫時護住這方空間。」
本來如若魚知溫不來，操縱靈陣的責任便要落到她身上。
但現在有了替代者。
雖說這姑娘修為不高，但對靈陣之道的見解，絲毫不亞於自己。
有人抗下這份任務之後，蘭靈自然得以脫身而出。
畢竟，如若是要一邊操縱「三十六天封無陣」，外加指揮整一個紅衣隊伍的行動……
她是可以忙得過來。
但思路，絕對沒有此刻單獨指揮來得清晰。
「可以。」
魚知溫輕輕點頭。
她本就不擅長正面戰鬥。
而「三十六天封無陣」本就屬於天機陣，能有這個機會脫離戰場，一邊參悟，一邊調試大陣，簡直是難得的經歷。
「支撐不住的時候記得喚我，別傷到自身。」蘭靈見魚知溫一身香汗淋漓，囑咐了一句。
「嗯。」
……
「有四劍」落地。
場面僅僅僵持了不到幾息時間，便被打破了。
在半空重新化作人形的顧青三咻然飛下，直指地面凶劍。
可便在此時。
「嗖嗖嗖！」
四方同時飈射出了幾道身影。
地底坑洞之中，徐小受一把摁住了驚立而起的小師妹，愣是將這姑娘滿眼的亢奮給冰鎮了下去。
他看著近在遲尺，不過數丈之遙的「有四劍」，忍不住一吞口水。
「給我待住。」
「師父！」木子汐急了，「可『有四劍』就在眼前……」
「閉嘴。」
徐小受哪能看不到「有四劍」就在眼前？
但越是這個時候，他越要忍住誘惑。
瞧瞧，這一下子衝出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顧青三、何魚幸、不樂小和尚、淚雙行……
這一個個的都是青年輩。
很明顯，紅衣方才的話語，打到這幫傢伙的心坎里了。
如若可以不發生更大衝突，以白窟歷練者的名義，將「有四劍」名正言順的帶出去。
即便是說書人，恐怕都不會阻止這次行動。
畢竟，如若成功，他便不需要出馬。
而稍後若是紅衣若是毀諾……
那便毀了。
事情本來就是按照最壞情況去做打算的。
紅衣毀諾，說書人再出馬，是正常的結果。
而要是他們能遵守諾言，那不就賺大發了？
徐小受完全能感同身受這些人的心理。
唯一讓他依舊理智壓下行動的，便是這幫衝出來的人中，並沒有鬼獸代表。
「感知」一轉。
辛咕咕藏身不遠。
顯然，如若他要奪劍的話，這點距離不算什麼。
可這傢伙，是王座。
一旦他衝出來，偷渡者的身份不說，信方才灑落的通緝令上，便有他的一張。
到時候，絕對能引發紅衣的瘋狂。
「不能動，『戌月灰宮』還沒有出手，他們必然還有什麼把握。」
「這個時候出去，依舊是撞槍口上！」
嘭！
正思索間，地面猛然一震。
率先躥到「有四劍」前頭的，並非從天而降的顧青三，而是地面距離凶劍最近的不樂小和尚。
「嘻嘻嘻，那貧僧就不客氣啦~」
不樂笑眯眯的對著天空一個傻笑，便是騰出了佛光大作的右手，一把握住了「有四劍」的劍柄。
「轟！」
地面陡然一震，黑色魔氣波盪而開。
同一時間，魔紋順著掌心爬向了不樂小和尚的整條右臂。
但這傢伙頭鐵得很，一陣齜牙咧嘴之間，金色「願力」猛然湧向右臂，直接將魔氣壓到了手肘處。
「豎子敢爾？」
顧青三自虛空奪來的一句咆哮，令得在地底的徐小受都暈了暈。
這傢伙，哪裡學來的這句？
「呀」
小和尚卻不管不顧，隨著竭力的嘶呀聲響起，他一把抽出了「有四劍。」
隨即，對著天邊呼嘯而來的顧青三一斬。
「咻！」
瞬間一恢弘黑色劍氣被揮出。
顧青三臉都綠了。
他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落的「有四劍」，到頭來竟然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小屁孩，給我死開！」
大吼一身，身形虛晃之際，顧青三穿透了黑色劍氣，二指併攏，從天穹上方直刺而下。
「沒用？」
不樂感受著手中強大的力量與顧青三的毫髮無損形成的鮮明對比，頓時嘴角一抽。
「走開走開！」
「此等凶魔之劍，便讓貧僧一個人來承受。」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咿咿呀呀扛起了比人還高的黑劍，四面八方便是一陣傾情揮砍。
瞬間數十凶魔劍氣從中心點四散斬開，有的甚至直接撕開了地底，在徐小受頭上就這麼劃了過去。
「這小東西……」
徐小受被氣到了。
毫無疑問，如此雜亂無章的劍法……
不，小和尚這根本就不能稱作是劍法，就是提著一把黑劍在亂劈。
可不得不說，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的攻擊確實十分有效。
不是每一個人都似顧青三那般有著「至劍道體」和掌握了「無劍術」的。
面對迎面而來的黑色劍氣，即便是淚雙行等人，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一時間。
傾情砍卻之下，不樂唯一只剩下的敵人，僅剩從天而降的顧青三。
「一式從天而降的指法麼？」
小和尚知曉他發出的「有四劍」，根本傷不到顧青三分毫。
當即將劍往地面一插，雙指掐印，暴怒抬頭。
「小怒目佛陀！」
金光大作。
一聲令下，不樂身上佛光燦燦，霎時凝聚出了一座三丈高的佛像虛影。
徐小受一驚。
這虛影不似他那日見過的虛像那般壯觀。
可威力，卻完全在不樂小和尚的掌控之間。
「敕！」
小和尚雙指分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轟然炸響中，怒目佛陀虛影爆開金芒，竟直接崩碎了這一方空間。
「我去！」
顧青三嚇了一跳。
他是可以化身虛無。
但空間破碎，如若還要往下，目前的「至劍道體」，根本扛不住空間碎流。
「好意識！」
忍不住在虛空一個翻身驚嘆，顧青三便想要有所動作，便是聽到不樂身側的「有四劍」竟然嗡一聲震響。
「嗯？」
小和尚同樣扭頭望去。
卻見唯一接觸過「有四劍」的何魚幸，雖說滿身是血，但已經立在十數丈外，開始用劍意召喚起了凶劍。
「咻！」
相較於生性相剋的佛光，「有四劍」此等至凶之物，當即響應了呼喚，直直往何魚幸的方向飈去。
「哎，我的劍！」
不樂頓時急了，佛陀虛影不敢收，一步便蹬出了破碎的空間範圍。
「嗤，你的劍？開什麼玩笑！」
何魚幸冷笑一聲，單手便是持住了飛射而來的「有四劍」。
相較之於在場劍修，他有一個不可掩蓋的優點，那便是他摸過凶劍。
在根出同源的情況下，可以用劍意稍微帶一下「有四劍」的方向。
「抱歉，這劍，依舊歸我……」
話音還未落，何魚幸便感覺背脊一涼。
「嗒。」
「嗒。」
身後輕響聲起。
他驚悚著回眸，卻見一個長相極為醜陋，五官十分模糊的瞎子駐足於前。
而其手中那把細長如針的劍，此刻，便抵在自己的喉嚨之前。
「什麼時候……」
何魚幸瞳孔一縮，簡直不敢置信。
他靈念立馬掃到了身後方。
而彼時這傢伙還出現過的方位，此刻已經淡成了一道虛影，逐漸幻滅。
錯覺？
「咕嚕！」
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吞咽口水。
但忍不住的喉結一個滾動，何魚幸脖頸處便是一道細長的血痕被拉開。
「抱歉，不是錯覺。」
淚雙行沙沙的聲音響起，「劍，也不是你的。」
右臂輕輕往前一松。
「嘭！」
何魚幸身後方數十丈開外，突兀的碎石炸開。
所有人目光瞬間被帶了過去，還以為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一瞬間，眾人便察覺到了不對，立馬扭頭看回去。
只見在這一聲響起之後，何魚幸整個人才悶哼一聲，帶著滿臉的不敢置信，身形往後方被震飛出去。
其咽喉之處，一個恐怖的血洞，血液汩汩而流。
「嘶。」
這一下，全場都死寂了。
「幻劍術？」
顧青二訝異的望向了大師兄。
方才那逼真到連他都騙過去了的瞎子原身，竟然是個幻劍術凝聚出來的虛影？
「嗯。」
顧青一輕輕點頭。
「好強，這下小師弟有對手了。」
顧青二震撼到了。
作為九大劍術中最難修煉的劍術，他對幻劍術的理解，也僅僅只有皮毛。
整個葬劍冢，唯一繼承了這門劍術的，便是眼前的大師兄。
而那個瞎子，竟然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止是幻劍術，他的那一劍……」顧青二遲疑著開口，「點道？」
顧青一無言點頭。
顧青二再度心驚不已。
這是哪個地方出來的劍客？
名不見經傳的……參月仙城，有這號人物？
還在思索之際，顧青一開口了：
「不止是點道……」
「三千劍道中的透道、束道，乃至震道，他都基本上大成了。」
「這個古劍修，很強，即便換你去了，都不一定會是其對手。」
顧青二當即面色一白。
這麼多的劍道，還是個巔峰劍宗。
這傢伙，哪塊石頭蹦出的？
這世界上，還有地方可以培養出這等怪物一般的古劍修？
……
「我滴媽！」
躲藏在暗處的徐小受被震撼到了。
這好似是他第一次見識到淚雙行不用寶物來對敵，所展露出來的劍道實力？
可這，也太強了！
方才那一劍，他甚至還沒能看清楚如何發力。
僅僅這麼輕鬆一送，人便穿了？
穿了也就算了，還來了個百步穿楊……不，幾百步穿楊？
看那數十丈開外炸開的巨石，恐怕自己的宗師之軀上前頂住這一劍，也要被捅出一個大窟窿啊！
「我滴個甚，這『有四劍』還怎麼拿啊？」
「都是怪物啊去！」
「麻麻，我要回家……」
……
「偏了嗎？」
淚雙行偏著頭，側耳在傾聽著什麼。
良久，眉頭一蹙。
他知道，關鍵時刻，何魚幸一偏頭，從這必死的一劍中奪回了小半條命。
但是，三千劍道的壓制之力，甚至比單純的天道之力還恐怖。
那傢伙，應該是要徹底退出「有四劍」的爭奪舞台了。
果然。
砰然砸地的何魚幸死命的捂著咽喉，半句話說不出。
體內靈元瘋狂運轉，只圖將這傷勢壓住。
可傷口處，那凝練壓縮的恐怖劍意，簡直是他見過的，除了「有四劍」之外，最具殺傷力的東西了。
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劍意不僅激盪不走，更是消磨不滅。
不死不休般，死死卡在咽喉管道處，逼得他甚至半分餘力都騰不開手，去思考他物了。
「嗒。」
「嗒。」
令人驚懼的聲響再度傳出，何魚幸身子一抖，面色蒼白如紙。
他總算明白了。
自己這等小地方出來的劍宗，即便再天才，也僅僅只是相對於區區一郡之地而言。
方才那個懸天劍，以及那出鞘兩指寬的劍客，還有面前這人……
同為劍宗，差距卻是天差地遠。
他甚至完全不曉得這穿透自己的一劍，是一種什麼樣的劍技，又談何對敵？
雲泥之差、天壤之別！
無解。
根本無解！
聽著耳畔的「嗒嗒」聲，何魚幸身子不由劇烈顫抖起來。
這仿若死神踱步般的聲音，一步步的朝著自己靠近，可自己……無能為力！
「嗒。」
聲音終於在面前停住。
模糊視線之中，依稀可見那瞎子緩緩伸出了手，似乎就要對準自己的咽喉握下。
何魚幸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抱歉，藍仙子，讓你失望了……
「鏗」
一聲劍鳴之音在身側響起。
何魚幸眼睫毛一顫，緩緩睜開。
全場矚目之間，淚雙行左手「有四劍」，右手「抽神杖」，徐徐揚起了頭。
他們在看著我……
淚雙行持著雙劍，似乎是在品味著什麼。
時隔十數年，自己終於再一次，出現在了聖神殿堂的面前。
可，我的世界，已然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