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建鄴怪蟲現
暴雨傾盆，亂葬崗。
濃霧水汽瀰漫林間，嶙峋怪石隨著泥漿崩塌，高大松柏都被連根拔起，橫倒在地。
數不盡的棺材被衝出，許多蟲蛀鼠咬已經腐朽，被山洪撞成碎木片，混雜著枯骨與腐屍，同泥漿攪和在一起。
遠處，一伙人站在土丘上避過山洪，皆頭戴斗笠，雖身懷利刃，但個個滿臉泥漿，狼狽不堪。
「大…大哥，咱們還是走吧。」
望著眼前景象，一個瘦子顫聲道。
啪！
「走個屁！」
為首的漢子體型壯碩，滿臉絡腮鬍，狠狠扇了瘦子一耳光，又望向亂葬崗，咬牙道：「王府下了令，各個莊子皆可種植靈米，若不上下打點，辛苦打下的基業就白送給他人。」
「想想你們的妻兒老小，子孫後代，誰要敢退，老子第一個宰了他！」
一番話，說的眾人兩眼發紅。
他們父輩都是綠林豪強，山中盜墓劫道，河裡打魚劫船，什麼買賣都做，前些年才金盆洗手，帶著親眷在建鄴城外墾荒建莊。
誰曾想，靈氣復甦，霧災降臨。
田裡沒法種莊稼，眼見活不下去，懷州王又號令種植玄都觀傳來的靈米。
以為是條活路，但王府還有一條告示：為防止靈米外泄，農莊必須在建鄴城附近，還要有官兵駐紮監察。
這一下，算是亂了套。
本來是好事，但農莊的名額卻很緊俏，要想得到，還要向王府繳納高昂禮金，並且少不了各方打點。
沒錢？
簡單！
王府規定，靠近建鄴的莊子，都必須種植靈米，誰要不同意，自有城中權貴豪商交錢，莊子也得接受人家管轄。
種植靈米的事，早就傳了許久，人人翹首以盼，但告示一出，許多小地主這才回過味來，好處根本沒打算分給他們。
造反，鬧事？
全是笑話！
不說有沒有能力對抗懷州大軍，手底下快餓瘋的百姓，也能活剝了他們。
這些日子，儘管蟲災肆虐，但並不妨礙周圍農莊一個個更名換姓。
他們這夥人的農莊，裡面全是綠林後代，自然捨不得辛苦建造的家園，只得重操舊業。
「大哥，是這裡麼？」
其中一人皺眉道：「兄弟們已無路可退，大不了一死，但那古墓，怎麼會埋在亂葬崗下？」
領頭的漢子沉聲道：「絕對沒錯，當初咱們父輩，就是在此地發現古墓，年代久遠，形制堪比王公。」
「就是裡面機關重重，死了不少人，當時父輩們已攢下不少家當，就封死墓道，沒再往下挖…」
轟隆隆！
說話間，高聳的亂葬崗土丘又被山洪沖塌了半截，露出個幽深洞口，還有具石翁仲順著泥水滾落出來。
領頭漢子大喜，「墓道沖開了，倒省得咱們動手，諸位再忍耐一會兒，等水退去，咱們就……」
話未說完，就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幽深洞口，爬出一隻半人高的蚰蜒，密集的蟲肢鋒利如刀。
更詭異的是，其上半截身子，竟然是人形，皮膚長滿黑毛，身上鎧甲銅綠斑斑，沾滿泥漿，分不清五官。
「妖……妖怪。」
眾人嚇得汗毛倒豎，只覺一股涼氣從腳板底湧上，頭皮都在發緊。
事情有變，方才的豪言壯語也沒人再提，皆哆哆嗦嗦往樹後躲。
那怪物似乎是被泥水衝出，顯得十分暴躁，原地盤旋，密集的蟲肢嘩啦啦濺起水花。
轟隆隆……
又是一股山洪湧來，怪物立足不穩，被山洪裹挾沖走。
眾人剛鬆了口氣，就見水中幾條蟲肢呼嘯而出，噗嗤一聲刺穿樹木，卻是那怪物胡亂撲騰，竟抓住了他們所在山丘，緩緩向上攀爬。
「啊！」
一人受不了壓力，直接跳入山洪，只是冒了個頭，便被洶湧的渾水淹沒。
「砍了它！」
危急時刻，領頭的漢子也是發了狠，抽出長刀，砍向插在樹上的蟲肢。
眾人也回過味來，紛紛抽刀劈砍。
叮叮噹噹，火光四濺。
眾人吃了一驚，這蟲肢竟堅硬如鐵。
好在他們皆是練武之人，當即雙手握刀，身子一扭，藉助全身力氣使勁一砍。
噗嗤！
蟲肢斷裂，綠水四濺。
同時，慘叫聲響起。
這些綠色膿漿，竟帶著腐蝕性劇毒，觸碰者皆渾身冒白煙，很快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皮膚青紫浮腫，沒了動靜。
「這……」
眼前場景，讓領頭的絡腮鬍男子腦中一片空白。
噗嗤！
他還沒弄清怎麼回事，鋒利蟲肢便穿胸而過，卻是那怪物已爬上土丘。
「嗬嗬…」
漢子口噴鮮血，被高高舉起，來到怪蟲上方人影前，只見那人滿臉黑毛，口中兩對雪白獠牙，還噴著濃郁的屍臭白氣。
是殭屍……
領頭的漢子終於知道這是什麼。
前些日子，從商隊傳來一本《太歲禁忌冊》，風行建鄴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黎民百姓，皆紛紛購買誦讀。
眼前這怪物，分明是黑毛殭屍。
但為何會有怪蟲身體？
這個念頭只是一轉，便覺脖子一痛，兩眼一黑，渾身精血被抽乾，化作乾屍掉落在地。
很快，土丘上慘叫聲便消失，只留一地乾屍，蟲怪則立在原地，腦袋僵硬轉動。
許久，他突然開口：
「寶兒，俺回來了！」
「爹，是我啊，三喜…」
口音不斷變化，竟是方才眾人聲音。
忽然，怪物若有所覺，撲通一聲跳入河中，順著渾濁洪水飛速消失。
遠方，赫然是建鄴城盆地。
唰！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一道影子出現，曼妙的身形在樹林間縱橫跳躍，很快來到亂葬崗。
看到滿地乾屍和破裂的洞口，她一聲冷哼，伸出手指，一頭類似螳螂的小蟲立刻從袖中鑽出，對著空氣不斷揮舞前肢，指向怪物消失的方向。
女子來到山崖前，看向下方盆地。
頭上，赫然帶著虎頭儺面……
………………
兩日後，暴雨終於停歇。
濃霧平原上，一隊騎兵正舉著火把巡邏，隊伍中還有兩名玄都觀道士。
「這破路…」
望著狼藉一片的官道，有人忍不住抱怨。
「哈哈哈…好事啊！」
騎兵統領則哈哈一笑，「懷州地勢本就複雜，各種峽谷與盤山棧道，經歷一次次山洪，道路近乎中斷，商隊都過不來。」
「梁軍已占領雲霞關，這種情況，不用咱們動手，他們即便侵入懷州，也動彈不得，只需剿滅蟲災，種上靈米，好日子就來了。」
「對啊！」
「統領高見！」
眾人紛紛拍起了馬屁。
兩名玄都觀道人則沉默不語，望著周圍軍人，眼中滿是不耐煩。
若非師門命令，他們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建鄴城，還不如回山上苦修。
嗡嗡嗡！
就在這時，二人腰間令牌忽然顫動。
這是玄都觀宗門統一法器，幾乎每個弟子都有，既能幫他們進入靈界，也有示警之能。
這種震動，他們只在山上見過。
「小心，有東西來了！」
「弓弩準備！」
兩人一聲怒吼，同時掏出符籙。
巡邏士兵也嚇了一跳，紛紛抬起弓弩，晃動火把，滿臉緊張盯著周圍。
咚！
忽然，劇烈震動聲傳來。
只見百米外狂風大作，泥漿四濺，突然出現一頭龐然大物，嚇得戰馬不斷嘶鳴，想要掙脫韁繩逃走。
「大…大蛤蟆！」
有人眼尖，模模糊糊看出形狀，咽了口唾沫，只覺兩腿打顫。
眾人連忙看向玄都觀道人。
這種體型，絕非一般，只待道人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撒丫子逃跑。
然而，兩名年輕道人卻眼睛一亮。
一人拱手高聲道：「可是太歲先生？」
《太歲禁忌冊》瘋傳建鄴城，他們自然知曉，雖看不上那些玩意兒，但卻深深記住了太歲名頭。
後來的事，更是讓他們震驚。
虎跳峽單人鎮梁軍，虛辰師叔稱其懷州第一人……
更重要的是，負責建鄴的靈沖師兄離開時，就說會請來這位高手相助。
那大蛤蟆身上香火之氣濃郁，毫無半點凶煞之氣，多半便是墨陽附近山神大肚爺。
「是我。」
沉悶的聲音響起。
張彪從大肚爺背上跳下，剛剛站穩，便覺腹中一陣洶湧，忍不住彎腰吐了起來。
乘大肚爺在山嶺間跳躍，一次次顛簸震動，即便他鋼筋鐵骨，也扛不住胃裡翻江倒海。
見此情形，兩名道人面面相覷。
一人小心拱手道：「太歲先生，我師兄靈沖可曾與你歸來？」
張彪此時也好受許多，搖頭道：「他還有些事，我先行一步前來，還未請教…」
「不敢，小道靈邛。先生遠道而來，想必累了，請隨在下前往建鄴。」
聽著二人說話，士兵們滿眼好奇。
張彪見狀眉頭一皺，「看我作甚？」
「先生有所不知。」
道士靈邛笑道：「如今先生的名頭，在建鄴城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您來的消息傳出，城中各家定會爭相邀請。」
「我不喜熱鬧…」
「呱！」
張彪眉頭一皺，正要拒絕，卻聽得身後大肚爺一聲吼叫，扭著屁股爬向左側。
「那邊有蠱蟲氣息？」
張彪若有所思，緊隨其後。
「快跟上！」
道士靈邛也察覺不對，連忙命令眾人跟著，穿過密林土丘，頓時聞到刺鼻的煙味與腥臭味。
遠處山谷內，村莊濃煙滾滾，遍地乾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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