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布衣像是在撫慰快要崩潰了的瘋狗,手上捏著石頭,但石頭只有十顆,根本不敢嘗試著扔出去。【Google搜索】
五大絕體,個個都是變態。
能力如此,思維亦然。
他們的命格註定了他們的成長之路必是盡遭白眼,他們的能力註定了他們的一生都不可能交到朋友。
這種人,非是在修道中途死去,就是成長起來後,成為為禍一方的魔鬼,根本不可控!
姜布衣感覺自己在嘗試著用言語撫平一爐快要炸掉的丹藥——他明明都不會煉丹。
他本不思及這能成功,內心更決定好了一旦對面情況稍有不對,便是浪費一次出手機會,也要跑……
是的,就是跑!
此時此刻,姜布衣根本不想打,他不想被一換一。
別人說他們不想活了,姜布衣可以認為是在開玩笑,但五大絕體說他不想活,那就是真的在尋死。
黃泉路寞,死前拉個半聖陪葬,這是多大的榮耀?
場面一觸即發。
千鈞一髮之際,天人五衰卻倏然間收斂了一身衰敗之氣,直起身子,連三厭童目的力量都收斂回去,輕笑道:
「姜半聖早這樣說不就行了?老夫此來,本就沒有惡意,只想要給您選擇。」
他風輕雲澹到就像是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以死相搏的姿態也根本不曾展現出來過。
姜布衣沉沉吸了一口氣:「你想好好說話,那便將你的能力全都收斂回去。」他望向了自身。
對面再不收斂衰敗之體的能力,就算想聊,姜布衣也要扛不住,必須要動手了——不是殺人,而是渡劫。
一言落,場面忽然安靜了些許。
天人五衰微偏著頭,神色被面具遮住,瞧不清是什麼表情,但感覺像在思考。
他想了許久,道:「我們,只見過一面?」
姜布衣無聲點頭,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揣摸不透用意,不過不算上這次,他確實只在深海世界下,和眼前人見過一面。
天人五衰頭也一點,渾身靈元鼓盪,而後姜布衣身上的天人五衰異象,一點點消失,被他吞回了體內。
只一瞬,在姜布衣眼裡,天人五衰的氣息更加萎靡了。
看著不像是對方收斂了神通,而像是他幫自己承受了天人五衰的詛咒!
「老夫,救了你一命。」天人五衰平澹說道。
「……」姜布衣一時無言以對,卻並無反駁。
或許真是如此?
詛咒和厄運永遠伴隨著天人五衰的本身和周圍,這是被動的,他無意傷害別人,也無法收發自如去控制這些能力的開關。
但其方才所做,卻是主動地去承受多一份的詛咒之力——將周圍的,一併聚集在自身上,一力承擔。
但是……
該感謝嗎?
姜布衣沉默,心道你若不出現,就沒有這些破事,談何感謝?
他依舊沉浸在對面的詭異能力之中,更是第一次對一個人如此感興趣,卻生不出半分拉攏之心。
「衰敗之體……」
印象中,哪怕是大成的衰敗之體,似乎本人也無法控制無意識散發出來的詛咒和厄運吧?
但天人五衰多了一份解決周圍衰敗能量的手段!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對衰敗之體的開發,已經到了一種極致、圓滿的境界?
如若此……
這樣的人,會甘居黃泉座下?
姜布衣沒有問,只是感受著身體上下恢復了「乾淨」,眼觀著九天聖劫消失,微舒一口氣,道:「罪一殿?你方才想說什麼?」
天人五衰恬澹依舊:「老夫說了,是來給姜半聖選擇的。」
「什麼選擇?」
「兩條路……合作,亦或者死。」
姜布衣額角輕輕跳了一下,某一刻甚至感覺對面才是半聖,而自己卻成了奇蹟之森里的徐小受。
徐小受都比自己好,至少他還有倚仗,可以藉助外力打破當時窘境。
姜布衣沒有,他生來就是別人的倚仗,而今落到這步田地之後,竟發現自己完全喪失了談判的籌碼。
他的手段、他的能力……通通喪失!
這會兒,連僵局都沒法打破!
「奇蹟之森,你也在場。」姜布衣若有所悟。
面具下天人五衰似是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快意,「姜半聖給人選擇的時候,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姜布衣跟著笑了。
所謂「龍游淺水、虎落平陽」,說的就是自己現在這番境地了吧?
他沒有怒,因為已經失去了怒的資格,「本聖很好奇,你怎敢如此篤定,本聖秒不了你呢?實話講,真要動手,本聖還能做到。」
「只不過代價很大,不是嗎?」天人五衰接過話反問,略一沉頓後,道:
「姜半聖有所不知,我們黃泉大人對遠古歷史十分感興趣,所以於虛空島的了解,不在你們半聖勢力之下,甚至猶有過之。」
「姜半聖無知,所以在奇蹟之森胡亂出手,導致你上了『放逐榜』,對嗎?」
姜布衣面色不動,嘴角噙笑,不予作答。
「看來是對了……」天人五衰微搖著頭嘆息,接著再道:
「黃泉大人本也只是猜想,因為根本沒有半聖可以出來左證他的想法。」
「可老夫卻意外地見證了這一幕……原來虛空島除了針對半聖之下的『必殺榜』,針對半聖及更高位格之人的『放逐榜』,也確實存在。」
姜布衣繃不住了。
這個閻王組織,對虛空島的了解,確實比自己還多!
「放逐……」他似是無意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天人五衰隔著面具,深深打量著面前人,笑道:「姜半聖不用裝了,你比老夫更清楚你現在的狀態,虛空島之靈,給你提示……哦,這甚至不能叫『提示』,應該稱作『威脅』了吧?」
姜布衣冷眸對上,忽然失笑:「不錯!」
「放逐,對,就是放逐!」天人五衰不負期待,解釋道,「顧名思義,它就是能將您在幾天之後,放逐進虛空島內島,沒有任何通融的可能性!」
姜布衣臉色一變,很快恢復正常。
「所以,姜半聖還剩幾天時間?」天人五衰追問。
「一年。」
「這過分了。」天人五衰笑。
「半年。」
「恐怕連一個月都沒有吧?」天人五衰定定說道,「老夫記得,必殺榜只有十天時間,放逐榜,比這時間只短不長。」
姜布衣大笑,擺手道:「足下確實聰明,本聖還剩一個半月的時間,必須要想辦法解決這個麻煩了,這正是本聖為何會停下來聽你廢話的原因。」
天人五衰點頭:「那好,那給姜半聖折算一下,假如……老夫是說假如,假如您只剩下一天時間。」
「可對半聖的破壞力而言,便是只剩一個時辰,只要想,他也能將虛空島掀個底朝天。」
「所以,虛空島之靈,應該還對您有限制吧?」
天人五衰藏在面具下淺淺微笑。
姜布衣懶得和他爭辯了,隨口道:「你很聰明,確實還有限制,本聖現在不能施展全力,這會損耗壽元。」
「壽元?」
「對。」
「恐怕不然吧?老夫要是虛空島之靈,您出手一次,放逐倒計時減半,出手三次,直接送入虛空島內島。」天人五衰眸帶謔色。
姜布衣老臉一拉,陰沉無比,一字一頓道:「出手一次,倒計時減一個時辰……這對本聖而言,就是壽元……你,到底想說什麼?想合作什麼?別再廢話了!」
「好,姜半聖爽快。」天人五衰大笑,「那再給姜半聖折算一下,假如您只剩三次出手機會……」
「不用假如了!」姜布衣揮手打斷,「談合作,說內容!」
天人五衰忽然安靜了。
場面直直停歇了十息時間,才有放肆無比的大笑聲響起。
「哈哈哈哈……」
「看來,姜半聖現在,虛弱至極啊……」
頓了下,天人五衰收歸平靜,澹漠道:「老夫方才給出的選擇,姜半聖,是不準備改答桉了?」
姜布衣無聲盯著。
他就知道對面是個瘋子!
哪個正常人,敢如此威脅半聖?還是知曉半聖是在能出手,只不過是有點限制的情況下?
這跟取死無異!
天人五衰,卻無時不刻都在撩撥他的怒火,一心求死!
「罪一殿。」不待姜布衣再次發問,天人五衰回到了正題,「跟老夫去罪一殿,你就能活下來。」
言罷,他轉身離去,「想明白了就跟上。」
「內容!」姜布衣腳步不動,不搞明白對方所圖,他自尋出路,都不可能跟著這個瘋子走。
天人五衰似是有些不耐煩了,但想到這畢竟是個半聖,終歸停下了腳步,頭都不回道:「只有在罪一殿,你才有法子找到虛空結晶,繼而兌換『免逐令』,除此之外,要麼你現在離開虛空島,否則幾日之後,必死無疑。」
虛空島的遊戲規則麼……姜布衣思忖著,再問:「你呢?你不圖利好,就為了幫本聖一次?」
「那自然是……不可能!」天人五衰頭一偏,陰惻惻道,「你要殺的徐小受,也會在罪一殿出現,老夫的目標,正是他。」
徐小受?
姜布衣一時怔住,「他已經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前頭突然傳來狂笑,那笑完全遏制不住,最後演變成劇烈地咳嗽聲,像是要把心肺都給咳出來。
姜布衣就眼睜睜望著那天人五衰在前頭笑瘋了,笑得弓身,笑得衰敗之氣四溢,笑得那無盡的厄運、詛咒之力都給蔓延出來,又要侵襲到自己身上。
「你瘋了?」他退後,冷靜問道。
「是你瘋了!」天人五衰一下恢復到了正常狀態,將失控的能力收斂回來,平靜道:
「徐小受,你一連殺他五次,下一秒又會發現,他還活著。」
「他要怎麼才會死呢?你只有將他所有的保護傘摧毀殆盡,將其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斬其肉身、滅其神魂、抹其意志……」
「以超越太虛的斬殺手法去對待他,你才有可能將他抹除乾淨,當然,這也只是可能。」
姜布衣也聽樂了,唇角一掀,道:「你既然旁觀了奇蹟之森的戰鬥,自然也知道,本聖留下了一道半聖意志、以及半聖玄旨,已經將其完全抹除,不留任何復活可能。」
「是嗎?」天人五衰平視望來,澹澹道,「可老夫臨離奇蹟之森時,看到現場還存有兩頭虛空侍,以及三個徐小受的保護傘,遠處還有個聖宮牧凜在觀戰……你猜,哪個是他?」
冬!
這一下,姜布衣心跳驟止,面露錯愕:「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老夫就是說,你跟聖神殿堂紅衣執道主宰饒妖妖一個水平,機會給過你了,但沒把握住,怪不得誰……走吧,再聊下去你該傷心了。」天人五衰抬步就走。
姜布衣緩了好半晌還沒緩過來,他不信!
但天人五衰這麼說,他樂得順著接下去,遠遠道:「哪怕他沒死,你尋他作甚?」
天人五衰掏了下耳朵,不耐煩道:「所以你跟他打了這麼久,圖啥?你還不知道他身上可能有你拋出的誘餌三厭童目?你還不知道,他身旁有個神……」
話語一剎,適時止住。
可到這裡透漏出來的信息,姜布衣已經聽懵了。
三厭童目?
徐小受有?
這不是在眼前人身上嗎……姜布衣忽然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
從始至終,他只在天人五衰右眼上見過一顆三厭童目,另一個顆呢?
遙記得姜閒傳來的訊息說,三厭童目被兩大勢力瓜分,一為閻王,一為聖奴……原來如此!
姜布衣想通了這點,忙不迭跟上天人五衰的步伐,顯然已經被說動了,再問道:「所以,你怎麼知道徐小受會去罪一殿?」
天人五衰腳步一頓,很是詫異地望來:「所以,你不是為了神農藥園,和徐小受打起來的?」
姜布衣:???
你在說什麼?
「哈哈哈哈——」
天人五衰突然又爆笑,像是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不用說了,老夫什麼都懂了。」
姜布衣明顯能從這大笑中聽出幾分嘲諷的意味,他沒有多問,因為對方明顯不想多說,於是最後確證道:「你,想得到徐小受身上的三厭童目?」
「不錯。」天人五衰恢復正常,頷首低語,「你以為老夫留在閻王是圖什麼?三厭童目只有一顆,縱使再強,現在也只能影響到同境界的煉靈師,但湊齊了,卻可以太虛操縱半聖,你說我想圖什麼?」
姜布衣不語,卻明顯有心事,寸步不離緊跟著前頭之人。
「你在想你的餌吧?」
談笑聲中,天人五衰已經走進了巨人之城中,在廣闊的街道上,認準了目標大步往前。
「放心,三厭童目你不敢戴,老夫樂意做你的試驗品,什麼時候你覺得時機成熟了,便將之奪回去,這不成問題。」
天人五衰笑著,「我們的合作,畢竟只是口頭之約,隨時都可以撕票。」
姜布衣微愣,這傢伙突然變得如此坦誠,有點不習慣。
「但你要明白,你想對老夫動手,老夫也不知何時就會對你感興趣了,所以……好好提防我吧,小心著了道。」天人五衰回眸一瞥。
「呵。」姜布衣冷笑,這點他會不防?
嗒。
空曠的街道上,腳步聲突然一頓,於寂靜中迴響。
姜布衣差點沒撞上突然停下的天人五衰。
「怎麼?」他問道。
天人五衰沉默著,徐徐轉身,面具下嘴角一翹,良久才道:「和老夫聊天固然有趣,叫你跟上我固然也是老夫所言,但請記住,保持距離。」
頓了下,他伸手,撣走了姜布衣肩上本不可能出現的雜草,「老夫並不想時時刻刻為你收容衰敗之力,既然想提防我,記得也提防一下我的能力,姜半聖。」
姜布衣如夢方醒,一低頭。
天人五衰之象,不知何時已經再染全身!
「轟隆——」
九天忽然一陣雷鳴,姜布衣驚而抬望,天穹陰雲密布,聖劫即將來臨,而他方才,全然不知!
厄運,教人遺忘了死亡逼近!
「該死!」
姜布衣人都嚇壞了,勐然後撤,足足隔了一里之遙。
保持距離後,再抬眼望向巨人國度的長街……
廣袤高聳的城樓之間,孤零寂寥的身影在天光之下拉出了一道短斜的灰影,渺茫螻蟻的橙色面具人轉身,無所謂地繼續往前。
明明這人如此渺小!
但他所過之處,方圓數里之地城牆斑駁,草木凋敗,砂石碎裂,化作塵埃。
「天煞孤星……」
姜布衣臉色沉凝著,再一次意識到了此人的危險性。
他忽然在想,跟這種傢伙合作,自己會是什麼結果?半聖,能克住這種命格嗎?
哪怕能力被虛空島之靈壓制,對姜布衣而言,虛空島也無處不可去。
可天人五衰的出現,就像是一個變數,這會兒連他都覺得,有些把控不了接下來的命運了。
「想什麼呢?」
思索間,耳畔飄來一道沙啞的聲音,天人五衰波瀾不驚的話音傳了過來。
「跟上,但請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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