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名聲

  出了煙波樓。

  燕小五才減緩了速度。

  扽了扽了背後的江舟,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標誌性大白牙,興奮地道:「兄弟,你可真是蠶寶寶的嘴,出口成詩(絲)啊!」

  「……」

  一離了酒樓,江舟一雙迷離醉眼,頓時恢復了幾分清明。

  「我這是拾人牙慧,我看你才是出口成詩,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騷話這麼多?」

  「叮……」

  「當……」

  「篤篤……」

  正說著,忽然一陣磬響鐘鳴聲遠遠傳來。

  清悠磬響,宏亮鐘聲,伴隨著一聲聲佛音梵唱。

  「南無南無,大梵無量……」

  「金剛三昧,解脫六趣……」

  「南無南無……」

  「唵嘛呢叭咪吽……」

  江舟抬頭循聲看去,頓時雙眼圓睜。

  一片金色祥光瑞靄之中,一群白衣僧人排成兩列,正自街道另一頭緩緩行來。

  人人手執佛器。

  寶瓶、寶蓋、雙魚、蓮花、右旋螺、吉祥結、尊勝幢、轉輪。

  玉磬、銀鐺、鐵鉿、金鈴、銅鼓、木魚。

  所過之處,金蓮幻生,天花亂墜,梵音裊裊,金光陣陣。

  吳郡百姓紛紛退讓道旁,頂禮膜拜。

  若能沐浴金光,天花沾身,則神色激動不已。

  這陣仗,讓江舟差點懷疑自己看到了佛陀出行。

  「是大梵寺的和尚!」

  燕小五驚呼了一聲。

  然後朝著和尚相反的方向,掉頭就跑。

  江舟本來就一肚子東西在晃蕩,現在更被他顛得想吐,不由道:「你跑什麼?」

  燕小五腳步不停:「我可不想跟這幫子禿驢照面,你沒聽說過嗎?一見尼姑,逢賭必輸,一見和尚,諸事不暢!晦氣!」

  「……」

  江舟知道他肯定有問題,不過他現在難受得很,也懶得追問。

  ……

  隨著夜幕降臨,吳郡一日的喧鬧,漸漸趨於表面的平靜。

  正值將過子時,新舊之交。

  一聲清嘯,陡然打破剛剛降臨不久的平靜。

  嘯聲如龍吟,聲震百千里,直入雲霄。

  一道華光自吳郡東南方向沖天而起。

  洞開厚厚的雲層,顯露出璀璨星河。

  東南方一座山上,華光瀰漫,氤氤氳氳,如雲如霧,瀰漫方圓千百里。

  其中有點點輝光閃爍,與天上的璀璨星河爭相輝映,竟絲毫落下風。

  許多吳郡百姓在睡夢之中被這一聲清嘯驚醒。

  剛剛經歷過硯山神女之劫,吳郡人都是餘悸未消,頗有風聲鶴唳之感。

  只是自華光沖天之際,他們似乎能聽到一陣陣吟誦聲傳入耳中。

  似有一位位先聖賢人在耳邊朗誦著不朽的篇章。

  他們一個字也聽不懂,甚至聽不清。

  但這陣陣讀書聲令他們心中平和,沒有恐懼。

  就在這時,萬里長空之上,竟現出了一條浩浩蕩蕩的「大河」。

  那是無數難以言喻的璀璨華光匯聚而成。

  比天上的星河都要璀璨。

  這大河的光芒,足以輝耀千秋萬古!

  「浩然長河!」

  「大儒!」

  「何人突破立命?!」

  不僅是吳郡,南州無數所在,都有人驚呼出聲。

  「哈哈哈……」

  吳郡中,普通的百姓,大多都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只是在聽聞東南方似乎傳出一陣陣大笑聲,天上的種種異象便慢慢消失。

  那裡,似乎便是白麓書院所在。

  很快夜空重歸澄淨,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

  肅靖司石峰之巔。

  李玄策與謝步淵並立,遠眺東南白麓書院方向。

  謝步淵搖頭嘆道:「半篇道論,成就一位三品大儒,嘖嘖……」

  李玄策手持一幅字,上面書寫的,正是江舟今日在風波樓寫下的半篇道論。

  「其發若機括……其留如詛盟……其殺若秋冬……近死之心,莫使復陽也……是以無有為有……」

  李玄策逐字逐句誦念完,又規規整整地卷好,收進懷中,才道:「好辛辣的一篇道論,真是醍醐灌頂。」

  他拂袖回身,坐到石桌旁。

  謝步淵也隨之坐下,笑道:「今日他文壓白麓,詩勝徐子,已顯儒門造詣,這半篇道論,更是道意盎然,儒、道、釋三教,已顯其二,看來,他說的話並非虛假,你們肅靖司是真的撿到寶貝了。」

  他拍著石桌道:「我可是為了幫你查實此事,逼著小五去試探他兄弟,可是把這小子給得罪狠了,他現在可是記恨著我呢,你可欠我一個人情。」

  李玄策不置可否:「斬殺虹蜺,水淹吳郡,如此潑天大禍,若不是……他如何能置身事外,留得性命?你對他如此大恩,讓他償還一二,豈非天經地義?」

  「再者,自此之後,他便有了位三品大儒做靠山,我本將都不敢輕易招惹,你要人情,自去尋他要去吧。」

  謝步淵氣樂了:「嘿?你個面冷心黑的東西,過河拆橋是吧?」

  ……

  一夜過去,掀起波瀾的人正從睡夢中悠悠醒轉。

  江舟睜開眼,便看到一張大餅似的圓臉就離著自己不到兩寸,上面有兩隻小眼睜得溜圓。

  差點就嚇得他一拳懟過。

  「你醒了。」燕小五說著,目光來回地在他臉上打量。

  「……」

  江舟嘴角微微一抽:「你幹什麼?」

  燕小五大臉貼過來,一臉看稀奇動物的表情打量著他。

  「兄弟,你這回可是小母牛坐船——牛逼遠揚啊。」

  江舟:「……」

  這傢伙到底是突然覺醒什麼奇怪的天賦了?

  燕小五還在興奮道:「你不知道!」

  「現在外頭都在傳昨天的事兒,巡妖衛煙波樓舌戰白麓眾學子,詩文驚大儒!」

  「白麓書院的那群酸腐書生算是沒臉了!」

  「哦,你也算是打響名頭了。」

  「你不知道,吳郡現在來了多少文人名士,就為了找你這個文壓白麓的巡妖衛!」

  燕小五興奮得手舞足蹈。

  江舟只覺得頭疼欲裂。

  那煙波樓的酒後勁也太大了。

  更令他頭疼的是燕小五的話。

  疼過一陣,昨天的事他就都記起來了。

  「找我幹什麼?那些東西又不是我作的,是我師兄。」

  燕小五嘿嘿笑道:「你得了吧,你師兄?我怎麼沒聽過你有什麼師兄?行了啊,這些話跟外邊的人說說就算了,對我就沒必要了。」

  「真是我師兄,他叫李白……」

  「行了行了,是你師兄,他叫李白!」

  燕小五敷衍地揮了揮手,又興奮道:「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找你求字的,求詩求文的,多了去了。哦,更多的是找你斗詩鬥文的,大約是想把你當墊腳石吧。」