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0章 三十年寂寂鸞雪,一觸劍塵去心動
「道穹蒼?」
冰桌前,月宮奴依舊端坐著,只是眸中不免也湧出幾分錯愕。
可似是又想到了什麼,她很快接受了女裝道穹蒼出現在寒獄的現實——這很正常。
月宮誨無法接受!
一劍貫喉的痛,此時甚至遏不住他心中油然而生的驚恐!
「黛兒……」
「道穹蒼……」
這哪裡會是一個人?
這怎麼可以是同一個人!
那方才老夫對他的所作所為……月宮誨幾乎停止思考。
對面男子正不疾不徐一步步走來。
若只看他的臉,他長得無比端正,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整個一風度翩翩的君子形象。
可若視線下移……
其實就算不下移,還是不可忽視他那高聳的酥胸,盈盈一握的婀娜腰肢。
他只是撕掉了臉。
他的裙子並沒有褪下!
他依舊香肩似雪,秀色可餐。
那兩條裸露在外的修長圓潤的大腿,更是極富彈性,對月宮誨而言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力。
「不、不可能……」
腦海里思緒紊亂,只剩下一個循環反覆的念頭,以及幻想中黛兒姑娘去頭可食的美麗肉體。
月宮誨甚至沒有出現反抗的意識,這位道黛兒已經來到他的面前,俯下身子沁來芳香,卻給他套上了一個項圈。
「什麼東西!」
冰涼的觸感令人回魂。
月宮誨猛地清醒,卻發覺身子軟了下來,聖力失去了活性。
「狗鏈,魁雷漢同款。」
「這東西一戴,你的檔次一下拔高不少。」是個男聲!
月宮誨絕望低下頭,發現脖子上多了個鐵圈,上邊繫著一道道黑色令牌。
捏起其中一令來看,其上刻著一個「禁」字。
「狗牌,不用看了,你已經廢了。」
不——
月宮誨瘋狂咆哮,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難以發出。
初戴禁武令,同時還這麼多枚的效果極為恐怖,他被壓制到幾乎要失禁。
他努力繃著臀部,才不至於在這二人面前,失去最後一片尊嚴。
窸窣、窸窣……
道黛兒大大方方蹲了下來,也不顧自己穿的還是裙子,軋過身子去,雙手在月宮誨身上摸來摸去。
月宮誨幾乎痙攣,不住抽搐。
見狀,冰桌後的月宮奴臻首往後一抵,不自覺蹙了蹙眉,唇齒一啟,欲言又止。
「找到了嚶!」
道黛兒很快從月宮誨身上摸出一枚通行玉佩,握著粉拳揮了一下,這才塞進自己胸里,完事起身。
也是在同時,失去通行玉佩的護持,徹底被寒獄規則壓制,外加禁武令項圈封鎖的月宮誨,一個招架不住……
「噗噗噗——」
惡臭,在牢房裡蔓延開來。
「道穹蒼!」
月宮奴手指微微用力,壓住了琴弦。
她可以接受面前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態發展。
可她現今身上沒有半點靈元,就算能立即屏住呼吸……能屏多久?
「啪。」
道黛兒卻頭都不回,往失禁老頭身上扔了一個小陣盤。
陣盤激活,並沒有靈氣波動的痕跡,只是淺淺改變了風向,將空氣往月宮誨身上輸送。
「納氣陣,放心,氣味散不開來。」
「你不會聞到,牢房外的人也不會因此被吸引。」
「這陣盤更不涉及『靈』與『道』,只是對風稍作引導罷了,引不動寒獄規則對異常的關注——這算不上異常,畢竟人走路都會帶風。」
月宮奴依舊無法呼吸。
客觀來講可能確實是聞不到臭味了,主觀感受上,她還是選擇了憋氣。
可這些都不重要!
三兩句話聽下來,月宮奴更加篤定了來人的身份:
能對細節把控做到如此程度,甚至連「納氣陣盤」這麼低級的東西,都能在面對半聖的時候掏出來。
這說明早有準備。
這說明連失禁,連自己的惱怒,可能都被提前算到了。
除了道穹蒼,他還能是誰?
「黛兒去哪……」
「放心,她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你的人我連一根頭髮都不會動。」
「你從什麼……」
「放心,不是從一開始變的,我沒那麼噁心從小跟著你,也犯不著忍那個噁心去伺候你弟……黛兒我剛控制住不久。」
「我不會跟你離開!」被打斷了兩次,月宮奴看上去依舊平心靜氣。
「話別說得那麼早,打臉的滋味並不好受。」對面卻是真正的雲淡風輕。
「不管什麼原因,不管什麼理由!」
「但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會讓你放棄原則,破例而行,不是嗎?」
「……」
月宮奴張了張嘴,無法作出回應。
道黛兒笑著環顧一圈,沒有找到椅子,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冰桌之上,露出了半截光滑細膩的大腿。
他捏著蘭花指也撫到了古琴之上,月宮奴觸電般提前收手,他便如願以償得以撥動琴弦。
「錚……」
弦音迴蕩,餘韻悠長。
道黛兒似笑非笑,望著面前這株被迫褪去了一切光環,慘澹了三十年的白蓮花,唇角微掀道:
「失控的滋味,倘若味同嚼蠟,誰會冒那不測之險去觸禁犯忌呢?」
「話又說回來,食髓知味……偷吃過禁果的人,你又怎能肯定她一定不會再犯呢?」
他俯去身子,好笑難掩道:「奴姐姐,你覺得黛兒妹妹說得,如何呢?」
月宮奴能看到的只有飽滿的胸口,也根本不想抬頭去看那張倒胃口的臉。
這根本無法直視!
可閉上眼睛後險些倒吸一口涼氣……
可忍住吸氣的衝動後,又難受得無以復加……
「別憋了,臉都憋紫了,沒有靈元還計較這些,窮講究!」道黛兒掩著嘴咯咯笑。
「呼……」
月宮奴已經頂不住那鋪面而來的騷氣了。
時隔多年再見,道穹蒼給人的壓迫感不僅沒有減弱,甚至可以說是變異了!
「你打算如何處置誨老?」她只能轉移話題,但話題可以轉,視線轉不了一點。
月宮誨那邊更加污穢,不用看月宮奴都能……她也並不是很想去想像那般畫面!
「誨老?」
道黛兒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還管他叫『誨老』,是黛兒妹妹被欺負得不夠嗎?」
「那月宮誨?」月宮奴並沒有糾結在稱呼上,「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看你。」
「我的建議是……」
「你不必為我提建議,你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罪人哦,顧好你自己就行了,奴姐姐~」
月宮奴輕輕呵出了一口氣,十指緊攥,捏皺了裙擺,卻只能無力鬆開,「……殺了他,你走不出寒宮帝境!」
道黛兒並沒有接這話。
交迭的大腿在半空划過美麗的弧度後,他優雅起身,來到了冰桌後面月宮奴的身邊。
月宮奴皺眉側過上半身,保持安全距離。
道黛兒卻頂著挺翹的臀兒一撞,好在月宮奴早有警惕,提前起身閃避,沒有給撞到。
「早走開不就好了,真是的……」
道黛兒嘟嘟囔囔的鳩占鵲巢完,坐在了牢房內唯一的椅子上,這竟是張木椅,而非冰椅。
落座之後,他總算明白月宮奴為何老是倔著側臉跟自己說話了。
並不是她側臉比較好看。
也並不是她人在寒獄,性子反而變得更傲了。
目光往牆角邊的屎黃色一掃後,道黛兒脖子一抻,乾嘔一聲,扭過頭打了個激靈,也沒有多言此狀。
腳踩在桌下地面柔軟的鵝絨墊上,屁股則霸占木椅,道黛兒那修長的手指,更直接搭在了古琴之上。
琴弦微微顫動著似在抵抗,他便瞪一眼,這琴就安靜了。
「鸞雪,嘖!」
「琴是好琴,但跟你一樣沒有稜角,太好欺負了……我這個妹妹,都能騎到它頭上來。」
月宮奴只能當做什麼都沒聽出來。
她被逼到了冰桌的一側,這會兒有些窘迫。
犯罪後被打入寒獄的她,即便弟弟月宮離再有照顧,有些規矩畢竟破不了。
她只有幾身換洗的衣裳,腳底下其實連禦寒的鞋履都無。
冰桌的阻隔,是她和道穹蒼平等對話的底氣。
而現在,在唯一的支撐點木椅,以及地上禦寒的小暖墊都被這傢伙霸占之後,連最後一份安全感都被剝奪了。
月宮奴只能銀牙暗咬,恨氣悶生,蜷著足趾虛浮地踩在冰地面之上,姿態很是拘束。
寒獄的陰氣可不會管罪人進來前是個什麼身份,只會一視同仁懲罰所有墮入此間者。
當那股陰寒久違地從腳掌刺入,蔓過小腿,侵入五臟六腑間時,月宮奴體內如有針流亂躥,遍體生疼。
她唇色已是發青,牙齒都開始在打磕。
站都站不大穩,又不能在道穹蒼面前露怯,這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月宮奴只能冷著慘白的臉,虛提足趾,用一隻腳的腳趾頭和腳後跟支撐起整個身體的重量,扛不住了時再偷偷換腳。
這法子實際無用,勝在心頭聊有慰藉。
好在冷得哆嗦時,身體的戰慄能產生丁點熱量,這算勉強禦寒了。
「錚——」
道黛兒並無憐香惜玉讓還座位和暖墊子的想法,他閉上眼,開始撫琴。
琴聲幽幽,冷得可怕。
彈的是月宮奴之前彈過的《傷南庭》的曲子,靜時若清泉潺湲,動時是兵戈肅殺,抑揚頓挫,跌宕起伏。
月宮奴在冰桌旁冷著臉咬著牙恨恨的聽,桌子是連扶都不敢扶一下,太冰了。
月宮誨在牆角邊癱著身流著黃無力的聽,呃呃唔唔的話發不出半句,太難了。
雅俗共賞。
說起來,如果不算上道穹蒼刻意表現出來的各種騷氣,只論琴藝的話。
他的水平,真不在月宮奴之下。
之前黛兒對誨老所言的「不敢評價」,確是謙辭,他實際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一個高雅之士。
可現在,「道黛兒」的所作所為,乃至「他/她」那矛盾的存在本身,真和「高雅」一詞沾不上邊。
曲聲過半。
曲子太長。
道黛兒還閉著眼怡然其中。
月宮奴有些扛不住一個個冷顫的暴擊了。
她只能當那個破壞意境的俗人,試圖打斷琴聲,略含譏諷地說道:
「寒宮帝境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出不去了。」
「哪怕你來此的只是一道意念化身,他們可以追溯痕跡,直到將你的本體揪出來。」
語氣不大行,內容上她依舊從道穹蒼的角度出發,仿在為他著想。
事實是對付道穹蒼,少說少錯,不說沒錯,月宮奴知道這些,此時已別無他法,只能主動拋出話題。
道黛兒聞聲睜開眼,琴聲依舊,邊彈邊道:「我有……誨老!」
「你不打算殺他?」
「我鮮少主動殺一個無力反抗的弱者。」
「哦?你不怕他過後暴露你入侵寒宮帝境之事?」
「死人,不會說話。」
月宮奴給這個謎語人堵住了。
他似乎就是單純的不想聽自己說話,要折磨自己。
「你打算如何離開這裡?」月宮奴不會妥協。
「我有誨老的身份玉牌。」
「寒宮帝境的規則你應該知曉,就算你搶了他的身份玉牌,沒得到主人允許,此物無用。」
「錚……」
琴聲稍止,道黛兒雙手輕輕壓在琴弦之上,止住餘音,含笑偏過頭來:
「你又怎麼知道,他不是主動送給我的身份玉牌,並允許我在寒宮帝境全境通行的呢?」
說著,他往胸間溝壑一抽,抽出了一枚玉牌,拍在了冰桌之上。
接著,不知從哪裡拔出來一把劍,插在了冰桌之旁,插在了月宮奴的身邊。
佛劍,怒仙!
月宮奴看都沒看那劍,側著臉稍稍打量了一下道穹蒼凹凸有致的身材,眼神流出了幾分嫌棄:
「你……色誘他了?」
「嗯哼~」
「月宮誨不是個好色之人,更沒那麼容易上當,你的指引之力也不敢在寒宮帝境放開。」月宮奴篤定道。
「咯咯咯……」道黛兒巧笑嫣然,笑聲悅耳動聽,卻讓人汗毛倒豎。
「你!笑什麼!」
比起忍受陰氣侵蝕,道穹蒼更讓讓月宮奴難以忍受,她幾是咬牙切齒在說這話。
可現實是骨感的,她終究還是扛不住陰氣入體那如針扎般的疼。
換腳根本沒用!
月宮奴眸子一低,瞄了眼幾乎等人高的巨劍,還是接受了好意,伸手扶住這劍的護手。
怒仙佛劍,沒有溫度。
在寒獄中拿出來,便同寒獄一般冰涼。
可它沒有陰氣,手撐上去後,月宮奴更在劍身之間感受到了一縷淡淡的、暖暖的劍念。
那熟悉的氣息幾乎在一瞬間衝垮了塵封的心門,要喚醒全部過去。
月宮奴心弦一震,宛若失神。
「我笑你無知,奴姐姐!」
可道黛兒一聲大笑,打斷了她所有的浮想聯翩,他轉過身來,冷聲言道:
「你對月宮誨的印象停留在哪裡?在你初出茅廬時,對他那算是尚佳的觀感嗎?」
「你可知三十年可以改變多少,又可以改變一個男人的多少?」
「有的人表面上看著端莊,暗地裡實際上變了多少次心都不知道!」
「別的不說……」道黛兒一指牆角,「這三十年來,他來看過你一次嗎?」
咚!
月宮奴縴手死死抓著怒仙佛劍,腦袋完全空白。
她發現劍念的暖意確實只是錯覺。
它本就沒有溫度,氣息之所以熟悉,不過來源於主觀臆想。
實際上,它淡漠地寄於劍身之中,不算疏遠,也不算近,就是一個陌生人會保持的距離。
「我……」
月宮奴唇角蠕動,難以出聲。
陰氣的侵襲幾乎要衝垮她的全部,她險些軟倒在地,雙手抓著劍柄,才能勉強支起那嬌弱之軀。
「你怎麼了?」道黛兒看得一臉莫名其妙:
「呀!你怎麼臉色都變了,我在說月宮誨,你在想誰?」
「啊!你可別多想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呢……奴~姐~姐~~~」
他到最後笑意根本繃不住,燦爛得像一朵花,嗯,惡魔之花。
月宮奴惡狠狠剮了道穹蒼一眼。
如有可能,她現在就想提起怒仙佛劍,砍下道穹蒼的狗頭!
——世界上最該被淨化的人,就是道穹蒼!
「嗯?」
十指稍稍用力。
月宮奴怔然發現,自己好像真提得動這把大劍?
道穹蒼忘了設下禁制?
怒仙似乎還沒認他為主?
有怨留下的力量認得自己?
還是說……
他在幫我!
月宮奴及時藏住了所有細微反應,心思卻不由得活絡起來:
「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