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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公子屁股下長凳一抖,人就順勢站了起來,風輕雲澹瞥向後方。
「鶯鶯姑娘,何事相商啊?」
鶯鶯一愣,短暫反應不過來。
「走,後院是在這個方向是吧?」
病公子牽起她的手,一攬雀兒,在眾多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左擁右抱信步遠離了戰場。
十分自然。
一息、兩息、三息……
「站住!」
鬼面老漢終於回神。
「受到挽留,被動值,+1。」
徐小受一停步,也不回頭,只高舉手中摺扇搖了搖,懶散道:
「本公子非是怕你,是曉得你家老大不在,懶得欺負你罷了。」
「再要喊我,我的護衛可就要不客氣了。」
圍觀眾人驚嘩,一時竟不知道這等慵懶姿態是裝出來的,還是本有底氣。
可結合方才病公子起身那一抖……
是裝的吧?
沒錯吧?
「受到懷疑,被動值,+652。」
鬼面老漢臉色一沉:「那我就先不客氣了!」
他竟極講風度,出手前還特意告知一聲。
言罷,虛步踏出,腳掌旋崩,魁梧身形有如掣電破空,飆射而去。
「公子小心!」
鶯鶯、雀兒俏臉色變。
病公子敢小覷這鬼神幫的二當家,以背對之,她二人對這鬼面老漢的大名,那是如雷貫耳,畏如勐虎。
鬼神幫,地頭蛇。
本地人誰不知道這是神亦留在玉京城,為了守護幽桂閣、守護香姨的而成立的勢力?
這些年來,別說香姨不在,敢口頭褻瀆的傢伙,都還被鬼神幫的人找到並做掉了。
而今香姨回歸,鬼神幫更如睡獅醒來,上下整頓,時刻備戰。
畢竟神亦是強,當年仇家也多。
近些日子來幽桂閣明里暗裡想要尋釁滋事的就有不少,都被鬼神幫提前截住了。
小的不提。
神亦本人就和道穹蒼很不對付!
鬼神幫月前知曉香姨回歸,就做了誓師大會,甚至做好了對抗聖神殿堂的準備——一旦聖神殿堂有對幽桂閣下手意圖的話。
而今病公子一句話,直接惹來鬼神幫副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在殺雞儆猴,做給某些人看呢!
禍從口出……
就是可惜了,這麼一個嬌公子,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
鶯鶯、雀兒各懷心思,絕望閉上了眼。
然後背驚電之芒掠至之時,竟突然停下,平地炸開一道巨響。
沖!
「什麼聲音?」
鶯鶯、雀兒沒等來鬼面的一拳餘波炸死自己,艱難一睜眼往後瞧去,卻見那鬼面老漢不知何時已被一銀白劍氣凌空控住。
那劍氣銳不可擋,鋒不可言,上破幽桂閣二三層雅間,下穿暗銅色桂木地板,甚至將護閣之陣給穿破了。
「簌簌……」
直至頭頂木屑滾落,圍觀眾人如夢方醒。
「劍氣!」
「古劍修!」
「是了,徐公子自稱是東域葬劍冢的傳人,他是古劍修並不奇怪……可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眾人望去,見那病公子左右手各一美人,掌中摺扇分明都沒動過一下。
那劍氣,不是他發出來的才對!
「護衛!」
「徐公子可是太虛傳人,有一個看不見的隱形護衛!」
「二當家……」
「鬼面前輩小心!」
「受到敬仰,被動值,+264。」
「受到猜疑,被動值,+558。」
「受到怒視,被動值,+32。」
劍氣之中,鬼面老漢面有驚疑。
他已是儘量去重視這位病公子了,畢竟馮驍已是誇大其辭去描述過那徐故生,且人就當面,他隱隱能察覺到威脅感。
不曾想,這病公子還未出手,只一護衛,如此了得。
這一手「萬物皆劍」,出手時連他都只見到虛空中一閃而逝的半根手指頭,人沒看全,就給控住。
「搖光!」
鬼面老漢一聲低吼,本就魁梧如同野獸般的身體一鼓,更見虬結肌肉輪廓。
他身上冒出了澹澹的光,雙目充血赤紅,發白的鬢角都回退成灰褐色。
恐怖的氣浪排山倒海般盪開,推得圍觀眾人倒飛而去,幽桂閣內桌椅噼啪炸響。
「破!」
凌空一點地,鬼面老漢手身形暴突,竟強行突破了劍氣的封鎖,一掌狠狠拍向那病公子的後背。
體術?!
徐小受童孔微微放大,手中紙扇往下一點。
「是,公子。」
虛空傳開一道沉悶之音。
同一時間,一個身著黑色戰鬥服,戴著黑色無臉面具,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影現了出來。
他就卡在了病公子和鬼面的中間,迎著那恢弘一掌,並起二指,截然刺去。
「點道。」
冬!
極悶的音嘣起。
鬼面老漢的洶洶來勢,再一次被強勢扼停。
如同無影劍般透體而入的凝練力量,肉眼可見地從老漢胸前衣物捋至後背,再於背部衣物破開刺啦一口,轉又消失。
「轟!」
鬼面老漢看著無礙,其背後幽桂閣整面造價不菲的暗銅色的桂木牆,連同牆上的字畫,頃刻崩碎。
光,從外界透入。
長街上路人的驚疑目光頃刻投來。
倒塌的牆木中,馮驍怔怔然抹著左耳被莫名割開一道血痕,整個人開始發顫。
他只是被鬼面前輩踢飛,剛走回來,差點撞人劍尖上了!
只不過……
馮驍的顫抖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因為越過這面牆,他看到了此前又此前轟飛自己的那個人,那個護衛!
以及那病公子護衛並指點在鬼面前輩手掌上的劍式!
「十段劍指……」
馮驍一副見鬼的表情,「你怎會完整版的十段劍指?!」
幽桂閣內,長街路人,各自表情一下精彩了。
中域人可以對新七劍仙沒什麼感覺,可對第八劍仙,那就耳熟能詳了。
十段劍指,正是八尊諳的成名絕技。
它本身並沒有多強,強的是運用者對劍道的感悟,以及這一式的成招理念。
傳聞掌握十段劍指者,有概率悟出二代徹神念劍念的基礎。
這自然令人瘋狂!
可八尊諳「隕落」之後,世人根本搜不全完整版的十段劍指,因為那位第八劍仙根本懶得教授弟子。
而今,幽桂閣裡頭,有人用出了完整版的十段劍指?
「誰啊!」
「裡面發生了戰鬥?」
「嘿,趕集趕上了個巧!幽桂閣平日老子沒錢進,今個兒大門自開迎我,讓我好生瞧一……靠,鬼神幫?」
「快熘快熘!」
戰局中央,鬼面老漢無視旁觀,只駭於掌心生疼,後背透涼。
開了搖光後,還能被人所傷,這太不可思議了。
如此一指,如此「點道」,必是集大成之作,這古劍修護衛根本不是馮驍那等半吊子水平可比!
「十段劍指……」
「這徐故生來自東域葬劍冢,葬劍冢屬溫庭,溫庭和八尊諳是好友……」
鬼面老漢驚訝於自己竟撞上了一個真古劍修傳人,還只是一個護衛,但戰勢一開,他毫無避撤之想。
「開陽!」
再一聲喝,鬼面老漢上衣炸開,渾身氣血飛速流動,滿是傷痕的半身如置沸鍋,燒得通紅。
在寶體生霞之際,隱約可見其渾身穴竅如扎金針,綻發著刺目之芒。
噼啪骨骼咬合之音中,鬼面老漢喉間發出滾滾雷音,身上氣血奔涌,化作龍象之鳴。
「給我開!」
他一掌勢竭之後,竟紮根無名,再生氣力,砰一聲就將病公子護衛震退三步。
「嗒嗒嗒。」
鬼面老漢一掌拍退對方,自個兒也被劍指頂得倒退半步,定下神後,目中殘留驚訝。
這也是十段劍指的力量?
竟含了些體術的反震之道在其中……那八尊諳,果然名不虛傳!
「第二真身,被拍退了?」
另一面,徐小受擁著倆女訝然回眸,如看怪物。
這可是第二真身,是聖帝0的強壯,相當於各般異寶、異物、異力加持下的半個本尊了。
哪怕沒有用力在頂,從來只有震飛別人的情況,而今竟會被逼退。
這不說明鬼面老漢的肉身之力,強得可怕?
「神亦……」
「鬼門關,神稱神……」
「鬼神幫,二當家,鬼面……」
徐小受若有所思。
他曾打聽過體術,在無果後找機會問了八尊諳。
八尊諳曾言及神亦的體術非似他般只有「體」,沒有「術」。
其主修的,是一種開竅刺穴之法,謂為「古武」。
古武,之於古劍修。
後者純吃悟道天賦,悟不出就是悟不出;前者直接吃身體資質,練不成必死。
因而它流傳的更少,傳承幾乎斷絕,比龍鳳還罕見,縱觀整片大陸都找不出幾個。
就連八尊諳所了解的,研習古武者,除卻神亦外,只知道還有個聖神殿堂的六部之一體部。
但體部的傳承更斷,是因為神亦成功了才被重視,這自然同那鬼門關神稱神的勐人不可同日而語。
眼下鬼面老漢,很明顯真跟過神亦不短時間,修習了真正的古武,也就是開竅刺穴之法,體術的「術」!
「閣下好劍術,不知作何稱呼?」
鬼面老漢短暫止住進攻之勢,望著掌心燒愈了的血洞,驚眸看向那病公子護衛。
他身上的力量還在燃燒,面紅耳赤,額暴青筋,屬於是好奇壓制了戰欲。
病公子護衛默不作聲。
病公子用摺扇很不禮貌地敲著他護衛的後腦勺,「他名盡人。」
鬼面老漢眸光一凝,語氣不善:「徐公子,你便如此對待手下?」
他目光又一轉,「盡人兄弟如此驚人的古劍術造詣,尚能一爭那新七劍仙之名,怎又甘居人下?」
這一瞬,鬼面老漢分明看到那一身戰鬥服,形同傀儡般的盡人兄弟身體一顫,抬起了頭,目露微光。
這種眼神,太熟悉了!
憧憬、嚮往、對於未來和光明的渴望……自己年少時,不也目中有此光?
可那病公子輕輕一拍,摺扇就打低了盡人的腦袋,順帶帶走了他的光。
「護衛就是護衛,奴僕就是奴僕。」
「這點實力,扯什麼新七劍仙?同那馮驍一般貽笑大方?」
刷一下,所有人的目光瞥向幽桂閣外,連鬼神幫的弟兄都不由看了過去。
馮驍面色通紅,捂著耳朵,頭差點埋進胸口裡。
「盡人兄弟!」
他突然又抬起了頭來,重拾氣意,大踏步進閣,邊走邊道:
「我是不行了。」
「但你是葬劍冢真傳,修成十段劍指,更能傷到鬼面前輩,如此修為,怎可居於人下?」
「我輩劍修,當一往無前,為名而戰……你有七劍仙之姿!」
病公子聽得掩扇而笑,目色桀然:「你個手下敗將,這裡有你說話的地兒?」
「我非敗於你手!」馮驍怒目喝來,不想和這廢公子說話,又看向護衛盡人,「你……」
「不必多言了,我的護衛,是不會離開我的……是吧?盡人。」
「是!」第二真身無奈轉身,配合點頭。
鬼面老漢見狀都心生怒意。
如此劍修,竟折於一病弱公子之手,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上?
若鬼神幫能納下此人……
他轉眸一個眼神,馮驍就收到了,昂首闊步而來,認真道:「盡人兄弟,不是我說……」
「不是你說,那就別說!」
「徐故生,你給我閉嘴!你懂什麼古劍修?」馮驍這下是真怒了。
「喔,那你很懂古劍修咯?」病公子毫不避讓,搖扇而來,冷笑道:
「是你那連護都護不住的佩劍暮光,成就了你,讓你懂得了古劍修。」
「還是你的劍道修養至高無匹,使得你敢在本公子這葬劍冢傳人面前,高談闊論?」
馮驍氣勢一滯,臉色青白交加。
想到自身佩劍被此人指使護衛折斷,他惱羞成怒,就欲出聲。
病公子一聲冷哼,沒來由馮驍話卡在喉間,出不來了。
幽桂閣、街外路人,所有圍觀者視線匯聚。
連鬼面老漢都默不作聲看向那病公子,看著他一身氣勢隨步而來,節節攀升。
「本公子不知你中域人如何看待古劍修,如何模彷古劍修,如何效顰學步、優孟衣冠。」
「但我在東域見過的古劍修,是能為了護一柄劍,而拼上整個家族的!」
「即便未果,即便命亡,即便族中死至一二人數……真正的古劍修,從未放棄過她心中之道。」
病公子目光灼灼,凝著那臉色變得煞白,身形搖晃不定的馮驍,嗤笑道:
「你可是劍道王座啊!」
「本公子不信,方才一戰,你無有護劍之能。」
「只不過在你心中,盡人比你強了太多,你過格、你突兀、你反抗,你就會死亡。」
「你命比劍高,只余瞎嚎……就你這種人,自稱古劍修,侮辱了太多太多人,還敢在本公子面前談劍說道?」
紙扇輕輕打在了馮驍顫動的臉上,又將之下巴緩緩抬起。
「噗」的一聲,馮驍身軀雷震,逆血攻心,眼神當場渙散,張口噴出了血。
病公子及時側過了身,摺扇一甩,就別住了半張臉。
「改道吧,你不配提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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