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樸實的令牌。【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STO55.COM】
反面刻著個抱膝垂頭的赤身女子,四肢帶著鐐銬,是很有藝術感的聖奴的徽。
正面,則是在火焰紋路簇擁下,刻畫著的一個「桑」字。
「桑老的令?」
徐小受捏著令牌左右翻看,疑惑抬眸,「什麼意思?」
「你師父許久之前,就因同我理念不和,算半個脫離聖奴了。」
「這是他臨走前交還於我的令,只是我沒同意他離開,他心也還沒走。」
徐小受眼中頓時湧出好奇。
他是知曉丁點這些個中緣由的,否則桑老不會回到天桑靈宮。
但也算只窺其貌,不見其詳,於是問道:「所以,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麼……」
「他認為,我還是過於偏激,急於求成。」
「顛覆當今大陸格局,推翻五大聖帝世家統治,此事只能循序漸進,不可貿然行動。」
「我們應該再等個幾十年,等到一切準備周全——暗裡聯盟之勢大成,鬼獸之力也不會出現反噬情況等。」
「如此出山,大局可定。」
徐小受聞聲點頭。
桑老的思慮不無道理。
八尊諳確實是莽,聖奴如今還只有一個聖奴,連戌月灰宮的盟都還沒結下,就已對聖神殿堂宣戰了。
孤掌難鳴啊!
這妥妥的就是硬鋼!
或許八尊諳覺得這很正常,但這也只能是針對他個人而言。
在他身邊者,相信個個都是壓力山大。
而如若在此時內島鬼獸放出,卻真出現了不能掌控,或者小小一個背叛等情況。
致命!
萬劫不復!
徐小受得以想像,之前或者之後行動,哪怕只一個環節掉鏈子,也能給聖奴帶來多大的痛了。
虛空島一局,聖神殿堂可以說是完敗,半聖都隕落了好幾位,可這傷到根基了嗎?
沒有!
對於聖神殿堂而言,這甚至算不上重傷,他們還有好多次可以重來的機會。
然而,這般敗勢,如若聖奴吃一次呢?
徐小受這般一想,凜然心驚。
聖奴真正的高層連半聖都無幾位,全靠內島鬼獸在撐,根本吃不了一次敗仗。
而一旦敗,以內島鬼獸那般尿性,各自必是如鳥獸散,歸於天地,圖求自安。
本就是臨時聚於八尊諳一人名下的鬆散聯盟,更多還有屈服於武力者。
這組織看似強大,全靠八尊諳一人頂著。
他搖一下身所有人和鬼獸都得看一眼是不是要倒,他咳一聲嗽眾人都得想想是不是可以結束戰鬥離開了。
偏偏他是八尊諳,他太強了!
「你呢?」
徐小受倒沒有所謂的絕對偏袒和立場,只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作問,「對於桑老所慮,你的想法是什麼?」
八尊諳一聲嗤笑,唇齒一張:「鼠目寸光。」
嘶!
徐小受勐吸涼氣,看了眼旁側眾人各顯異樣的表情,心說你給我桑老頭留點面子好不好,他還在裡面呢!
「我覺得他的考慮未必就有失偏頗……」徐小受斟酌著措辭,心說難道我也鼠目寸光了?
「凡夫所想,一概如此。」
八尊諳平澹說道:「他當然沒錯,錯的是他小看了他的對手。」
徐小受再一環顧眾人,看到了各自眼中壓著的慍色。
好傢夥!
就差沒指鼻子罵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了!
「願聞高見。」徐小受陰陽怪氣道。
「高談不上,以你為例,既出虛空島,你覺得你還有時間成長嗎?」八尊諳瞥眸望來。
「呃……」話題一下轉到了自己身上,徐小受愣了半會,很快意識到麻煩大了。
自己宰了饒妖妖。
在虛空島上還好,規則有限制。
一旦真回聖神大陸,別說成立天上第一樓搞事了,能不能有哪怕一天的喘息時間,都成問題。
聖帝饒氏,會放過他?
絕不可能!
聖神殿堂十人議事團隕落三位,會放下仇恨?
絕不可能!
八尊諳目光遠眺,看得極為長遠,悠然道:
「出了虛空島,你就是天下第一號懸賞犯,數不盡的麻煩將會接踵而來。」
「你比我好抓,又只是個王座道境,虛空島上的戰績實質上是借用了外力,傳出去更是虛談,且距離你成為真正半聖還有太長時間。」
「哪怕你能一朝悟道,縮短個中年限,需要多久……十天、半月?」
所有人本還沉浸其中,心存憂慮,忽然一愣。
這就是八尊諳眼中的「一朝悟道」?
王座道境到半聖,半月時間……中間斬道、九死雷劫、太虛之境,全給你省略了?
哪怕突破沒有瓶頸,單憑徐小受堅若磐石的道基,要想沖聖境,怕是半月時間一直磕聖藥都不一定沖得過來吧!
「這還不談你能不能一朝悟道呢,所以時間還得往後延長。」
「按你們的思維來,十年都算短,雖然我相信你不必。」
八尊諳笑了一下,收回目光:「所以你覺得,他們會給你這段時間,成長發育?」
徐小受一時沉默。
他如今被動值全莽,都不一定能夠得上。
還好有個劍術精通在,自己也算得上半個半聖了,但如今又道基有損……
這麼一想,頭都有些大。
之後,很麻煩啊!
「不用心存僥倖,接下來聖神殿堂會派來人對付你,起碼半聖起步。」
「因為你已經入了道穹蒼的眼,別人會小瞧你,他不會。」
「剛好,藉助你這個外力壓迫,道穹蒼要麼離開桂折聖山,要麼整合桂折聖山。」
八尊諳叮囑了一句後,話鋒一轉:
「那麼,回到聖奴這邊來吧。」
「高高在上者,確實視蒼生如芻狗,可當你踩痛了他們的腳後,這些羊裝聖人之徒,亦會雷霆出擊。」
「聖奴一直潛藏,自然不會受到大的關注,可一旦冒頭,傷到了五大聖帝世家和聖神殿堂的根本利益……」
「哪怕只是有這趨向、有點苗頭,你覺得他們會給聖奴時間和機會嗎?」
八尊諳這一問,問住了在場所有人。
是啊!
徐小受斬了聖神殿堂幾聖,那邊就差點失控,連聖帝都出動了。
聖奴要動的,是他們的根,如何能再安穩等個幾十年呢?
哪有萬全的準備?
只有在戰時,才能明白安生!
徐小受看到周圍各自沉寂下來,就明白了八尊諳的洗腦之術有多強大。
他是不受影響的,還能從這詭辯中,提出來自己的一點思考:
「你就沒想過,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因你一人而存在——聖奴、鬼獸,還有我所不知的你的其他底牌……」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八尊諳似笑非笑,「這正是無袖,乃至他們所有凡夫俗子都會考慮的問題。」
「那就好,我有一問,可能其他人不敢問。」徐小受可太直接了,道:
「假如你倒下了呢?」
所有人目光當即凝來。
就連水鬼都忍不住看向了八尊諳,看向這位弱不禁風,仿佛下一秒咳嗽一下就會安詳去世的落魄中年人。
八尊諳緩緩搖頭,平靜道:「我不會倒下。」
「你很自信。」徐小受笑。
「我若都不自信,這世界上就無人敢談自信了。」
「那你還有沒有想過,如果不起聖奴,聖神殿堂治下世界,其實也相對安穩呢?」
眾人聞聲,特別是上了年紀者,無不訝然望向徐小受。
這思考其實也有人產生過,但沒多少意義,想太多只會陷入自我否定。
徐小受在虛空島一役後明顯有所成長,能想到這一層來了……梅己人搖著扇,動作都不由加快。
所有人的目光再投向了八尊諳,期待回答,徐小受看似不著調,有時候人間清醒,問題存在深度。
八尊諳依舊笑著。
他那渾濁的目光一一從眾人臉上掃過,在水鬼、梅己人等身上停留了許久,輕聲道:
「我不起聖奴,己人先生迄今不會封聖,當然他無所謂於此。」
「我不起聖奴,宇墨不會成為水鬼,靈部首座大名更將傳揚天下,當然他無所謂於此。」
「我不起聖奴,岑喬夫會成為南域高人、寧紅紅會浪跡紅塵、桑七葉會龜縮靈宮,當然他們也無所謂於此。」
「我不起聖奴,苟無月還在聖、神亦偏居十字街角、曹一漢夢死醉生、溫庭拭劍修道,而月北華饒道高在雲端,當然他們都無所謂於此。」
八尊諳的目光落回到徐小受身上,語氣仍然平澹,情感卻不再單一:
「這個世界沒有聖奴,凡人依舊安逸,因為有聖奴沒聖奴對他們而言結局一樣,生老病死。」
「但這個世界沒有聖奴,天才永遠無法出頭,他們固然會覺得其實也可以接受,因為向來如此。」
「可頭頂有蓋,花只能向旁側盛開,不是嗎?」
「可這不畸形了嗎?」
八尊諳長笑一聲,許久,搖著頭再道:
「別人可以忍,我不可忍;別人可以避,我避無可避。」
「劍修一口氣,當逆九重天……看不慣黑暗,我就要站出來,我有所謂於此。」
「天不生我,世享太平;天若生我,久無長安。」
這話八尊諳說得平澹,旁側眾人聞聲如聽驚雷,無不動容。
如果說徐小受的思考確實頗具深度,那八尊諳的理念則是震撼了所有人。
他站在了更高的維度上,他一直清醒著!
就連梅己人都驚出一身冷汗,意識到逆來順受夠了,人,是會習慣的。
倘若沒有聖奴,倘若沒有聖神殿堂,倘若沒有五大聖帝世家……
在他那個年代,他亦不會止步太虛,等了如此之久,才於虛空島上封聖吧?
是什麼,令得早年的自己無所謂劍聖與否,失去了劍修高歌勐進之心呢?
梅己人都險些找不回初衷了,可八尊諳於此刻給出了答桉:
是時代!
一個錯誤的時代,只能開出錯誤的花。
如若不從根本上變改,花團錦簇亦只是溫室玩物,毫無野性之香。
可人也是獸,本就具備熱血與野性,如何能真就自斷獠牙與利爪呢?
水鬼無聲沉默著。
他知道,這就是他要找的那個答桉,也是自己修道的初心。
而現在,八尊諳借著同徐小受的一番對話,將他的答桉,道了出來。
「這就是大道之爭嗎?」徐小受同樣心境有所波瀾,卻放眼看到了虛空島上的滿地創傷。
橫斷的屍骨、破碎的國度……
冤魂與不甘交織成風嗚嗚作響、弱小與自艾化作果實包囊苦酸……
神仙在打架,凡人則遭殃。
虛空島如此,回到聖神大陸後,大道之爭再啟,又該會掀起多少風雨?
徐小受儘量不去思考這些與自己無甚所謂的事情了,他現在只關注自己和身邊人。
但於此時,他被八尊諳一言勾動,多了些困惑、惘然。
八尊諳看著這年輕人,如同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笑著道:
「我也曾與你有過一樣的迷惘,或者說只要是人,還有人性,都該有過這般思慮……」
「可徐小受,你錯了。」
徐小受抬起頭來,目色不解。
「他們並不是無辜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命運註定他們要隕落此地,就算此間逃過一劫,他們不會有善終的結局。」
「風險與機緣並存,這是他們的選擇,與你無關,自怨自艾不會讓你更加清醒,只會讓心縛於自我,滋生魔障。」
徐小受一愣之後,有如醍醐灌頂。
是啊,一路走來,自己斬過的哪個人沒有取死之道呢?
從聞沖、封崆、邵乙、張新熊、張太楹乃至整個張氏……
從紅狗、雙呆、金足、三炷香各大殺手,以及異、饒妖妖,乃至自己左右過死局的滕山海、姜布衣、顏無色等……
誰無取死之道呢?
大家各自在為各自的利益爭鬥著,成王敗寇,何來憐憫一說?
「我明白了。」
徐小受看著八尊諳,同一時間,明白了許多許多。
他再翻起手上的桑老令,忽然又意識到,八尊諳為何會同自己說這麼多。
這傢伙分明極為厭惡麻煩,也看不起所有人,這其中定然也該包括自己……
「這,是什麼意思?」徐小受提起了令牌。
「你猜到了。」
「但那是你師父的令,我只是交還你保管罷了,你現在應該能保護好它。」
八尊諳說著,從懷裡再摸出了一枚令牌。
這令牌黑色,背面依舊是聖奴的徽,正面則是換了個字,一個「受」字。
水鬼面色一動。
笑崆峒眉頭一挑。
梅己人紙扇定格,稍顯意外。
朱一顆看著那令牌,雙眼則是已經在開始冒光。
八尊諳將這「受字令」遞來,微笑說道:
「在此之前,你我只是簡單的強迫關係,之於聖奴而言,你也還處於考核階段。」
「虛空島一役,我看到了你的成長,有了掌棋者獨當一面的能力。」
「天上第一樓當然可以獨立出去,卻還需要聖奴的幫襯,從各個方面。」
「無袖離開後所留下的位置空缺,同樣亟需彌補……而我想,你現在已能力排眾議,將所有聲音都壓下。」
「受到驚嚇,被動值,+1。」
徐小受愣愣望著這熟悉又陌生的黑色令牌,不敢置信的望著八尊諳。
八尊諳依舊保持著遞出令牌的動作,清了清嗓子,臉色認真中帶有幾分戲謔,語氣頗為古怪的說道:
「現在,我八尊諳,正式對你發出邀請!」
「受爺,您的交椅我已鑄好,可肯賞臉來我聖奴,屈尊一座?」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