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煙火不夜城

  「要你們做的事很簡單。」

  看到龐山虎忐忑的目光，張彪微微一笑，「巡山一脈擅於搜山辯邪，靈氣復甦後，總有一些靈藥開始生長，找到它們，設下禁制，等到成熟時摘取。」

  「而且靈界之中，上個時代的遺寶也不少，你們只需遊走四方搜尋，找到後也無需涉險，我會親自出手。」

  「呃，就這些？」

  龐山虎有些難以置信。

  並非為難，而是太過簡單。

  他們巡山一脈，修行在荒野，感悟地脈流動，真氣與自然相通，無需張彪發令，大多數時間也會待在荒野。

  「說來簡單，也不簡單…」

  張彪平靜喝了口茶，沉聲道：「山路艱險，魑魅魍魎盤踞，這些都好說，關鍵是要守得住心，我自然也不會虧待，該給的，都會給。」

  這麼一說，龐山虎頓時瞭然。

  他沉默了一下，拱手道：「太歲先生還請放心，龐某不是貪心之人，也會約束弟子。」

  張彪微笑點頭，「清風寨有些弟子，原本是天地門中人，後來學了御獸宗傳承。」

  「雖是江湖傳承，但祖上或多或少與修士有關，他們在積極搜羅各種秘術，完善自己的傳承，隨後侯順會帶人來，還請龐道友多照顧著點。」

  「先生放心。」

  龐山虎鄭重點頭，拱手離開。

  出門後，他便鬆了口氣。

  他最怕的，還是太歲讓他們去干偷襲殺人這些買賣，危險不提，名聲也會受損。將來若有機會重建山君祠，恐怕也會成為笑柄。

  望著對方離去身影，張彪淡然一笑。

  雙方剛開始合作，防備之心在所難免，但只要將來處理得當，這巡山一脈，就會成為得力臂助。

  比起那些宗門，清風寨的底蘊還是太淺，缺乏能鎮得住場子的高手。

  如今有他鎮守，無論餘子清，還是王信，都在飛速成長，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即便建成神域，也只是有了自保之力。

  要想壯大，手還是要伸出去。

  清風寨將來的布局，是餘子清和王信負責守，將柳靈神域經營成鐵桶一塊，作為這個大時代中的根據地。

  鹿山集市很重要，他的弟子鐵玉成有君子之風，與人相處遠比他強，將來就負責這裡。

  鐵玉成自己沒發現，但張彪旁觀卻看得清楚，對方行事作風，總在不自覺向著顧仇靠近，不過也更有底線，相對光明正大。

  至於巡山一脈，便是伸出的觸手。

  這個世界太大，以夢占之法尋找機緣，簡直猶如大海撈針，他前幾次能夠成功，無非是運氣好，再加上現在剛起步，人們對於占卜這種玄之又玄的算計，缺少幾分警惕。

  占卜的法門，又不是只有他會，防護的手段也很多，那些傳聞中的強者，甚至能遮掩天機，給出錯誤引導。

  而且，他要抽出大量時間修煉，還要鎮壓清風寨氣運，自然不能亂跑。

  這，便是他重視巡山一脈的原因。

  得了這股力量，所有布局算是徹底完整。

  想到這兒，張彪望向窗外風雪中的集市。

  正如當初預料，靈氣復甦後，整個世界開始劇烈變化。

  大梁朝徹底沒了，分崩離析…

  宗門以無法阻擋的趨勢崛起…

  天人開始降臨，未來再添不確定性。

  就連許多人，也在改變。

  大道無形，變化無常，水無常勢，故而近道，順勢而為，利萬物方可聚大勢。

  所以，弟子鐵玉成走向另一條道路，他樂見其成，龐山虎重建山君祠夢想不改，他同樣允許。

  所有人的訴求本就不同，強行壓制，反倒會事倍功半，心懷大海，萬水終將匯聚。

  這便是所謂的順勢而為。

  想到這兒，張彪又望向蒼穹。

  天人已經降臨，五濁十惡，各路大能，在各個世界縱橫穿梭，諸方勢力，更是將觸手不斷延展。

  這片天地還太小，他力量尚小，卻已站的夠高，所以天高海闊，心胸也在變寬。

  說起來，同樣在改變。

  對於那些強者來說，摘取世界果實，不會在意因此而道路中斷的螻蟻。

  他自然不甘心，能做的，唯有逆流而上，與諸界強者掰一掰手腕！

  順勢而為，逆流而上。

  順逆之間，得窺人道！

  不知不覺中，張彪進入了一種古怪的狀態，望風雪飄飄，天地茫茫，心中空靈清澈。

  天地、眾生、自己…

  一言一行，皆為道！

  …………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

  畢竟各家店鋪都藏有珍貴靈材，所以夜幕降臨時便會閉市，神域監控，陰兵與修士共同巡邏。

  但逛了一整日的修士們，興奮之情仍沒有消退，或遊蕩，或聚集在鹿山城各處。

  提前收購店鋪的宗門弟子和各大家族，又豈會錯過這般好機會。

  「來，看一看了，上好的符紙，無論陰魂殘餘，還是精怪材料，都能換購啊…」

  「店家，你這東西一般啊。」

  「道友說笑了，玄都觀的符紙好，但他貴啊，我這符紙，乃是用了五十年的老竹漿、二十年的香灰浸泡，而且便宜，結實耐用。」

  「說得也對，給我來一疊…」

  「來來來，百味閣今日酬賓，一律八折，熊怪肉，道醫門藥膳熬製，過了今晚，可就沒這機會了。」

  「道友，要秘籍麼？」

  「這不《太歲禁忌冊》麼，改頭換面，以為老子不認識，伱小子，冊門的騙子吧，還玩這套……」

  市場市場，人多了便是市場。

  鹿山上集市關閉後，鹿山城中各路商家也使出了諸般手段，雖說售賣之物品級不高，且真假難難辨，不受鹿山集市規矩保護，但勝在便宜。

  一時間，鹿山城中這些小生意，反倒比白日各宗門大店鋪，更加火爆。

  甚至還有那以前走江湖賣藝的修士，又干起了老本行，表演幻術，御獸做戲，當街賣藝。

  雖夜色漸深，但鹿山已是不夜城。

  「鐵大哥，快看這裡！」

  鹿萱蹦蹦跳跳，興奮的滿臉通紅，臉上帶著儺面，手裡還握著烤肉串，在人流中穿行。

  鐵玉成也逛了一天，手中同樣拎著個儺面，竟和張彪所戴有些一樣。

  這便是商家的精明之處。

  作為懷州第一高手，雖凶名熾盛，但也算是某種招牌，有心機的修士，提早便做了數千個，在夜市中售賣。

  價錢也不高，一份陰魂殘餘，但用凡物換取，明顯有些坑人。

  但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古怪。

  有一人崇拜太歲，帶著儺面遊街，頓時引得眾人效仿，一時間，滿大街都是頭戴儺面者，火光閃爍中，似群鬼遊街。

  鹿萱少女心性，見狀也鬧著要買，鐵玉成今日只管出錢，便給想要的都買了一件。

  短短一天，鹿萱已和鐵玉成混熟，當即展現出大大咧咧的性子

  鐵玉成一路艱辛，見慣人心險惡，再加上山上沒有同齡人，不自覺，便被天真浪漫的鹿萱吸引。

  二人雖恪守禮節，但任誰都能看出味道。

  「小師妹長大了啊…」

  巡山一脈有位師姐嘴角露笑。

  而其中幾名弟子則心中泛酸，看著前方二人，忍不住開口道：

  「就怕這小白臉不是好人。」

  「是啊，回去可得告訴師尊。」

  「胡說什麼，我看著鐵道友真不錯。」

  「就是，你們幾個兔崽子別壞事，再說，那是太歲徒弟，小鹿兒若得良配，不比跟我們在山中強？」

  鐵玉成行事有節，令人如沐春風，再加上張彪的交代，出手很是大方，更多的巡山一脈弟子，對其已心存好感。

  他們不知道的是，鐵玉成修煉三陽經，雖只剛入二品，但耳聰目明，眾人低語聽得一清二楚，臉一紅，便放慢了速度。

  看著遠處一座酒樓，他心中一動，連忙轉身道：「諸位，前面是慶豐樓，逛了一天也乏了，咱們去吃些酒食可好？」

  「人太多吧。」

  看著裝修奢華，人聲鼎沸的慶豐樓，巡山弟子們有些猶豫，他們常年野外穿行，不太習慣與人打交道。

  「無妨，在下正好定了位子。」

  鐵玉成微微一笑，領著眾人上了樓。

  他沒說的是，這裡是白雲劍閣顧通玄產業，張彪進入鹿山城的當日，便有各方勢力上門，大多是宗門子弟，送出各種物件令牌，想要結交他。

  鐵玉成原本有些心慌，但張彪讓他放心與人交往，多看多聽多想少發言。

  正是因為這些東西，他才能在短短時間內，心性飛速增長。

  上了二樓，人果然少很多。

  一番酒宴後，那矮胖的巡山宗弟子忍不住搖頭道：「這晚上的生意，可比白天好多了，但估計持續不了多久。」

  「為啥？」旁邊同門好奇詢問。

  「簡單啊。」

  胖子眉頭一挑，「師尊說過，紅塵與叢林沒什麼區別，宗門便是群狼，你見過狼什麼時候不吃嘴邊的肉？」

  「只要禁了夜市，這數量最多的野修，就只能在山上集市購買。」

  鐵玉成聞言微笑道：「羅道友多慮了。」

  「驚門有句話，流水聚財，財亦如水，如今修士們普遍沒什麼身家，開放夜市，溝通有無，修士們實力提高，自然會四處出擊，絞殺邪祟精怪，不僅有能力購買宗門所需之物，懷州百姓也能安寧。」

  「這是各方受益的好事，若強行禁制，說不定會和玉京城一般誕生鬼市，混亂不堪，鹿山城聰明者眾多，不會看不到這一點。」

  「說得好！」

  後方雅間門緩緩打開，走出二人，正是顧仇和顧通玄師徒。

  「見過顧城主。」

  鐵玉成見狀，平靜起身拱手。

  他受王信影響，再加上京城義崇會的事，對顧仇沒有好感，但又佩服其手段，因此態度也是不遠不近，不卑不亢。

  顧仇似乎也看出什麼，並不在意，而是滿臉讚賞，點頭道：「你錯了，些許道理，懂得的人卻是不多，皆因貪慾作祟，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鹿山夜市將永遠開放。」

  說著，帶顧通玄離開下樓。

  到了樓梯口，他又轉身，看了鐵玉成一眼，微微一嘆，「太歲先生，遠勝於我。」

  說罷，便和顧通玄離了酒樓。

  今日鹿山集市開放，他處理完公務，便起了興致遊覽，見夜市盛景，同樣想到宗門會有何反應。

  原本還心存疑慮，但鐵玉成的話，卻是點醒了他，這夜市還真要爭取一下。

  想到這兒，顧仇扭頭對著顧通玄低聲道：「今後，你要與這鐵玉成處好關係，上一代恩怨，用時間磨平，不要影響你們下一代關係。」

  顧通玄眉頭一皺，「師尊，清風寨一脈既看不上咱們，又何必…再說以您如今地位…」

  「閉嘴！」

  顧仇眼神變得凌厲，本要訓斥，但卻忽然嘆了口氣，「我說太歲比我強，並非說其道行，而是其氣度，能允許弟子走自己的路。」

  「你自小隨我處理義崇會的事，只有術而無道，這個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

  說著，拍了拍顧通玄肩膀，「今後一些事，我會放手給你做，你終究也要走自己的路，若是學我，白雲劍閣撐不了幾年。」

  「師尊。」

  顧通玄心中一股暖流湧上，恭敬彎腰。

  顧仇微微一笑，隨後望向山上，黑暗中燭火點點，正是觀山閣所在之地。

  「師尊，你在看什麼？」

  「看太歲。」

  「這…他並未現身啊？」

  「你不懂，鬥法之前，我還能算出其心思，但自鬥法之後，已越來越看不懂。」

  「他已走的太遠，為師，不甘心啊…」

  就在這時，街上忽然一陣混亂。

  「鬥法啦，鬥法啊，城外有人生死斗！」

  「什麼？快去看看！」

  有人的地方就有財，更少不了爭鬥。

  但沒人想到，開市第一天，就有生死斗。

  街上的修士們聽到，原本有些疲倦的精神，頓時大震，紛紛湧出城看熱鬧。

  顧仇一個眼色，顧通玄頓時帶人前去詢問，很快回來拱手道：「是火羅教與御真府。」

  「火羅教撤離時，搜颳了大梁國庫許多靈材，御真府暗中偷襲，拿會一些，今日見其在集市售賣，心中不忿，又起了口角。」

  「事情越鬧越大，他們不願觸怒玄都觀，便定下了今晚生死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