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小姐看了他兩眼,最終還是點點頭:「好。」
在眾目睽睽之下,江舟將陳家小姐帶到一旁,遠離人群。
尤許眉頭微皺,卻沒有阻止。
角落裡,江舟掃了一眼時不時朝這邊張望的眾人。
移動腳步,身子微側。
從陳府眾人的角度看來,他離著陳家小姐的距離很近,有點過於親密。
陳家小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官爺有什麼話請說吧。」
江舟只是用目光注視著她,真到她蹙起眉頭,露出不悅,才忽然伸手,在她胸前比劃道:「陳小姐這塊牌子很是特別,非金非玉,看起來倒不像是凡品,不知是何物?」
另一邊,關注著這邊的眾人都是睜大了雙眼。
概因從他們的角度看來,江舟動作,就像要伸手捧著陳家小姐的臉頰下頷,十分親密。
那邊刑長恭低聲道:「喂,這小子真是你肅靖司的人?厲害啊」
「……」
尤許已經氣壞了。
這卻正是江舟想要達到的效果。
不過是個借位的小手段罷了。
其實江舟指著的是陳家小姐脖頸鎖骨間。
那裡掛著一塊指頭大小的珠子。
白如雪,潤如玉,隱隱泛著蒙蒙的光暈。
一看就是非凡之物,卻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得益於燕小五經常跟他說一些話本傳奇、戲劇唱曲,江舟知道大稷女子不會輕易佩戴飾物。
或者說每一樣飾物都不是隨意佩戴的。
一般都是包含著來自父母長輩、親朋愛人等人的特殊寓意。
而戴在胸口這等貼身之處,還是最貼近心口之處,便只可能是最親密的關係。
一般是丈夫,也有未出閣的女子與人私定終身,會將定情之物佩戴在胸前。
既可表示與心上人貼心之意,又藏在衣物之中,隱蔽讓人難以發現。
陳家小姐雖然連招六次婿,但江舟不認為這種情況下招的婿,會有多少感情,能讓她將信物貼身佩戴。
陳家小姐神色略顯不自然,兩根青蔥似的手指將珠子掩進衣領中。
「不過是普通的飾物罷了,不足一提。」
她抬起頭來,看向江舟的眼神已經多了幾分不悅:「不過官爺未免也太孟浪無禮,若再是這般羞辱小女子,請恕小女子無可奉告了。」
大稷禮教極嚴,這般指著女子的私密位置,若是在大街上,嚴重點的可能會被人打死,官府還會嘉獎打死你的人。
江舟這動作,確實是很無禮。
對於陳家小姐的不悅,他再次道歉。
然後便伸手一引,表示問話完了,她可以回去了。
江舟與她並肩回到眾人之中,又忽然說道:「情之一物,實是令人牽腸掛肚,輾轉悱惻。」
旁人都是一愣,似乎都驚了。
進展這麼快的嗎?
陳家小姐深吸一口氣。
她可不笨,哪裡不知道這個巡妖衛在算計著什麼。
江舟呵呵笑著,滿臉誠懇。
丫鬟小圓這時跳了出來,老母雞護雞崽般擋在陳家小姐面前,怒目以對,眼裡都快噴出火來了。
連那些巡妖衛、緇衣捕快都忘了盤問,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
這江舟,這麼厲害的嗎?
燕小五兩眼放射出崇拜的光。
旁人的竊竊私語,就像是在說他似的。
驕傲地挺起胸膛。
難怪楚雲樓的薛小姐這樣的人,也對我兄弟傾心!
小母牛倒立,牛逼沖天!
人多口雜,旁人的議論,也傳入了江舟耳里。
連不相干的人也這般認為。
如果真的如他所料,那個「兇手」就在這些人中,恐怕更不會無動於衷了。
但他沒有露出什麼異常神情來,只是微笑著看著陳家小姐。
「陳小姐,事到如今,在下也不遮掩了。」
江舟開門見山道:「以陳小姐的姿色與家世,實在是沒有理由。」
「你連招六婿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陳家小姐不緊不慢道:「此事我早已說過,陳家雖非大富大貴,但家父也有不少產業,如今家父年事漸長,終須有人代家父打理。」
「只可惜,家父只有小女子一個女兒,我一介女流,拋頭露面,終是不便。」
江舟嘆道:「唉,事已至此,陳小姐為何還不肯說實話呢?」
陳家小姐垂下眼瞼:「這便是實話,小女子不敢對官爺有所隱瞞。」
「罷了。」
江舟搖搖頭,便沒打算繼續下去。
這女人意志極堅,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可以肯定,這陳家小姐的六次招贅,並不是如她所說,而是另有原因。
這個原因,究竟和兇案有沒有關?又或者,兇手就是陳家小姐心中的那個人?
這些都有待驗證。
不過,兇手是陳家小姐身邊的人這點,應該是有很大概率的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料,是極端愛慕陳家小姐的「人」。
甚至為此殘殺了這麼多人。
那他剛才的舉動,恐怕已經令其對自己產生殺意。
心中想著,看了陳家小姐一眼,便轉身走向尤許。
「怎麼樣?可問出什麼來?」
尤許木著一張臉。
事實上他已經徹底不對江舟抱什麼希望。
還讓自己把人交給他,一定給自己個交代?
狗屁!
人他倒是真想要,可這就是交代?
要不是已經打定主意不去招惹這個怪胎,尤許還真想立即臭罵江舟一頓。
江舟故意大聲道:「大人,在下以人頭擔保,陳家小姐不可能是兇手。」
在場眾人聽到這話,都暗道一聲:果然!
尤其是陳府中人,都暗自躁動起來。
這巡妖衛八成是看上他們家小姐了。
若非如此,怎會寧可頂撞上官,也要為陳府說話?
不過,終究只是一個巡妖衛而已,分量還是太輕了。
雖然如此,畢竟是一線希望,陳府中人都緊張地看著。
「哈!」
尤許卻氣樂了。
還真的是一片痴心為紅顏,想英雄救美了?
以人頭擔保?
你這顆頭有幾斤幾兩?
真當自己有李東陽做靠山,就能一步登天了?
尤許深吸了幾口氣。
不生氣,老子不生氣。
我是大人,不跟這小子一般見識。
極力控制著不露出怒意,扯得臉皮微微抽搐,牽強地乾笑道:「江巡衛啊,你負責此案不久,或許不知道,這案子證據確鑿,除了陳家外,沒有人有殺人的動機。」
說話間又湊過頭來,咬牙低聲道:「江舟,不要胡鬧,此案牽涉太大,你擔待不起。」
「太守大人親口嚴令,三日之內必須交出兇手,不是你說改就能改的。」
尤許自認自己出口提醒,也算是釋放出善意了。
卻不想江舟毫不領情,仍然大聲道:「大人,看起來確實是只有陳家有嫌疑,不過有嫌疑並不代表有證據。」
「人命關天,既然沒有證據,又如何能定人之罪?」
「你……!」
尤許氣急。
簡直不識好歹!
一番好意,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來台。
逼急了老子,管你什麼後台,非得讓你見識見識肅靖司的刀獄為什麼能令天下妖魔色變!
尤許按捺不住,差點就想發作。
卻忽然看到江舟對他使了個眼色,不由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